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亦拽緊了拳頭,他在想,如果裡面躺着的是葉紫,要他做選擇,他定是毫不猶豫地選擇保住葉紫的吧?但是這樣並不能說他不愛孩子,他和葉紫的孩子,他定是用百分之百的心去愛的,但他更愛葉紫,如果要失去葉紫來換孩子,他做不到!
田一一感動得哭了,撲進楚林懷裡嗚咽,還好,她認識的男人都不錯,否則女人要受這麼多苦,又怎麼能心態平衡呢?
“這是醫院,我希望你們都自重一點,不要喧譁,都幾十歲的人了,也爲別人考慮一下,太自私,自是有天來收的!”婦科主任奪過陳玉玲手中的手術單,轉身進了手術室。
陸康拍了拍夏東輝的肩膀,看了葉紫一眼,走了進去。
“雨馨爲我受了這麼多的罪,我如果還要捨棄她,我還算是個男人嗎?”夏東輝紅着眸子,看着陳玉玲悲痛道,說完後,抱着頭蹲在了地上,肩膀抽動。
萬千百瞪了陳玉玲一眼,坐了回去,現在,他什麼也不想了,只要女兒能平安,比什麼都重要。
陳玉玲臉上滾燙,她怎麼知道夏東輝會這麼有良心?
葉紫走到夏東輝面前蹲下來,勸道:“我們都懂,都明白,你是什麼樣的心情,東輝,你不要太難過,雨馨還要依靠你呢!”
“我知道,我知道……”夏東輝悶聲連連答道。
陸康進了手術室,因爲他並不是這方面的醫生,又是男醫生,並不能進到手術室裡面,只能透着玻璃看進去。
這時候的萬雨馨突然醒了過來,一把拽住了婦科主任的手,滿頭大汗道:“保孩子,我要保孩子!”
“手術單你丈夫已經簽字了,保的是你,孩子真的沒辦法保住了,再拖下去,你也會有生命危險!”婦科主任說。
萬雨馨一把將點滴的針頭拔掉坐了起來:“我不要,我要孩子,我要見他!”
“你快躺下!”婦科主任急喊。
數名醫生護士都過來按下她。
萬雨馨拼命掙扎,東輝怎麼能捨掉他們的孩子,怎麼會捨得不要他們的紫薰,她不能讓他們殺死她的孩子,不能!
陸康看到裡面的動靜,再也忍不住衝了進去。
“陸主任,你不能進來!”婦科主任覺得一個頭有兩個那麼大了,病人不聽話就算了,醫生也不聽話,這是鬧哪樣?
陸康道:“我來和她說。”
“唉,好吧!”婦科主任無奈地搖了搖頭,退開一旁。
陸康走過去,拽住萬雨馨的手道:“孩子沒了還可以再生,但是你不在了,你讓夏東輝和孩子該怎麼辦?你要讓他們一輩子留在遺憾中嗎?”
“陸康,你們這不是三甲醫院嗎?不是說有着多麼高深資的專業醫生嗎?爲什麼田一一的孩子你們保不住,我的孩子你們又保不住,你們根本就是騙子,你們是騙子,我要轉院,我要出去,放我出去!”萬雨馨幾乎是到了瘋狂的地步,她看到了田一一和楚林的悲慘境遇,她永遠也無法接受自己也有失去孩子的一天,她不接受!
陸康大聲道:“你平靜一下,你現在說這些半點用也沒有,你現在要做的是好好躺回去,讓醫生救你!”
他在醫院多年,見多了生離死別,也見多了這樣一時無法接受事實的患者,可是縱然無法接受又如何,事情已經發生了,無法改變就只能接受!
“我不要看到你,我不要!”萬雨馨猛地推開他,起身要下牀!
衆醫生護士又過去攔她。
婦科主任說:“陸主任,病人情緒很激動,你先出去吧!”
陸康擰了擰眉頭,轉身快步離去。
外面,所有人都很壓抑,靜靜地等着沒有人說話,連陳玉玲也消極地呆坐着,已經好久沒有出過聲。
手術室的門再次被打開,衆人如同被驚醒一般,一齊轉頭望去,見是陸康出來了,站起身走了過去。
“陸康,怎麼樣了?”夏東輝問。
陸康道:“她不肯手術,堅持要保孩子,這樣下去,她很危險。”
“雨馨……”夏東輝悲痛。
陳玉玲急道:“我可以進去嗎?我進去勸她!”
“我也進去,我是她父親,她向來聽我的話,我去勸她,她一定會聽的。”萬千百說。
陸康搖頭:“你們還是不要進去的好,她現在情緒很激動,見到你們怕是會更一發不可收拾。”
“我進去!”夏東輝道:“我去勸她,我去哄她,只要她聽話乖乖手術,我什麼都願意做。”
陸康點了點頭:“也許你的話她會聽。”
“我去吧!”夏東輝跟着陸康正要進去,田一一突然出聲了。
衆人看向她,只見她一臉詭異的平靜,眼神卻有一絲隱隱的自信,讓人不由得相信,只要她進去,萬雨馨必會聽話做手術。
葉紫說:“讓一一去吧,我相信一一能做通雨馨的工作。”
陸康和夏東輝對視一眼,點了點頭。
“一一……”楚林握住她的手。
他明白,她如果進去,就如同要將曾經的痛苦再經歷一次,再次將傷疤撕開,那種痛,他不能想象……他自私地,不希望她進去!
“沒事的。”田一一朝他擠了一個笑容,這笑容有苦澀,有釋然,有堅決。
楚林心頭一痛,放開了她的手,卻沒有阻止她的理由,夏東輝是他的的兄弟,兄弟有難,他自然是兩肋插刀的,現在他束手無策,又有什麼理由去阻止田一一去幫他呢?
葉紫摟了田一一一小會兒,在她耳邊道:“一一,我相信你,會把雨馨平安帶出來的。”
“放心吧!”田一一鼻子一酸,險些又落淚。
陸康帶着兩人去換了衣服,然後進了手術室,門再次被關上,在外面的衆人一顆心揪起,繼續漫長的等待。
“雨馨!”夏東輝走進手術室,立即朝仍舊在反抗的萬雨馨跑去,將衆人推開,把萬雨馨摟進懷中,哄道:“雨馨,聽話好嗎?我不想失去你呀……”
“東輝,東輝,不要放棄我們的孩子好嗎?我感覺她在踢我,她在告訴我,她還活着,她要出來,東輝,她是我們的紫薰呀,你忘記了嗎?是你爸取的名字,是我們期待的女兒,東輝,我求求你了,不要放棄她!”萬雨馨哭喊道。
夏東輝忍不住眼淚滾落,他擡起頭,吸了吸鼻子,想說些什麼,竟覺得十分無力,現在的她,什麼樣的語言能割斷那深深的母愛呢?
在場的醫生護士個個紅了眼眶,行醫多年,看過了衆多的生離死別,卻還沒有見到過如此爲了孩子不顧一切的母親,她才二十多歲,卻願意放棄自己的命去留住孩子,她是有多愛這個孩子,多愛孩子的父親,纔會有如此強大的信念和勇氣?
田一一早已經泣不成聲,捂着嘴痛哭不已,曾經,她也是從這個手術檯下去後就沒了孩子,觸情傷情,她如何能不痛心疾首,而且萬雨馨比她堅強勇敢多了,她是多麼迫切的想留住自己的孩子,可是上天不允許她的孩子留下來,又能怎麼樣呢?難不成真的要一屍兩命才甘心嗎?
她閉上眼睛,深深吸了口氣,抹去眼淚,走過去,緩緩說道:“那天,我感受到我的孩子從我身體流掉,我突然覺得我的世界都塌了下來,我在想,孩子沒了,我也就不活了,所以在後面從昏睡中醒來時,我如同發瘋一般,我無法接受這個事實,雖然孩子還小,我甚至在失去他那一刻才知道他的存在,可是沒有人知道我有多愛他,我不能接受的是,上天爲什麼要這樣對我,既然給了我希望爲什麼又打破?如果這樣爲何不從一開始就不要給我,後來很長的一段時間,我都一直在這個的思想中無法自拔。
直到有一天,我從睡夢中醒來,看到楚林憔悴的模樣,如同老了十歲一般,我才知道,失去孩子,痛的並不是我一個人,還有孩子的父親,他同樣悲痛,同樣難過,我很自私,只顧自己卻從沒來沒有爲他想過,從那一刻後,我就一個人走出來了,我想,那短短的幾個月便是我與孩子的緣分,然後,下一次,他又會再回到我的肚子裡來,成爲我的孩子,喊我媽媽……”
萬雨馨哭得肝腸寸斷,田一一當時的感受,她太清楚了。
“葉子說,人要經歷過很多很多的悲歡離合才能完整,才能被稱爲人生,然,每一次的磨難我們都當成磨礪,我們收穫的一定不是痛苦,而是學會去珍惜,去更好的生活,所以,我們現在所經受的苦難,都將成爲我們後面生活的墊腳石!”
“葉紫……”萬雨馨呢喃。
她腦中浮現出那個永遠面帶微笑,滿身力量的漂亮女子,葉紫經歷的苦痛難道少嗎?不,比她的多多了,可是她卻能永遠保持着對生活的希望,積極地活着,堅強地面對一切,而她卻……
她擡頭望着夏東輝,可不是嗎?夏東輝一夕之間不就是老了十歲嗎?做出那樣的選擇,他的痛一定不比她少,現在她鬧,不能改變半點局面,只能帶給他更多的悲痛,也許真如田一一說的一樣,孩子沒了下次還會再回來,如果她沒了,孩子去哪裡找她,認她這個媽媽?她和孩子一同離開,東輝要怎麼活下去?
想到這裡,她緊緊握住了夏東輝的手,哭道:“東輝,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