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很多人都在看我,只有這個人與衆不同,他的眼神很冷。讓我寒意漸起。儘管額頭冒汗,後背卻覺得涼嗖嗖的。
我放慢了動作,眼睛四處搜索,終於找到了他。
他坐在二樓,端着酒杯,陰沉着臉,一瞬不瞬的看着我。
我久經沙場,什麼樣的男人沒見識過,所以毫不畏懼的與他對視,不是他征服我,便是我服臣於他,總之是要有個了斷的。
可是那男人的眼神讓我想起來一個人,一想到他,我就象被毒蠍子蜇到了一樣,跳得老高,蹦下舞臺,非常快迅的溜進了人羣裡,藉着昏暗的光線朝衛生間逃去。
這個地方我常來,就算閉着眼睛都不會走錯,可是因爲慌亂,我撞到了一對正在忘情接吻的男女,被人打攪是很惱火的事,況且我只顧逃命,連聲對不起都沒說,所以那個男人一把揪住了我,惡狠狠的衝我嚷:“撞了人就想跑?沒長眼睛啊!”
我趕緊賠笑臉:“對不起,對不起,我有點急,實在對不起。”我邊說邊往後面看,還好沒有人追來。
那男人打量着我,眼睛一亮,仍是不依不饒,“說聲對不起就完了?”
男人眼裡閃爍的光芒,我太熟悉了,但這種男人太齷蹉,我不可能讓他佔便宜,於是飛快的一腳踢向他最薄弱的地方。
男人慘叫一聲,彎下腰來,我趕緊撒腿跑,沒想到他的女人扯住了我的頭髮,那是個不太年青的女人,風塵味道很重,一看就知道是幹什麼的?大概我那一腳把她的生意踢飛了,所以她惱羞成怒的抓住了我。
我哀嘆一聲,女人何苦爲難女人嘛?我對付女人的經驗不足,所以一時間沒有脫得了身,我很急,揮着兩隻爪子亂舞一氣,想撕她的臉,但她比我厲害,一邊躲閃,一邊牢牢抓着我不放。
男人這時侯慢慢直起腰來,看我還在他們手裡,臉上浮起一絲猙獰的笑,過來一把扭住我的胳膊按在牆壁上。
這是通往衛生間的必經之路,不斷的有人經過,卻沒人幫我,這種事常有發現,他們早已司空見慣。
男人冷笑:“你還蠻厲害的嘛,敢往我那裡踢,踢壞了你怎麼賠?”
我急得不得了,“你先放了我,有事好商量,我賠還不行嗎?”
“你賠得起嗎?”男人陰陰的笑着說:“不如你幫我檢查檢查,看它有沒有被你踢壞。”
我叫起來:“我又不是醫生,要檢查你找醫生去。”
“你比醫生管用。”男人把我兩隻手反扭在一起,拖着往外邊走。
打死我也不出去,我又踢又撞,被那個女人扇了一耳光:“聽話點,不然叫你好看。”
我被她打得暈頭轉向,還沒回過神來,又聽到清脆的耳光聲,但是那一掌並沒有落在我臉上,而是落在了那個女人臉上,五個紅紅的手指印,粉都被扇掉了一層,真正的濃墨重彩!
但是我的心瞬間沉下去,我情願那一巴掌是打在我臉上。
陸總動起手來非常乾脆利落,他一巴掌把女人扇到了牆上,又一拳打趴了男人,拉着我就跑,象個救美的英雄。
但我知道,真正的麻煩其實才剛剛開始。
他一直把我拖到門外才鬆開,我還來不及說話,他揚起手就給了我一巴掌,我知道,那一巴掌終究還是我的,所以一點也不意外。
我沒有捂着臉,也沒有眼含熱淚,就那樣坦蕩蕩的迎視着他,沒什麼好解釋的,也找不到任何藉口,他看到的就是真實的我,濃妝豔抹,風騷撩人,骨子裡天生有股浪勁。
我知道完了,本來以爲剩下的那一百一十萬會如期打進我的帳戶,但是沒有了,我只擁有那十萬塊,或許那十萬我也保不住,因爲我什麼都沒有付出,又或許他會在結束前要求我的回報。
畢竟大人物給出去的錢是不好輕易收回去的。
他帶我回去,一路上,兩個人都沉默着。
他起初是很生氣的,那雙眼睛裡充滿寒意,象尖尖的冰棱一樣戳在我身上,我覺得血液都要凍住了。但是後來,他平息了些,眼裡的寒意消散,目光變得清明起來。
他說:“你喜歡那種地方?”
我不敢再瞞他,只好實話實說:“是,我喜歡。”
“常去?”
“常去。”
“你喜歡招惹男人。”
“是他們喜歡招惹我。”
他沉默了,過了半響才說:“以後還是少去,你保護不了自己。”
他還是小看了我,不到最後關頭,我從不輕易言敗,這地方我太熟,經理,領班,DJ,安保,服務生都認識我,剛纔他就算不救我,也一定有路過的人去告訴我的朋友,他們會來救我。
但是我什麼話也沒說,只輕輕點了點頭,希望我的順從可以挽回一點什麼。
回到家裡,他說:“去洗澡。”
我明白他的意思,我必須要爲那十萬塊付出代價了。
從答應他的那天起,我就知道躲不過去,也不想躲。我朋友說,一旦破罐子破摔,你會發現世界豁然開朗,我等的就是這一天,等一個帥帥的男人把我摔破了,然後,我就更加自由了。
我很快的洗了澡,裹着浴巾出來,他居然沒有臥室裡等,而是坐在客廳抽菸,抽得很兇,就這一會的功夫,菸缸裡已經有好幾個菸頭了。他隔着煙霧看我,目光既不是冰冷,也沒有笑意,是一種非常陌生的表情。
他什麼話都沒說,就那樣怔怔的看着我,又象是透過我看着另外一個人。我想到某個靈異片的鏡頭,非常毛骨悚然。
所以我決定結束這種對視,於是緩緩扯掉了浴巾。說實話我有一點害羞,畢竟是頭一次在男人面前光着身子。
他站了起來,慢慢的走近我。我非常緊張,身子微微發顫,口乾舌燥,喉嚨幹得要冒火,好象只要他觸碰我,我就會燃燒起來。
但是他沒有碰我,只是彎腰拾起了浴巾,重新替我裹上,裹得很緊,勒得我有些疼。
他說:“你素顏比化妝好看,以後少化成那樣,對皮膚不好。”
我愣愣的看着他,不明白他的意思,我一向很懂男人,可是現在卻一點也搞不懂他。
“早點睡吧,”他在我肩上拍了拍,走出了門口。
我扭過頭來,看着他輕輕把門關上。
他走得很快,腳步急促,一下就消失在樓道里。我跑到陽臺上去看,他站在車門邊,擡頭往上看,我們的目光透過濃濃的夜色在半空相遇。
隔得那樣遠,其實看不真切,但我覺得他看我的目光是眷戀的,因爲他看了很久,久到我爲他的脖子擔憂起來。
最後,他終於走了。
這是我沒想到的結果,原本以爲會發生點什麼的,我心裡有些失落,躺在牀上胡思亂想,這樣奇怪的男人真是第一次見,包養我,卻把我放在這裡,什麼回報也不索取。
到了月初,第二個十萬準時打進了我的賬戶。比起第一次收到錢,這回我真是一點高興勁都沒有,因爲沒有安全感,總覺得這些錢最終不會是我的。
陸總養了我一個月,白送了我十萬塊,難道這個月又要照舊嗎?我雖然也喜歡不勞而獲,但這是兩碼事,欠的東西遲早要還,總是這樣拖着,未免讓人忐忑不安。
那天晚上被他發現後,我沒有再去夜店,還有一個原因是朋友們打電話給我,說被我踢的男人到處在找我,要我最近不要露面。那個男人有黑、道背景,不是好惹的人。
好漢不吃眼前虧,我是聰明人,惹不起當然就躲啊。
所以這一段時間,我是真的很乖。每天除了上班就是回家,公司裡沒有人知道我和陸總的事,我也沒在公司裡見過他。
眼看這個月又要過完了,我看着牆上的日曆暗自嘆息,當初答應他的時侯,真沒想到會是現在這樣的狀況。
我洗了澡,清清爽爽的爬到牀上睡覺。
房間裡這張牀本身並不大,靠牆的地方塞了一些木板把它加寬了,幾乎佔了房間的三分之二,只留了一條窄窄的過道。我不知道陸總爲什麼不換掉這張牀?他每月能給我十萬,難道買不起一張牀?
因爲是老式的木牀,一翻身就吱吱響,我小時侯煩透了這種聲音,現在也是,說實話,第一天睡的時侯,我幾乎是徹夜未眠,但是慢慢也就適應了一些。
這一段生活極有規律,我很快就睡着了,做了個奇怪的夢,我在山坡上採花,有野豬追我,露着長長的獠牙,非常兇狠的模樣,我嚇得連滾帶爬,從山坡上滾了下去,以爲擺脫了它,沒想到,一扭頭,它就在身後,嗷的一聲叫喚,撲在我身上……
我一下就驚醒來,發現身上真的壓着一個人,他兇狠的看着我,一副要吃了我的樣子。我害怕極了,卻不敢反抗。
那些錢真不是那麼容易拿的,我第一次知道了什麼叫生不如死,整個人彷彿被一柄利劍從中間劈開,成爲兩半,又被他捏合在一起,再一次被劈開,如此反覆着……
他真的是頭野獸,是一個氣度不凡,長相帥氣的野獸,每每不堪忍受時,我就睜開眼睛,看一看他,我承認他的容貌很吸引我,可以讓我心裡稍稍好受一些。
幾次之後,這一招也不管用了,我終於被他弄得暈睡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