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曼茵把帽檐壓了壓,目不轉睛的盯着從樓裡走出來的顧念彬。男人並不象她想像的那樣焦頭爛額,面容憔悴,他的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但嘴角是鬆馳的,好象一開口便會露出淡淡的笑意,這證明他的心情還不錯。
夏曼茵深刻的研究過他,其實五年來她一直都沒有停止對他的觀察和揣測。她知道他的一切喜好和厭惡,知道他喜歡晨跑,喜歡黑椒牛排和蒸魚,除了活力礦泉水不喝別的牌子,更不喝飲料,喜歡拳擊,喜歡出海,家人在他心裡是第一位的,友愛妹妹,孝順父母,她最知道的是他對夏小宛的長情。
他就象個充滿魔幻的傳說,在她的心裡播下希望的種子。一次偶然的機會,她終於見到了顧念彬,那是個沉悶的酒會,傳說中的男人就站在窗邊,巨型水晶燈下,他的臉英俊得不可思義,但眼神卻是落寞的,虛虛的望着某處,象在看着什麼人,那眼神瞬間就擊垮了她。她仰着脖子喝掉了杯裡的酒,心裡暗暗發誓,這個男人,這個散發着無窮魅力的男人,她一定要得到。
從此以後,她把顧念彬當做自已畢生的目標,只要可以得到他,她願傾其一切,哪怕拼掉半條命也在所不惜。所以,她一次又一次跑到韓國去整容,最終把自已整得和夏小宛有幾分相似,再設法搭了關係和顧念彬相了親,順理成章的和他成爲朋友,一切都在朝她計劃的方向前進。
她表現得非常完美,不粘不膩,落落大方,顧念彬表示願意相交,顧家父母都很喜歡她,一切看似完美極了。只要守完五年之約,夏小宛不回來,顧念彬就是她的了,她肯定夏小宛不會回來了,那麼久,一個電話都沒有,象個泡沫似的消失在大千世界裡。就算到時侯夏小宛真的回來,她也有辦法叫他們不能在一起。
她什麼都想到了,哪曉得冒出來個杜小仙。一個小女傭而已,她並沒有放在心上,無論從哪方面,杜小仙都跟她沒法比,可是漸漸不安,因爲顧念彬看杜小仙的眼神不對了。她仔細的打量杜小仙,只是一個黃髮丫頭,雖然面容有幾分清秀,卻是難登大堂之雅的,哪裡會是她的對手!
她故意和杜小仙套近乎,故意在她面前說着一些含糊其詞的話。甚至有一次杜小仙給她上茶時,她悄悄伸腳絆了杜小仙一下,熱燙的茶水倒在她的手背上是鑽心的疼,可是她並沒在意,她在觀察顧念彬的表情。顧念彬卻沒有表情,並不因爲她被燙了喝斥杜小仙,也沒對杜小仙表示關心。他很平靜的坐着,好象那一切都跟他無關。她當時心裡還有些疑惑,一直到顧念彬送她回去的時侯,她纔在那飛快的車速裡察覺到了顧念彬的焦灼。
那一瞬間,她心裡翻江倒海,震憾得無以復加,她做了那麼多,處心機慮纔來到顧念彬身邊,杜小仙什麼都沒做,憑什麼可以得到他的青睞?
她絞盡腦汁想要怎麼把杜小仙弄走的時侯,杜小仙卻自動離開了,她終於是鬆了一口氣。
可好景不長,她在顧念彬的辦公室裡又看到杜小仙了。那個時侯,她就知道事情不好辦了,可是她不甘心,計劃了那麼久,不可能就這麼輕易放棄。事情就有那麼巧,杜小仙和楊麗穎竟是同班同學皆同桌,還交上了朋友。這樣一來,事情倒是好辦了,她利用楊麗穎的妒忌和憤怒,利用程明馳對前途和成功的迫切,利用餘源珀對楊麗穎的愛慕,編了一場好戲,她一向有耐心,光是替杜小仙和程明馳造聲勢就花了不短的時間,做戲也做得逼真,顧念彬如果要查,倒正中了她的下懷。
高/潮定在杜小仙的成人禮舞會,當着那麼多人的面,哪個男人戴了綠帽子還能保持清醒?一定會鬧個天翻地覆,恩斷意絕,到那時,她再出面,說幾句是是而非的話,杜小仙一定會遠走他鄉,顧念彬是驕傲的人,當年夏小宛走了,他都沒去找,怎麼會去找一個聲敗名裂的小女傭呢?
她算得夠精的了,但事態卻完全沒按她設想的那樣發展。她只算到開頭,卻沒猜到結尾,杜小仙真的跑了,顧念彬卻緊追着去了,而她的家族企業惹禍上身,岌岌可危,只要那幕後的人動動手指頭,就能一敗塗地。知道是她惹的事,伯父立馬就發了聲明和她們家斷絕了關係。只要牽扯到厲害關係,親情也是可以背叛的!父親出了醫療事故,執業證書被吊銷,還賠了一大筆錢,她被炒了魷魚,一家三口完全斷了經濟來源,顧念彬是想要活活餓死他們啊!
都是杜小仙,看着弱不禁風的樣子,卻把顧念彬勾得鬼迷心竅,當衆做了那樣的醜事,他居然一點都不介意,還爲了那個女人,要將她趕盡殺絕!
小狐狸精,夏曼茵擡頭看了看陽臺上正朝顧念彬招手的杜小仙,漂亮的眼眸裡閃過陰狠的光芒,杜小仙,如果你這張漂亮的小臉蛋沒有了,顧念彬還會不會喜歡你呢?
等顧念彬的車拐了彎,她從牆邊閃出來,低着頭快步走進了公寓大樓。
正是上班時間,來來往往的人很多,沒有人注意到她。夏曼茵出了電梯,慢慢的朝那個熟悉的房門一步一步逼近。她把手伸到包裡,握住了一個玻璃瓶,瓶子冰冷冰冷的,可是冷不過她的心。她的心裡彷彿是一片荒蕪的冰天雪地,什麼都沒有了,拜杜小仙所賜,她什麼都沒有了……
夏曼茵突然想起那個晚上,杜小仙當着大家的面,趴在了顧念彬的背上,故意要給她難堪,平時裝得無比單純,卻原來心機比誰都重,她一句話都沒說,卻用了那樣一種方式告訴她,顧念彬是她杜小仙的!
她往外走的時侯,腿都是抖的,小姑娘公然跟她開戰了,還有什麼好猶豫的,這場戰爭裡總有一個人要下地獄,不是杜小仙,便是她。
果然就是她,成王敗寇,輸了就是輸了,可是一個人呆在地獄裡太寂寞,她不介意有個伴。夏曼茵看着不過咫尺的房門輕聲的笑,她不怕死,她怕的是她死了,敵人卻還活着。
按了門鈴,很快裡面就傳來腳步聲,門開的瞬間,夏曼茵如願以償的看到杜小仙僵在臉上的笑容。
因爲慌張,小姑娘的聲音都有些巴結:“夏,夏小姐,你,你來……”
“我來是想跟你說幾句話。”夏曼茵的臉色很平靜,“我可以進來嗎?”
“哦,請進”杜小仙忙讓了身,請夏曼茵進去:“你坐,我倒杯水給你。”
夏曼茵站在屋子中間,掃視一圈,她看到櫃子上的盤子裡擺着兩塊餅乾,做成人的造型,一個男人,一個女人,一看就是手工製作的,她走過去,拿起一塊細看,餅乾的反面用巧克力油寫了字母“D”,她猜另一塊的反面一定是個“G”,翻了一看,果然就是個“G”,她笑了笑,將兩塊餅乾按原樣擺好!
杜小仙端了茶出來,“夏小姐,喝茶吧。”
夏曼茵轉過身,指着盤子裡的餅乾說:“是自已做的吧,真好看。”
杜小仙不自然的點點頭,問:“夏小姐,你找我想說什麼?”
從杜小仙內心來講,她是恨夏曼茵的,她從沒恨過誰,但是她想恨夏曼茵,因爲她做得太離譜,算計了她,也算計了程明馳,更把顧念彬拖下水,她曾經想,如果有機會見到夏曼茵,她一定要狠狠罵她一頓,可現在人就在眼前,她卻罵不出口,事情已經發生,無法挽回,責怪她也是無用,想必夏曼茵是內疚了,所以來找她道歉的吧?
夏曼茵坐下來,端起茶喝了一口,說:“因爲上次的事,顧念彬動了我的家人,我伯父的企業危機四伏,我爸爸的事業也出了大問題,我被公司炒了魷魚,現在我什麼都沒有了,你高興了吧?”
杜小仙壓根就不知道這些事,她不敢相信短時間內顧念彬做了這麼多,“不會是少爺做的,他不會這麼做的,夏小姐,你一定是搞錯了。”
“不會?”夏曼茵怪笑起來:“他爲你,什麼事都做得出來,小姑娘,你在他心裡可是寶貝疙瘩呢!就算真的夏小宛回來,估計也不是你的對手。”
杜小仙從小習慣了逆來順受,就算受了欺負,也從沒想過要反擊,所以夏曼茵說的這些事讓她很吃驚,本來她是受害者,現在這麼一來,她倒覺得夏曼茵成受害者了。她太簡單,角色的互換讓她腦子完全不清醒。
一個勁的跟夏曼茵道歉:“對不起,夏小姐,我不知道這些事,如果我知道,一定不會讓少爺這麼幹的。你放心,我會勸他,勸他停手的……”
“不必了。”夏曼茵冷冷的說:“你勸他,他也未必會停手,再說他造成的傷害是沒辦法彌補的。”
“那,那,那怎麼辦呀?”杜小仙急得要找手機打電話:“不行,我得問問他,不能這麼辦事的呀!”
“別動!”夏曼茵突然大叫了一聲,嚇得杜小仙一顫,真的就不敢動了。
夏曼茵從包裡掏出那瓶琉酸,拔了瓶塞,笑容又冷又陰,“你不必勸他,只要我把這瓶裡的東西倒在你臉上,這事就算了了。”
杜小仙本來一臉驚恐,這時倒顯得平靜了,她問:“那瓶裡是什麼?”
夏曼茵也不怕讓她知道,坦白的說:“是琉酸。”
“你想讓我毀容?”
“不錯,其實我知道你和顧念彬在一起的時侯,我就想這麼做了,可惜我那時侯太蠢,所以我一直很後悔,如果那時就把琉酸倒在你臉上,顧念彬說不定早就離開你了。”
“你不能這麼做,這是犯法的。”
夏曼茵哈哈大笑起來:“我死都不怕,還怕犯法嗎?”說着手一揚,瓶裡的琉酸便向杜小仙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