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休釐清了思路,輕聲說道,“墨青,我們回盛都。”
身邊沒有人,卻傳來一聲迴應,“是。”
楚離歌在第二天得知雲休被劫走的消息時,蘭王正在他府上喝茶。
蘭王妃死了之後,蘭王好像被人遺忘了,連楚離寰也不曾下達對他的處置,正值失意,蘭王時常找楚離歌喝茶聊天,大多談談詩書風月,從不談煩擾的政局。
楚離歌聽完林柏的稟告,馬上就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蘭王因此嚇了一跳,“離歌?”
楚離歌明白,如若不是面臨了棘手的問題,墨青不會傳書給自己,那麼就是說,雲休可能還在一品堂手裡?
林柏知道自家主子的性情,任何事情都比不上雲休的一根頭髮,看見楚離歌如此失態,不由低聲提醒道,“主子?”
蘭王也站起來,看見兩人間緊張的氣氛,大概猜到了是自己不能共享的話題。蘭王也是個聰明人,便笑笑說道,“這茶味道真好,本王嘗也嚐了,這便回去了。”
楚離歌感激的點頭,吩咐身旁的丫頭道,“來,去取霧茶來,送到蘭王府上。”
蘭王笑起來也不推辭,“如此也好,本王還真是喜歡這霧茶,下次再聚!”
“好!”楚離歌點頭,迅速的把蘭王送到門口,看見蘭王上了馬車,轉身對林柏說,“準備一下,馬上出發。”
“是。”林柏一向對楚離歌唯命是從,不過片刻便安排好了一切。
一炷香之後,楚離歌帶着幾名心腹隱衛騎着馬疾馳出盛都。
……
爲了安全起見,雲休暫時住在連城裡觀察情況,怡紅樓的老鴇做事果然到位,完全沒有一絲一毫關於那晚的消息傳出來,而連十三也消失了蹤影,原本雲休還擔心這人會找上門來,看來完全沒有必要。
三天之後。
墨鵲的聲勢已經稍有好轉,面部的損傷卻無法避免了呃,那一條巨大的扭曲的蜈蚣一樣的傷口橫亙在他的臉上,時時刻刻提醒着衆人在他身上發生了什麼。
雲休回到山邊的屋子,墨鵲還躺在牀上修養,看着那樣的墨鵲,雲休心中只有羞愧,原本一張俊俏陽光的臉龐,變得與閻羅無異。
墨鵲醒來看到雲休站在他的牀邊毫髮無傷,這才鬆了一口氣,他想起什麼,趕緊別過臉去,說話也斷斷續續的毫無力氣,“主子,出去吧,我的臉、我的臉太恐怖了。”
雲休坐在牀邊,輕聲說道,“墨鵲,你不會恨我吧?”
墨鵲驚訝的回頭,“主子你在說什麼?!我怎麼會恨你?”意識到自己驚訝起來面容更加扭曲,他又把頭別了過去。
雲休也不強求墨鵲馬上正視自己,自嘲道,“墨東死在我面前,你因爲我面容被毀,那麼多人無辜慘死。你們怨我恨我也是應該的。”剛纔繞了一圈,看着屋子後面一排無名的墓碑,雲休的心情更沉重了。
墨鵲抿脣好像很生氣的樣子,卻沒有說話,雲休輕嘆氣,“墨鵲,你如果想要專心學醫術,我可以把你推薦給喜樂神醫,宗珂應該有辦法讓他收你爲徒。”
“你要趕我走?”墨鵲回頭,一臉受傷,他咬着嘴脣,傷口從他的上顎劃過,看的讓雲休心疼。
雲休搖頭,“我想要盡我所能的彌補你,你想要的,我都會盡力幫你達成。”
墨鵲沉吟片刻,擡起頭,眼神清冽,“好,我要去學醫術。”
雲休點頭,一臉的愧疚。
就在雲休離開屋子的時候,墨鵲的聲音傳來,“主子,我們甘願爲你去生去死,墨東和他們,都是這樣想的。”
“我知道,多謝。”雲休沒有回頭,因爲淚水已經奪眶而出了,其實送走墨鵲有云休自私的想法,如果墨鵲帶着一臉恐怖的傷疤,每當雲休看見墨鵲,就會彷徨,就會心軟,在以後的路上,說不定會出現更多的“墨鵲”。
雲休不能被傷痛拖着前行。
墨鵲大概也是想到了這個原因,與其跟在雲休身邊,不如學好了醫術,將來爲雲休所用,也不至於沒有自保之力。
墨青站在門外,當然聽到了他們的談話,看着雲休臉上的淚痕,墨青卻覺得狼狽,像是窺見了雲休的脆弱。
在墨青心裡,雲休是他們的主子,也是他們的伯樂,不管雲休外表表現的多麼冷血無情,她在墨家人心裡卻是如神一般的存在,內心強大,運籌帷幄,那種光彩和魅力,他們衷心的崇拜者並跟隨。
雲休也意識到自己的失態,但是卻不想隱藏,經此一事,雲休重新看待了自己與身邊的他們之間的關係,如果以前雲休還根深蒂固着前生對待屬下主從關係的想法,那麼這一世,她要重新開始。
“安排一下,看能不能和宗珂聯繫上。”雲休冷靜下來,既然墨鵲的離開是必然,那雲休也要給他安排最好的去處。
“是,主子。”墨青轉身,沒有發現自己眼角也有些溼潤了,兄弟的離去,對他們來說都不會是容易的,可是雲休已經最大程度的做到了對他們負責,放在哪一個主子那裡,都不會有再好的結局了。
雲休揹着手站在陽光下,閉着眼睛任由陽光包裹着自己,“墨青,我很冷漠很自私,我爲了自己安逸,不顧你們的安危,以後不會了……相信我。”
墨青皺眉,驚訝於雲休的坦白,以前的雲休從未把自己的內心袒露給任何人看,哪怕是楚離歌聖子,也不行,如今,是受到打擊了嗎?
“主子,我們相信你。”墨青輕聲的迴應。
雲休淡笑,相信這個詞,重生後的雲休是最忌諱的,因爲前生的背叛和算計,那些她曾相信的人都背棄了他們的誓言,她怎麼還敢相信?
可是這一生雖然過得辛苦,卻讓她體驗到了前生沒有過的溫情,原來朋友和親人是真的存在,能對這樣自私冷漠的雲休說出相信這個詞,雲休覺得彌足珍貴。
“好。”
楚離歌總算在三日後的午夜趕到了連城,一路上跑斷了八匹馬狂奔而來。
雲休知道楚離歌很瘋狂,卻沒想到這麼任性,楚離歌一身汗水的衝進連城,守城的侍衛已經休息了,楚離歌竟然命令林柏守在城門外,自己翻牆進了城。
找到雲休所居住的客棧,楚離歌毫不知會墨青,偷偷摸進了雲休的閨房。
正睡的好好的雲休被窗戶幾不可察的聲音驚醒,以爲是一品堂又派人來了,順手拿起枕頭下的匕首,一道寒光閃過就要刺過去。
楚離歌靈巧的別過身,捏住雲休的手腕強行搶下了匕首,坐在雲休的牀邊貼在她的耳邊輕嘆氣,“你這是想傷人還是傷己啊?”
雲休瞬間僵硬了,“楚離歌?”
楚離歌放下匕首插回刀鞘,重新交回到雲休的手裡,“是我。你怎麼樣?”
一路上楚離歌接到了雲休的飛鴿傳書,知道雲休已經獲救且毫髮無損,雖然已經不需要火急火燎的趕過去,但是還是不願減緩速度。
“你也太任性了,居然擅自離開盛都。”雲休搖頭極不贊成楚離歌跑來的舉動,楚離歌的聖子身份相當於楚國的吉祥物,怎麼可以隨處晃悠呢。
楚離歌此時興奮的很,反而冷笑,“是啊,等你遇害了,到時候才讓我來給你收屍?你居然沒有回周國,你想瞞我瞞到幾時?”
雲休倒抽一口氣,卻是完全忘記自己沒有知會楚離歌的這件事了。
“你一路累不累?要不要休息?”
楚離歌冷哼,“累啊,三天三夜沒閉眼了。”
“那我讓墨青給你安排房間……”雲休話還沒說完,楚離歌就滑進了雲休的被子。雲休頓時覺得冷空氣進了被子裡,春天的夜裡還是有點冷的。
雲休穿着內衣和薄紗裙,其實也算不上暴露,可是如此近距離的和男子接觸,雲休還是第一次,前生與皇帝是假夫妻,自然不會同牀共枕,此生也還未有機會。
楚離歌還是注意分寸的,與雲休隔着一段距離,可是雲休還是能聽見楚離歌的呼吸聲。楚離歌穿着衣服,感覺像在睡覺卻又沒有閉上眼睛。雲休坐起身,看着楚離歌睜着一雙異色的眼睛,好像是在假寐。
雲休輕聲呼喚,“楚離歌?你睡了?”
良久沒有人迴應,原來真的睡着了。雲休此時才藉着月光看着楚離歌的面容。楚離歌三年前和雲休初見時,還是偏向女子的長相,俊美非常,現如今已經有了微妙的變化,眉角和棱骨之間更加分明,多了幾分剛硬。
雲休鬼使神差的用手撫摸着楚離歌的面龐,那完美的肌膚和薄厚均勻的嘴脣,連一呼一吸之間都誘惑着人,恐怕這世上沒有人再長得如此妖孽了。
誰知道此時楚離歌的睫毛卻忽然閃了一下,雲休嚇的差點叫出來。
“你到底睡着沒有啊……”雲休趕緊收回自己的手。
楚離歌眨了眨眼睛,瞥了雲休一眼,“睡着了,但是我這麼用手摸你的臉,你還不醒倒也是奇了。”
雲休的臉騰的紅了,“我睡覺睡的可死了,哪像你睜着眼睛睡覺,不知道嚇誰。”
楚離歌輕笑,電光火石之間,就把雲休壓在了身下。
雲休蹙眉,“楚離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