他點頭,警車從眼前開過,等他再次見到初夏的時候,已是半個月後。
這次萬里遙目標暴露過大,接應他的東南亞人都被捕了,萬里遙也隨後被警方捕獲,初夏的嫌疑才得已洗脫。
還是江小野用車將她送回了醫院,路上他告訴她,這半個月裡,沐辰逸被下了三次病危,但好在他都挺過去了。
最後江小野說,“你也別太自責,我們幹這行本身就有危險,他又總喜歡去招惹那些牛鬼蛇神,去年有次車子被動了手腳,差點衝下田地,被跟蹤恐嚇也不在少數了,好在我們也不是吃素的,我和他都是死心眼的人,很多人認爲我們要什麼有什麼,何必讓自己活得這麼累,回回都把幾個老人家驚出一身冷汗,但我們既然選擇穿上這身衣服,就要對得起肩頭上的星章與*上的國徽。
初夏閉上眼,她是咒過他去死,可從來沒想過要他的命啊,他執着於他的事業,執着於對她的愛,結果只換來傷痕累累,有時她覺得自己真是很殘忍,憑什麼他滿腔的愛意一定要換來這麼殘忍的結果。
或許自己該下十八層地獄,煎燒火烤,都彌補不了帶給他的傷害。
其實她真的很想告訴他,錯的是自己,如果說他欺騙了她的感情不可原諒,那麼她生了他的孩子都沒告訴他,之後又親手將他推進地獄,讓他帶着無盡的遺憾躺在那裡,這筆債又要怎麼算?
“沐辰逸,你聽到了嗎?只要你沒事,只要你在,只要我能看到你,我什麼都答應你,好不好,你不就是要我說愛你嗎?那我說一百遍,一千遍,一萬遍,我愛你,天涯海角,我陪定你了!”
牀上的那個身影,曾經那樣凌越衆人的男人,褪去了以往所有的風華,洗盡纖塵,原來也不過是可憐人一個。
眼淚唰的一下就流淌了下來,再也止不住的,像擰開的水籠頭一樣,她好怕,好怕他太累了,然後就會這樣一直睡過去。
牀上的人她的聲音響起時,就僵住了,所有的感官都停止了,他靜靜地聽着那個聲音,日思夜想的,可又不敢睜開眼,仍然怕這些不過是夢境一場。
初夏哭得不能自己,步履蹣跚的跑過去,抱住了牀上那滿是管子的人,緊緊的貼着,眼淚全都抹在他的身上。
“沐老師,只要你醒過來,我和孩子都是你的。”
他的身體很冷,像是被冰凍了一樣,儘管現在是炎炎夏日,他依然是冷的,身體也瘦得不像樣子,她抱着他,竟然就覺得不盈一握了。
“是我把你害成這樣的,是我好壞不分對錯不分,我闖下了這麼大的禍,沐老師我該怎麼贖罪?”眸子裡的淚越來越多,初夏死咬住下脣,再說不出一句話來,只喃喃的叫着他的名字。
像是被凍僵了的人,回過暖來一般,兩行淚水,自他的眼角滑落,忽然心跳監護儀開始狂響,病牀上的人粗重且急促的喘息着,胸口如大山般壓着,壓得他似喘不過氣來,那臉色蒼白得幾近透明。
她緊緊抱住他然後放聲尖叫。
“搶救中搶救中搶救中……”初夏神經質般的唸唸有詞,恍惚中覺得好像來了很多人,好像又走了許多人,不過她不在乎,她只關心手術室裡走出來的每一個人,她看着他們的眼睛,帶着乞求和期望,可每一次她都失望和恐懼,因爲他們都沒有告訴她她最想聽到的那句話。
燈光好像更白了,襯得那紅燈愈發的血一樣濃厚的紅,走廊裡靜悄悄的,只有她一個人還在念經:“搶救中……
燈終於還是滅了,手術結束,門開了,門開的那一刻她甚至想轉身就跑。
在肩膀被拍一下之前她的眼睛一刻都沒有離開過那盞紅燈,以至於在受了突如其來的驚嚇扭頭看時眼前的人都罩着紅光。
“什麼也別告訴我……”有人抓住了她,初夏搖着頭一邊往後退。
“他......”江小野剛說了一個字就被她的尖叫打斷。
“他會和上次一樣醒來的,是不是?”初夏抓着江小野的衣領,就好像抓着救命的稻草,彷彿只要他說一聲沒事沐辰逸就能馬上站起來一樣。
“如果他死了我怎麼辦呢,你說我還能活得下去嗎?我不想他在陰森森的奈何橋邊等我那麼久,陰間很冷的,很冷的……”
江小野嘆息了一聲,無奈地抱住了哭泣的女子,把這可憐的女人抱在懷裡一聲聲的安慰,“他,搶救過來了。”江小野拉着她坐下拍拍她的腦袋,“所以你繼續祈禱他活下去吧。”
馬上就要跳出來的心還是緩緩的沉了下去,“謝謝你。”
“他從小身體底子就好,這次也不會有事的。”江小野的聲音其實也在顫抖,醫學上的事從來都只能聽天命,可是他不能不鎮定,這個女人已經面臨崩潰了,他不能讓她出事,這也是沐辰逸在清醒的時候交待過他的。
“已經轉到ICU病房了,你現在不能進去看他,在他還沒有完全穩定前你都不能再去看他,他再經不起這樣一次次的刺激。”
她拼命點頭,眼淚再次決堤:“我就在走廊上陪他,他知道我在這兒就會努力活下去的,他答應過我要照顧我和孩子不會放棄的,他答應了的。”
“初夏你給我清醒一點兒,有醫生在不會出任何紕漏,你留在這裡也沒有用,你聽好了,要讓他徹底好起來需要的不僅僅是奇蹟而是神蹟,你明白我的意思?”
沐辰逸不捨得懲罰她,他就代施援手,就不讓她看他,讓她急,看她還敢不敢再折磨他哥們兒。
她老實點頭,奇蹟是需要等待的,她會等的,只要他活着就好,從現在起,她會每天抄三頁經書爲他祈禱。
“你保證他會醒來。”初夏又猛掐着江小野的脖子,好像只要是他說的話就一定能實現似的。
“是,是,早晚會醒來娶你這個傻女人。”江小野差點就喘不上氣來了,“回去看看小寶吧,沒媽的孩子像根草的。”
隔着厚厚的玻璃看了看病牀上渾身插滿了管子的人,他安靜的躺着,蒼白的臉還是那麼漂亮,點滴緩緩的把液體輸入到他的身體裡,平放在牀邊的手指偶爾還會無意識地抽動一下,知道這是由於點滴流速過快造成的,可是,她都不能進去替他調慢一點,初夏覺得眼睛酸心也疼,她將手按在玻璃上,默唸,“沐老師,我知道你疼,我也疼,你忍忍,很快就會好的。”
曾經那些甜蜜的一點一滴再度從心頭流過,原來在那些疼痛的背後她和他還擁有着許多的快樂回憶,這些東西早已經銘刻進了骨子裡,她可以遺忘過去,可是這些回憶呢?她怎麼捨得把它們通通抹去,她是這樣的去愛一個男人,這個男人親手要了她親人的命,可現在他也把命還給她了,她還有什麼不滿足的呢?如果沐辰逸有個三長兩短,那麼一切都完了,她,也完了。
如果這輩子沒有遇到過他就好了,是不是就不會有這麼多的內疚與痛苦,可是現在她拼命搖頭,如果沒有遇見他,她就不會有這麼波折的愛情,不會愛得這麼深,也不會嚐到這麼多的酸甜苦辣,悲歡離合,她愛他至深,可他又何嘗不是把她捧在手心用整個生命去呵護?
不是每個人活在世上都會有這種經歷的,有人會欠你,而你也會欠人,現在他已經還清了,她要謝謝他帶給自己一段永世難忘的初戀,這是她第一次這樣認真的喜歡一個男人,其實他們之間的錯從來就不是哪一個人的,只是有了太多的陰差陽錯。
“沐老師,那時候有多少女生喜歡你啊,看我現在把你害得,你說S大的女生會不會湊錢把我做掉啊?真的,沐老師,你是個很好很好的人,你的愛應該給一個能回報你相同份額的女人,我知道,從一開始我就配不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