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已破,那麼如今天下大勢便全全落入李自成手中,沒錯看上去現在他的確是贏家,用兵之道誘敵之術在李自成這裡演繹的是淋淋盡致,然而他的無情和冷血卻讓人不敢恭維。
空氣中焦味還在瀰漫,那二十團焰火已經漸漸微弱,但濃煙卻久久迴盪在大殿外的上空,似乎像是死士的靈魂在哀怨在嘆息,只可惜他們到死的一刻,都不知道自己是誰?自己幹了些什麼?就這樣不明不白的隨着濃煙飄渺遠去。
如此血腥的場面,李巖和身後的戰士都爲之震撼,呆呆的望着這些連疼痛都不知的死士在烈火中靜靜湮滅。
終於李自成從正門率大軍闖入,纔打破了這份寧靜。李自成走進前殿大門便迎面撲來一陣燒焦的味道,望着李巖和那幾千士兵站在原地動也不動,便匆匆走到李巖身旁問道:“出什麼事了?”
被前來的李自成這樣一問,李巖才從沉默中醒了過來,慢慢回答道:“沒什麼,這是金壽天手下的死士。”
李自成朝着地上那具焦屍望去,笑着說道:“看來江湖傳言並不可信,都是東廠死士不死不滅,原來他們也有弱點,看來是天助我李自成稱王!”
說罷,便大笑着朝金鑾殿走去。望着李自成的背影,李巖思緒萬千喃喃自語道:“闖王你真的變了,變得冷漠變得無情了,真不知道這是天下之福還是天下之禍?”
面對如今的大勝,李巖卻沒有絲毫的喜悅,他更多的擔心天下到底能不能真正安寧下來?
李自成徑直朝着金鑾殿裡走去,跨進大門那一刻,李自成和金壽天眼神對視在一起,雖此二人從未謀面,但眼神之中可看出二人似乎並不陌生,金壽天應該聽說過獨眼李闖的威名,李自成也不會不認識天下人人唾棄大惡人金壽天。
望着李自成,金壽天眼神裡透露出了憤怒,隨着李自成一步步靠近,他的眼神也越來越猙獰。
突然金壽天大叫道:“不要過來,我是當今皇上我大金纔是天下主宰,誰都奪不走大金的山河。你不要過來,左右立刻給誅殺此人!”
李自成並沒有停下腳步,一步步的向金壽天靠近,金壽天已經徹底瘋了,他撕心裂肺的嘶吼着,然而那些死士已經被燒成灰燼,沒人再來理會他的命令。
李自成湊到金壽天耳邊說道:“金壽天你這一生壞事做盡,這便是你的報應,這是那些被你所害的英雄豪傑前來向你索命來了,你還在等什麼?還不趕快前去謝罪。”
被李自成這番話語一刺激,那些血淋淋的畫面一一浮上金壽天心頭,他抱着頭嘴裡痛苦的哀嚎着。
李自成說道:“看你這麼痛苦,我便送你一程。”
說罷,李自成拔出腰間的佩刀刺向金壽天的胸口,鮮血溢出,這個作惡多端的大魔頭終於安靜下來,金壽天看着李自成,眼神似乎又迴歸了自然,沒有了雄圖大志沒有邪惡冷血,或許直到死這一刻,金壽天終於想通了一切,也算是解脫了。
李巖站在殿外,似乎想起了金壽天還在裡面,他趕緊衝了進去,而當他衝進大殿那一刻,金壽天已經倒在了血泊之中,李自成正站在一旁擦拭着刀上的血跡,嘴角還露出一絲得意的微笑。
望着地上那鮮紅的血液,再望望那把刻着龍圖騰的金黃大椅,李巖再一次陷入了沉思:”千秋功名又如何?萬古基業又如何?誰規定這天下需要有人來做主?如今死去的人他們錯在哪?還有那些活着的人他們又憑什麼享受這繁華世界?”
一連竄的疑問縈繞心頭,但這一切都不會得到解答,只能由書生劍自己慢慢去感知。
時至正午,所有將軍和士兵都齊聚紫禁城。公元1644年8月,李自成在北京稱王,廢除大明國號改封大順,自詡大順王。
大順王李自成身着黃衣龍袍走在最前方,各部將士緊隨其後,向着神聖的金鑾大殿走去。走完了長長的石階,封王儀式也就告一段落。李自成端坐龍椅之上,微笑着俯視朝堂衆將,衆位將士也齊刷刷的拜道:“大順王,萬歲萬歲萬萬歲!”
享受着天下之主的虛名,接受着衆將士的擁戴,此時此刻的李自成除了笑容,似乎已經沒有可以做的事情了。
過了許久,李自成才緩緩說道:“衆兄弟平身。”
衆位將士也站起身來,目視着如今的天下之主,他們的眼神中也是充滿了喜悅,畢竟從陝北到京城,從草寇變英雄,他們心中也是應該無比高興的,然而站在一角的李巖看上去似乎並不高興。
望着曾經和自己一同浴血殺敵的兄弟,李自成自豪的說道:“各位兄弟從陝北殺到京城,我們一路走來千辛萬苦用了整整十五年,有多少兄弟朋友離我們而去永遠長眠於戰場,如今總算是給了他們一個交代,你們高不高興?”
衆將士齊聲回答道:“高興。”
李自成繼續問道:“如今天下大定,你們最想做什麼事?”
一個將軍站出來說道:“兄弟常年在外,也沒有過上一個安穩的年,如今終於走出來了,只想安安穩穩過個年。”
說罷將軍又轉過身對身後的兄弟說道:“大家說我說的對不對?”
朝堂之上又是一片沸騰,齊刷刷的回答道:“過年、過年、過年。”
李自成也激動站了起來說道:“命令伙房準備餃子,備好焰火,如今天下大定我們便天天過年。”
說罷,朝堂之上笑聲一片,聽到過年如此親切又陌生的話語,這些長年征戰的將士心中也是無比高興。
這時李巖站出來說道:“闖王如今天下初定切莫懈怠,我們還有很多事情要做。”
這番話語一出,朝堂之上又恢復了安靜,熱鬧氣氛頓時煙消雲散,李自成也收起笑容冷冷說道:“李巖今日是大喜的日子,有什麼事不能改日再說嗎?”
李巖說道:“闖王如今天下初定,清軍雖然暫時撤走但他們隨時都有可能捲土重來,中原邊刑義軍和河南獨臂王大戰一處即發,一旦他們二人打起來百姓們又得流離失所,此時此刻我們更需要做的是如何鞏固天下太平?而不是在這裡商討如何吃喝?”
這句話一出,更是迎來全場將士的一片唏噓,更是讓李自成顏面無存。
李自成說道:“好,那麼李巖你來告訴我,如今我們該做些什麼?”
李巖說道:“首先我們得做好邊關防守,尤其是山海關必須控制住,只有這樣才能阻斷清軍的來路;其次我們更應該團結邊刑義軍和河南獨臂王,此二人手下都有幾萬雄兵且戰鬥力極佳,如果能夠納入麾下也更有把握和清軍鐵騎抗衡,同時也可免去中原一場戰火。”
李自成冷冷的笑道:“我爲何要收攏他們?沒有他們我照樣可以將清軍打的屁滾尿流,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聽到李自成這番驕狂跋扈的話語,李巖更加着急了說道:“闖王,清軍只是暫時離去,這次取勝純屬僥倖我們萬萬不可驕狂自大。”
聽到這番話語,李自成頓時怒火中燒,或許從前李巖說這樣的話,李自成不會去多想什麼?但如今不一樣,他是一國之主了,他有了君王的威風和顏面,所以這樣的話語他絕對不能容忍。
李自成憤怒的說道:“李巖我當你是兄弟一再仍讓,你萬不可得寸進尺,再出言不遜言軍法從嚴。”
聽到李自成這番話語,李巖再也沒有說下去,他知道如今的李自成已經不是當初的李自成了,他是一國之君他是高高在上的大王,兄弟之情再大也敵不過君臣之別。
望着李自成憤怒中帶着冷漠的眼神,李巖有些痛心眼眶也有些溼潤,過了很久他強壓制內心的情緒說道:“闖王,你曾是我最好的兄弟,然而你卻忘了我們之間的承諾,李巖要走了,面對這樣的勝利讓李巖有些後悔也有些絕望。”
說罷,李巖便轉身徑直朝大殿外走去。朝堂之上衆將士紛紛下跪爲李巖求情,然而李自成始終不爲所動。
走到大殿門口時李巖停下了腳步,或許他還對這位好兄弟抱有一絲幻想,然而李自成發自內心就沒有想過留下李巖,或許在他心目中李巖永遠只是個優柔寡斷的書生,不適合捲入朝政和戰事。
終於李巖眼眶那滴淚劃落在地,他也沒有再猶豫,大步向着殿外走去。
收拾好了一切,李巖和他的夫人走出了京城,直到他們踏出京城,李自成也沒有出現,不管出於什麼?李自成至少應該來送送這位兄弟,然而他並沒有。
回頭過望了望雄偉滂沱的北京城,李岩心中有萬種情緒,然而卻沒有一個讓他留下的理由。
夫人說道:“相公,兔死弓藏,這裡已經沒什麼值得我們留戀的了。”
李巖笑着說道:“紅娘你錯了,闖王不是這樣的人,但是如今他頂着被唾罵的風險攆我走,我也不知是爲何?或許他是爲了我好吧!”
紅娘說道:“好吧!無論如何?相公到哪我便去哪?”
說罷,李巖深深的擁抱住這個富貴貧賤都與自己的不離不棄的女人,兩人相望一笑便向着西邊走去,消失在那座山林之中。
待到李巖和紅娘走後,李自成才慢慢的出現在城樓之上,望着西邊喃喃自語道:“李巖讓你離開,只是不想你捲入以後的戰亂之中,邊刑義軍、河南獨臂王野心勃勃的政客,與他們之戰在所難免,以你的性格日後定會吃虧,所以離開於你來說也是好事。”
說罷,望着遠處,李自成欣慰的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