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後來,她幾乎都不會提起這件事。
如今細細的想來,他會做出這樣的決定,怕是因爲不想讓她受傷,不想看到她發愁,所以才選擇放下的吧。
可是,真的能嗎?
“你的那些將士,都是你帶出來的,你的榮辱,和他們是一體的。你如果是有了接班人,功成身退,那倒還好說,可若是因爲我而放棄,放棄你那些出生入死的兄弟,你覺得,你對得起他們嗎?”
左安安的心,微微的抽疼着。
“我從來沒想過要要求你放棄這些,那是你的使命,是你的責任,不是你說放就能放的,你要爲他們考慮考慮。至於我爹那邊,你覺得,我爹會放心把我交給一個沒有責任心的人嗎?”
楊展垂眸凝視着左安安,看着她水光瀲灩的眸子,看着她還泛着紅潤的雙脣。
他知道,自己會敗在左安安手裡,不僅僅是因爲左安安對他的幫助,也不僅僅是因爲她的容貌和家世,而是因爲,她懂他!
因爲懂得,所以,很多時候,他們之間的做法雖然會偏激了點兒,卻都是爲了對方。
因爲懂得,所以,即便知道,他們可以找到最好的在一起的方式,卻還是爲了對方,而拒絕了。
他們的心裡,對方都比自己重要!
楊展緊緊地抱着她,寬厚的大掌輕撫着她的長髮,臉頰貼在她頭頂,輕輕的蹭了蹭。
“安安,你這麼懂我,讓我以後如何對你好?”
左安安笑了,臉頰貼着他的胸膛,柔聲道:“那可就是你的事啦,我只負責感受,可不做那傷腦筋的思考。”
“你就這麼放心?這麼肯定我以後會對你好?”楊展笑問。
原本因爲交出兵符而有些低沉的心情,現在一下子變得好了很多。
左安安擡手,捏着他外衣衣襟上的細帶把玩着。
“我有什麼不放心的。你若是對我好,那我便受着就是,你若是對我不好,我便看看是出於什麼原因。若是原因在你,我便收拾收拾,回孃家來住唄!只不過到時候你還能不能見到我,那就不是我能決定的事情啦!”
說着,她眼底閃爍着玩味兒,脣角勾起壞壞的笑容,成竹在胸的樣子,半點兒也看不出焦急的意味來。
可楊展卻是將她這番話給聽進去了,沒有把它當成是戲言。
就算左安安不說,如果他真的有負左安安,到時候左安安一氣之下回了孃家,依着左柏楊護短的性子,是絕對不可能再讓他見到左安安的。
“看來,我這輩子還真是栽在你手裡了啊!”
楊展故作感慨的嘆到,但他嘴角的笑容,卻昭示着他此時此刻的心情,很好!
這一天,楊展在琉瓔小築裡待到亥時過後,纔在左安安的催促下,依依不捨的離開。
楊展一走,左安安立即將暗一叫進屋裡。
“暗一,你去雲湘雅苑問問,看今天早朝的時候,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祁陽帝對子謙到底做了什麼!”
此時的左安安,眼裡已經沒了先前的柔和,換上了冰冷和堅定。
暗一微微皺眉,不解的問:“主子既然懷疑,剛纔爲
何不直接問展郡王本人呢?”
“有些事,他即便做了,也不會說給我聽,因爲,他不希望我自責。你去問便是,記住,不要讓人瞧見了,順便叮囑他們,不要告訴任何人,我讓你去問過這些。”
左安安幽幽的說。
她太瞭解楊展,也知道自己問一次沒有問出來,他就肯定不會告訴自己。
但是,雲湘雅苑想知道,就肯定能知道。
而且,她沒打算讓楊展知道,她去打聽這件事了。
他既然不想告訴她,那她就當做自己什麼都不知情吧。而她這麼做,只是想要弄個明白罷了。
暗一似懂非懂的點點頭,轉身出了房間,去給她打聽真相去了。
一刻鐘後,暗一回來了。
和去的時候不同,回來後的暗一,臉色有些沉重。
左安安看在眼裡,心裡已經猜到了兩分。
她深深的吸了口氣,沉聲道:“說吧,都發生了什麼事?”
暗一抿着脣,猶豫了一會兒,終究還是決定不瞞着她。
“主子聽完可千萬要冷靜。”
聞言,左安安心裡生出一股不安來。
能讓暗一用如此嚴重的口氣跟她說話,想來,今天早上發生的事情,定然不小。
難怪他今天一整天都帶着琉瓔小築裡陪着她。
他是怕她因爲不放心,會跑出去,會聽到嗎?
雙手緊緊的捏成拳,左安安張了張嘴,平靜的說到:“說吧,我不會衝動的。”
暗影輕嘆了聲,沉聲道:“今天早朝時,展郡王因爲頂撞聖上,氣昏了趙太師,被聖上削去右衛上將軍一職,罰俸半年,同時,還讓展郡王交出了駐守邊關的十萬大軍的兵符。”
“十萬大軍的兵符?”左安安倒吸了口涼氣!
原來,這纔是他要隱瞞她的。
原來,他今天忽然說起放棄一切,不是偶爾的。
原來,他是真的動了這個心思,卻被祁陽帝逼迫着,不可能輕易的放下對那些隨他出生入死的將士的責任!
左安安的心,一點點的抽痛着。
她想過楊展今天會再一次的拒婚,想過楊展不可能答應祁陽帝的任何要求,想過他的堅持,想過他的傲骨,卻唯獨沒想過,爲了她,他竟能如此的放棄!
楊展!你如此傾盡一切的待我好,叫我如何默默承受你這般沉重而真摯的付出?
“沒事了,你下去吧,我想休息了。”
左安安雙眼癡癡的看着前方,心不在焉的擺擺手道。
暗一知道她心裡有多震撼,不只是左安安,就連他,剛聽到這個消息時,整個人也驚呆了!
他沉默的離開了,將空間留給左安安一個人。
左安安下意識的走到牀榻前,脫下外衫和鞋襪,渾身僵直的躺在牀榻上,扯過柔軟的錦被,蓋在身上。
炎炎夏日,她卻覺得渾身冰涼。
第二天早上,左安安恍恍惚惚的被晴彩叫起來,食不知味的吃了早餐,還沒等她緩過神來,一襲白袍的楊展已經走到了她的面前。
看到她纔剛吃早餐,楊展微微皺眉。
“今天怎麼起得如此晚,可是昨晚沒睡好?”
左安安放下碗筷,搖搖頭,嘴角微揚。
原本她眸中還有些晦澀的複雜神色,剛纔楊展進門後的瞬間,她垂眸斂了斂神,這會兒,那些陰霾早已一絲不剩,整個人都煥發着一種明媚的神彩。
“昨晚睡得不錯,就是早晨的時候,外面不知從哪兒飛來一直鳥兒,在外面叫個不停的,吵得我頭有點疼,就睡了個回籠覺。你呢?怎麼這個時候過來啦?”
她笑看着坐在自己身邊的楊展,語氣自然而輕鬆地問。
暗處守着的暗一有些錯愕!
若不是昨晚那些消息都是他去打聽的,也是他告訴左安安的,他還真的會以爲,昨晚的事,不過是一場夢罷了。
楊展看了看桌上剩下的膳食,知道她吃得差不多了,便沒理會。
“沒有就好,我自然是來你這兒蹭飯的!要知道,我現在可是窮人一個,連俸祿都停了,你又不肯接濟我,我就只好厚着臉皮來你這兒蹭飯吃了。”
他說的很輕鬆,開玩笑的樣子,一點也不像是有假。
可知道真相後的左安安,再聽到這番話時,心境卻完全不一樣了。
她抿着脣,仔細的盯着楊展打量了一番,然後撇了撇嘴,無奈的聳聳肩,兩手一攤。
“好吧!看在你這麼可憐的份兒上,你想要我怎麼接濟都行,來這兒蹭飯也沒問題,不過,你得提前只會我一聲,不然我怕準備的不夠。”
聞言,楊展臉上露出好看的笑容。
“呵呵呵,好,我一定早早的通知你,不過,我就怕到時候我還沒能進你這琉瓔小築,就已經被人給攔下了。”
“不會的啦,我會跟我爹說一聲的。再說了,你又不是來做什麼的,吃幾頓飯而已,就當我們是有事要商量,去外面不方便咯!”
左安安早就想過了。
既然要準備,自家老爹那邊自然是要說服的。
以前或許會很困難,但現在,不說別的,單是楊展爲了她,放棄十萬大軍兵符這件事,就足夠讓自家老爹退讓了。
所以,左安安並不擔心這個問題。
至於其他的,左安安更加不擔心。
可是,兩人的高興並沒能持續多久。
楊展到琉瓔小築不到一刻鐘的時間,左家大門口忽然出現了一大批人,其中還有二十來個身着盔甲的士兵,兩人一隊的擡着好些東西,東西上都扎着大紅色的花結。
領頭的,是一個騎着高頭大馬的將軍。
此人正是左衛上將軍石浩榮麾下的副將,陳瀟!
陳瀟的到來,門房沒有第一時間驚動琉瓔小築,卻派人去通知了管家和左柏楊。
而左安安,即便沒有人通知,她安排的暗衛,也在第一時間將消息傳到了琉瓔小築。
“什麼?你說外面來了一隊將士,還擡着好些東西?”左安安皺眉看向暗一。
暗一點點頭,臉色凝重。
“屬下已經去瞧過了,領頭的是石浩榮手下的副將陳瀟,而且,此人來意不簡單,他帶來的,不是普通的禮物,而是聘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