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下針了。”墨玉放空一切沉着穩定的在雲休腦後下了最後一針,針戳下去的那一瞬間,雲休的眼睛突然睜大,嚇的墨玉手一抖,墨華也發覺不對,看過來發現雲休的眼睛睜開了,卻沒有焦距。
“這是怎麼回事?”墨玉不敢動,以爲是自己下針出錯了,墨鵲聞聲也看過來,沒有說什麼,而是輕聲喚道,“主子?主子?你醒了麼?”
雲休好像是聽到了墨鵲的問話,緩慢的眨了眨眼睛,“阿離在哪裡?”
“小姐?你醒了?”墨年聽到雲休的聲音,欣喜若狂的撲了過來,墨華卻長臂一伸把她攔下,疑惑的問道,“阿離是誰?”
“阿離?不認識。”墨年搖頭,“是不是聖子大人啊?他的名字裡有個離字。”
墨華想了想,搖搖頭也是一臉迷茫,可是見雲休這個樣子,心中還是擔心,“我怎麼感覺主子精神不太對勁?”
墨鵲失笑,“誰告訴你們下了針就能好了?這是把毒封住了,不讓它亂跑,真要解毒,還得宗珂來。”
“那現在主子怎麼了?”
“這獨活毒性並不很烈,可是卻很煎熬,它能勾引出中毒者內心最恐懼的事情,讓中毒者備受折磨,每分每秒都在承受痛苦,又沒辦法死掉,所以這毒才叫獨活。”
墨華和墨年俱是一默,那就是說,“阿離”這個人是雲休內心恐懼的來源?可是這個人又是誰呢?
“現在不是考慮這些問題的時候。”墨鵲拍拍墨玉的肩膀,鼓勵的說道,“已經成功一半了,接下來要按照下針的順序把針取下來。”
“嗯。”墨玉點頭,心裡也輕鬆了許多。
又過了小半個時辰,墨玉癱倒在椅子上,解脫般的喘了一大口氣,“終於完了!”
墨玉的衣裳從裡到外已經浸溼了,在給雲休下針的時候,心中別提多煎熬了,墨華看墨玉這副模樣,知道墨玉已經精疲力竭了,便輕聲對他說,“你去休息吧,這裡有我們。”
墨玉吐吐舌頭,起身苦笑道,“就算你不說我也要好好去沐個浴了,真是累死我了。”
“墨年,主子交給你照料了。”墨鵲對墨年吩咐道,墨年點點頭,看墨玉的確是累得不行,墨鵲走過去說道,“墨玉,這次全是你的功勞,我還要多謝你!”
墨玉雖然一直在下針,沒有功夫管墨鵲,可是也能聽到墨鵲解釋的原因,他忽然沉着臉說道,“墨鵲,不管聖子或是主子做怎樣的決定,都不是你能置喙的,你爲了宗珂枉顧主子的性命,這是你犯得最大的錯。”
衆人都是一愣,一方面是沒想到平日最心不在焉嘻哈玩鬧的墨玉能說出這番話來,另一方面,幾人心裡也清楚,若是這事被楚離歌知道了,後果不堪設想,墨鵲這條命就別想要了。
墨鵲看着墨玉,臉上的傷疤都凌厲起來,“我不想爲自己辯解什麼,主子對於我的意義比起你們只多不少,等主子好起來後,我會自行向主子和聖子大人請罪的。只不過請你們現在幫我保守這個秘密。”
墨玉冷不丁的笑笑,“墨鵲,我不管你的理由到底多重要,錯就是錯了,你自己想清楚。”
說完這句話,墨玉便昂首挺胸的往外走去,墨年在一邊照顧雲休不說話,墨華看看墨鵲,拍拍他的手臂,試問當初甘願爲雲休擋刀的人,又怎麼會眼睜睜看着雲休死呢。
“墨鵲,你受的苦我們感同身受,你不要把墨玉說的話放心上,這件事我不會對任何人說,等到你想說了,你自己去請罪吧。
墨鵲苦笑,“多謝。”
“我們都明白你對主子的心。”墨華笑了笑,“我去廚房看藥好了沒,你在這陪着主子吧。”
就在墨華走出去的那一刻,眼角的淚水也止不住的留下來了,每次看着墨鵲臉上的傷疤,墨華都要不止一次的責問自己,墨鵲在他們之中最年輕,應該受到他們的保護,當時的情況緊急到了什麼程度,墨華甚至不敢想象。
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少年郎,竟然變成如今面目猙獰不人不鬼的男子,整日要戴着面紗示人,墨華心中充滿自責。
墨鵲站在屋內,一直低頭看着自己的手,這時他才驚覺,原來自己已經變成了這樣不人不鬼,可是墨鵲不怨任何人,這是他自己的選擇,就和今日的選擇一樣,他日就算雲休和楚離歌會責罰他,他都不會抱怨一句。
雲休此時算是半清醒的狀態,眼睛睜着,意識卻不清,按墨鵲的說法,雲休此時處在混沌不知的狀態下,墨年只好守在雲休的牀前,小心的觀察雲休,生怕又出什麼差錯。
“墨年,你這樣守着不累麼?”墨鵲走過來坐下,淡笑着看墨年。
墨年下意識的扁扁嘴,顯然還是在生墨鵲的氣,“我要守着小姐才安心。”
“主子不會再出事了,這點程度的醫術我還是有信心的。”墨鵲倒了一杯熱茶,遞給墨年,“若是你倒下了,主子可不是沒人照顧了。”
“我纔不像某人呢,竟然背後使壞,哼。”墨年接過茶杯,指桑罵槐的責怪墨鵲,墨鵲竟然覺得這指責可愛的很,不由的輕笑起來。
“你還笑得出啊,我在罵你你沒聽出來啊。”墨年氣呼呼的瞥了墨鵲一眼,“你別笑了,你一笑我就生氣。”
“好,我不笑,一段時間沒見了,你一點也沒變,真好。”墨鵲的語氣悵然若失,好像曾經桑海,如今大徹大悟了。
墨年覺得墨鵲在故意擺架子,“裝什麼裝,你卻變了,變得自私多了!”
墨鵲搖頭,居然正經起來,“不是這樣的,墨年,我和宗珂被抓到南國一個小鎮上,被那些人嚴刑拷打,一開始他們以爲我是宗家人,後來知道我只是一個大夫,就算是這樣,爲了獲得一丁點線索,他們傷了我的手。”墨鵲舉起雙手,“你想想看,我一個外人都受了這樣的傷,宗珂會如何?”
墨年嚥了咽口水,覺得喉頭一緊,墨鵲繼續說道,“墨年,你也認識宗珂,他把風度和氣節看的比什麼都重要,要從他嘴裡得到什麼消息,豈不是比登天還難?”
“那、那又怎麼樣。”想象着宗珂堂堂風流公子,會被嚴刑拷打,墨年也覺得有些堵得慌,但這不是墨鵲有私心的理由!
“每日他被拖出去審問,爲了那些他不知道的線索,忍受各種酷刑,捱了一天又一天,晚上在神志不清的時候,叫的卻是主子的名字。我在一邊看着,實在是覺得於心不忍,你設身處地的想想,就算是爲了主子,我也要讓宗珂見主子一面啊!”
墨年舔舔脣,這的確很難選擇,宗珂對於墨鵲來說是良師益友,更是榜樣,當看到崇拜的人被那樣對待,而自己卻能脫離苦海,墨鵲的內心是掙扎的,他每一刻都對自己的良心進行拷問,所以他才做出這樣的決定,爲了能夠早點救回宗珂,能早點圓了宗珂見雲休的心願,這樣的私心好像也是可以理解的,墨年竟然不知不覺中就理解了墨鵲。
“唉,宗珂公子真是受苦了,不過你這樣又有什麼用呢,小姐的性子你是知道的,沒有人可以勉強她做任何事,如今更不是時候,小姐和聖子大人都要成親了。”墨年想想楚離歌即將要迎娶雲休了,更加覺得宗珂可憐了。
墨鵲離開了一段時間,自然是不知道此事的,驚訝萬分,“你說聖子大人要迎娶主子?主子也同意了?”
“對呀,兩情相悅才能在一起,就算宗珂公子多麼不容易,也不能勉強啊。”
墨鵲無奈的笑笑,“這可真是命了,宗珂註定與主子無緣,是我自作主張,真是大錯特錯了。”
雲休此時嘴裡開始嘟囔着什麼,墨年也不再和墨鵲閒聊了,附在雲休嘴邊聽着,好像雲休在說着什麼“報仇”“敏”“風神”“衛林”,還有幾個字根本聽不清楚了。
“墨鵲,小姐怎麼盡說胡話啊,眼睛睜着也怪嚇人的。”
“主子說什麼了?”墨鵲來到雲休牀前,看看雲休的臉色,除了蒼白一點,倒沒其他可疑的地方。
“聽不明白。”墨年搖頭,她怎麼也無法把這些破碎的單字聯想到一起,況且又都是從未聽過的。
正當兩人愁眉不展的時候,墨素抱着雪媚娘進來了,看着兩人愁雲慘霧,便問道,“你們怎麼了?主子還好麼?”
墨素去找雪媚娘了,不知道剛纔發生的一切,墨年和墨鵲默契的閉口不談,只說道,“主子在說胡話,不知道說的什麼。”
“哦,主子什麼時候才能醒來啊。”墨素抱着雪媚娘,放在雲休的身邊,“雪媚娘都想主子了,連最喜歡的松子都不吃了。”
雪媚娘也沒精打采的,蹦躂到了雲休的小腹上,墨年怕雪媚娘壓着雲休了,作勢就要把它抱下來。
誰知雪媚娘咕嚕一聲就鑽進了雲休的衣領裡,在衣領裡拱來拱去,希望雲休還像往常一樣摸摸它的小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