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過兒見牛萌萌把話說死了,感覺她真的跟祁慕初翻臉了,便再也沒有提他。她看着這一大推東西,想想牛萌萌是個死心眼的姑娘,會真的放在家裡不穿,白白浪費掉。
與其浪費,不如真的拿出去,折成現金。
“萌萌,我認識一個老闆,專門收貨二手奢侈品的。你這些東西,他應該都會要,不如拿去那裡賣了,還能換些錢。”
牛萌萌一聽能換成現金,立刻指着昨晚自己穿過一次的靴子和衣服,問林過兒能不能換。林過兒見那鞋底還算乾淨,幾乎沒有什麼磨損,便和牛萌萌一起,整理乾淨之後,重新裝好,打包成袋,一人拎了十幾個,哼哧哼哧的下樓去了。
剛走到單元門口,遠遠的就看見了陸謹辰在招手。
林過兒本能的要躲開,牛萌萌卻不讓:“他有車,讓他先把我們送過去賣了東西,你再嚷嚷分手都行!”
“你真是見利忘義!”林過兒看得出來,牛萌萌現在的心情不好,她也不敢得罪她,只好勉強堆起笑容,衝着陸謹辰點了點頭。
陸謹辰就像一隻發情的公鹿看見了母鹿似的,興奮的跑了過來。他伸手從林過兒的手裡搶過那些袋子,不解的問她們:“你們這是要去哪裡啊?”
“去賣東西。”
陸謹辰低頭一看,這些袋子全都是他家代理的品牌,立刻上前來拍馬屁:“這都是我家的,你喜歡就留下來,幹嘛要賣。你還喜歡什麼,過兩天我帶你去商場逛,看到什麼拿什麼!”
“你不會帶我去超市的紙製品貨架前,讓我挑那些女性用品吧!”林過兒白了他一眼,對他沒好脾氣:“你有車就送我們一程,沒車就走吧,我們沒空理你。”
“有車有車,不過,我來是找你一起去山裡給和尚看病的……你現在又要去賣東西,那可怎麼辦?”陸謹辰爲難的看着林過兒,說:“慕初帶着醫生在外面等我們呢,他說他週末有事要陪爺爺,準備今晚連夜趕上山,然後週末一早他就要回城裡來……”
林過兒聽的一愣一愣的,半晌才明白過來,是陸謹辰跑去醫院,死皮賴臉的非要祁慕初親自帶隊出診。祁慕初被他纏的沒辦法,只好臨時將那些正在休息的醫生全都召了回來,又叫了幾個可以排開時間的醫生,和他一起去上山。
泰安醫院有自己的大客車,醫生們都有習慣在醫院裡另備一套洗漱用品和換洗衣物,所以都不用回家,很快就準備好,開着大客車來到小區門口,只等陸謹辰把林過兒帶上,讓她帶路去廟裡。
牛萌萌一直靜靜的站在那裡聽他們說話,當她聽到說祁慕初親自帶隊上山給和尚看病後,牛萌萌便拎着東西往回走。
“萌萌,你去哪兒?”
“義診要緊,是你聯繫的,你當然要去。”牛萌萌打開單元門說:“東西晚些再賣吧,你趕緊上樓帶兩件上洗漱用品,一起去吧。”
說完,牛萌萌又哼哧哼哧的把東西全都帶回了房間。
林過兒經常玩消失,她有一個行李箱早就裝好了所有準備消失必須的東西。一回去,林過兒拖着行李箱就可以瀟灑的走。
“萌萌,一起去吧。”林過兒拉着牛萌萌,想讓她一起去。可是牛萌萌很堅定的搖頭,車裡有祁慕初,他們剛剛纔吵一架,牛萌萌不想這個時候再看到他。
林過兒勸不了她,便說:“你不想去也行,送送我吧。我又揹包又拖行李箱的,怪麻煩的。”
“好吧。”牛萌萌幫林過兒拖着行李箱,兩人邊走邊聊天,陸謹辰殷勤的在前面帶路,才走了兩百米遠,就看見一輛大客車在小區門口停着,沒有熄火。
牛萌萌一直垂着頭,視線向下看着地面。她能感覺有,有兩道目光像探照燈似的,在她的身上掃來掃去。
牛萌萌穿回了她自己的衣服,舊舊的羽絨服,簡單的牛仔褲,還有那雙不算保暖的運動鞋。她拖着行李箱,低着頭,誰也看不到她臉上的表情,只能看見她握着拖柄的那隻凍的通紅的小紅。
司機見她們來了,立刻下車打開行李倉門,把牛萌萌手裡的行李箱扔了進去。
陸謹辰一直跟在林過兒的身後,嘿嘿傻笑。林過兒左右看他不順眼,又拉着牛萌萌想要她陪自己一起上山。畢竟,滿車都是男人,只有她一個女的,總覺得怪怪的。
“不了,我真的不想去。你看我,什麼都沒帶。”牛萌萌搖頭,她指着自己的口袋,笑道:“我只帶了手機和鑰匙出門,什麼都沒有準備,就不去了。”
“可是,一車的男人……看着煩。再說,只有我一個女的,我覺得不自在。”
“你是看陸總看得煩吧,其實我覺得他人挺好的。你跑和尚廟都跑了兩趟了,哪次不是一個人去的,現在有這麼多人陪你去,有什麼不自在的。”
兩個人站在大客車邊,互相勸慰着對方。司機在祁慕初的授意下也不着急,慢慢等着。
陸謹辰則不避諱的站在她們身邊聽着,就怕林過兒又一時興起說不去了,他就虧大了。
正說着,後面傳來一陣喇叭聲。原來,是小區裡有車子要進出,大客車靠邊佔道令他們通行不便,拼命的按着喇叭提意見。
牛萌萌推着林過兒要她快點上車,小區的保安見林過兒扭扭捏捏的,總是磨蹭不動,小區裡裡外外都排了三五輛車子在等他們離開,氣勢洶洶的跑了過來,一頓臭罵。
林過兒剛想回罵過去,陸謹辰裝瘋賣傻的,把牛萌萌和她往前一推,把她們倆一起推到了車門口。車上,祁慕初已經站到了門邊,一手一個往上一拎,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把他們安在了座位上。
陸謹辰飛快的衝着林過兒使了個眼色,林過兒立刻心領神會,敏捷的跑到了另一個空座位上,將牛萌萌身邊的空位讓給了祁慕初。
牛萌萌剛站起來,想說自己要下車,陸謹辰已經喜笑顏開的上了車,忙不迭的叫司機快點開車,別攔着小區的大門。大客車本來就一直沒有熄火,一腳油門,車子啓動了,牛萌萌望着漸漸遠去的小區大門,欲哭無淚。
“師傅,麻煩你在前面的路口停一下。我……我剛纔上錯了車。”
明明是陸謹辰使壞,趁亂把她給推了上來。祁慕初也是忙中出錯,明明只需要把林過兒拉上來就行,好好的,幹嘛要拉自己。
牛萌萌怕司機不會停車,站在車門邊不肯動。祁慕初冷着面坐在那裡,佯裝沒有看到她。
陸謹辰腆着臉坐到林過兒身邊,很關心的問她,牛萌萌和祁慕初到底怎麼了。林過兒本不想理他,但一想到剛纔多虧他牛萌萌才上車了,這纔給了他面子,把他們兩鬧矛盾的事告訴了他。
眼看到了可以靠邊停車的路口,牛萌萌急的差點要去搶方向盤。司機驚恐的瞪着她,知道她是祁慕初的客人,又不好說狠話罵她。
“萌萌,你這是幹什麼啊!車子裡又不是隻有你一個人,怎麼能說下車就下車呢。不就是陪我去山上住兩個晚上而已,你就要死要活的,真不夠意思!”林過兒突然站起身,示意牛萌萌快點回到座位上,別騷擾司機開車。
牛萌萌是有苦難言,她再辯解,都顯得她矯情了。她站在車門邊,下不去,又不願意回座位,尷尬又難堪,百口莫辯。
陸謹辰見狀,悄聲跟林過兒說:“再添把火啦。”
林過兒真是唯恐天下不亂,倏的一下站起身來,大叫道:“我不管,牛萌萌不陪我去山上,我也不去!停車停車,我們一起回家!不好意思哈,麻煩各位醫生了!”
這下子,車裡的醫生們都不淡定了。他們有的是放棄了休假時間,有的是特地調整了手頭上的事纔有空出來的,有的甚至剛下手術檯連水都沒喝,就跟着祁慕初出來準備上山看和尚。
林過兒一句我不去了,就把這次義診給泡湯了,這不耍着人玩嘛。
牛萌萌怕會引起公憤,趕緊的跑到了林過兒身邊,小心說道:“我哪裡說我不去了,我這不是上車了嘛!”
說完,就想和林過兒坐到一起。
陸謹辰伸手推開牛萌萌,哈哈一笑,說:“萌萌啊,不好意思!過兒是我的女朋友,你可不能跟我搶。”
車裡發出會心的微笑,林過兒想抽陸謹辰一耳刮子,但爲了牛萌萌和祁慕初能和好,她也只能忍着悲憤點頭說是了。
牛萌萌轉身想去別的座位上坐,可是那些醫生都是七巧玲瓏之人,早就看出祁慕初看牛萌萌的眼神不一樣。他們哪有膽子讓牛萌萌和他們一起坐着,見牛萌萌走了過來,紛紛把手中的手機錢包什麼的往旁邊的座位一扔,算是佔了空位,牛萌萌也不好一屁股的坐下去。
牛萌萌走到了後面,發現有不少空座位,但是都放着一些常用藥品和一些可以隨身攜帶的儀器,七七八八的,佔了大半的車位,只剩下最後一排連座,有三個空位。
牛萌萌欣喜若狂,正準備坐下去,陸謹辰冷不本的來了一句:“萌萌,那個位置是人家司機大哥睡覺的位置。司機大哥有潔癖,不喜歡別人坐他的位置!”
牛萌萌目瞪口呆的站在那裡,無奈,又重新往前走。放眼望去,整個車子裡,除了祁慕初身邊的座位她可以坐,別的都別指望了。
牛萌萌默默的走了過去,坐了下來。
祁慕初一隻手支着額頭,靠在車窗邊假寐。牛萌萌拼命的往車道這邊靠,儘量不挨着他,可是也不知道司機是有意還是無意,車子總是搖晃,牛萌萌緊張的抓着扶手,強迫自己的身體不許晃動,與祁慕初保持一定的距離。
天黑之前,車子終於開到了山腳下。牛萌萌繃緊的神經,也終於慢慢的放鬆下來。她保持一個姿勢,已經是手腳發麻,整個人累的要虛脫。
“我們還要再走半個小時的山路!大家注意了!”大概是爲了趕最後一班纜車,司機開始在彎曲的山路中,加快了速度。
這裡是旅遊勝地,進山的路修的不錯,特別是快天黑了,沿途也沒有別的車子,司機藝高人膽大,速度明顯快了許多。
牛萌萌到底沒有繃住,隨着車子的一個急拐彎,她沒有抓住扶手,哎喲一聲,整個人歪歪的往祁慕初前方倒去。
正在閉目養神的祁慕初彷彿有先見之明似的,眼看牛萌萌整個人要撞向他正前方的椅背時,將她抱住,牛萌萌整個人,都被他抱了個滿懷。
車裡,不約而同的,傳出了吐氣的聲音。所有的人,都長長的舒了口氣,包括林過兒和陸謹辰。
“紅色警報解除,可以放點音樂了。”陸謹辰給司機發了個短信,司機忙裡偷閒的看了看,也悄悄的吐了口氣,放起了音樂。
有着音樂的伴隨,牛萌萌覺得自己不是那麼尷尬。山路彎曲,她就像無根的浮萍,被汽車甩來甩去。祁慕初抱着她沒有放手,但他仍然是冷冷清清的,他不看牛萌萌,也不說話,就好象他懷裡抱的是一個不會說話的布娃娃,不敢放手,一放手布娃娃就會跑掉。
牛萌萌想推開他,但試了幾次都沒有成功。她也不敢有太大的動靜,怕被別人看見了會笑話她。她將頭埋在祁慕初的胸口,緊緊的抿着嘴,莫名的,覺得很委屈,歡樂的音樂貫入耳裡,彷彿在嘲笑她,感覺整個車裡的人都在算計她,等着她投懷送抱的這個時刻。
而最終的勝利者,就是祁慕初。
祁慕初一直摟着牛萌萌,從她上車的那一刻起,他就在想該如何打破僵局。
但是他太驕傲了,縱然是有全車人在幫忙,他也不肯輕易的表露出一絲善良。他冷漠的靠着車窗假寐,實際上卻時刻在觀察着牛萌萌。
藉着車子搖晃,他終於可以摟着她。如果是別的姑娘,肯定借這個機會搭訕,說些有的沒的事,重新緩和關係。可是牛萌萌就是這樣倔,推了他幾次,祁慕初沒有放手,但心裡很不舒服。
忽然,祁慕初覺得胸口熱熱的,他不由自主的放開了牛萌萌,見她紅了眼睛。
車裡沒有開燈,暗暗的,看不真切。牛萌萌感覺他放開自己後,立刻坐直了身體,伸手在眼底抹了兩下,低着頭再也不靠近他了。
祁慕初也憋着一口氣,他就不理解,牛萌萌爲什麼總是視他爲洪水猛獸,對他這樣避之不及。他對她的關心,她根本不在乎,甚至很抗拒。既然如此,他也不願意再在她的面前展現自己的善意,祁慕初如冰山似的,將整個車裡的氣氛都凍住了。
終於,他們晚上七點之前,趕到了最後一班纜車。
醫生們有條不紊的背上了行李,拿着醫藥物品上了纜車,祁慕初下了大客車之後,連看都不看牛萌萌一眼,徑直上了纜車,緩緩而上。
牛萌萌跟在林過兒的身後,陸謹辰粘着林過兒太緊了,她根本沒有插足的機會。
“過兒,聽說這個景區有個徒步爬山的活動,特意在上山的路上掛起了紅燈籠,到了晚上,一路蜿蜒而上,很漂亮的。”陸謹辰向林過兒建議道:“不是所有景區都有夜爬的活動,反正今晚也不可能義診,不如我們慢慢的爬上去,欣賞一下夜景。”
林過兒一聽說有夜爬的活動,覺得很有意思。她見已經有不少揹包客整裝待發,開始夜爬,興致勃勃的跑了過去,拉着陸謹辰一起夜爬。
牛萌萌不聲不響的跟在他們的身後,她不想坐纜車上去,因爲上去之後他們還要匯合走一段路,才能到廟裡。如果跟着陸謹辰和林過兒一起上山,她會自然許多。
夜爬開始,近百號人一哄而上,開始沿着青石臺階,擡階而上。兩邊的紅燈籠裡面都是通電的燈泡,透紅火花的燈籠布,在黑暗的山裡顯得溫暖又壯觀。
牛萌萌先是緊跟着林過兒,可是人太多,走着走着,就跟丟了。牛萌萌也不着急,反正這條路的盡頭就是纜車的上站,陸謹辰和林過兒到了那裡如果沒有看到她,應該會等她,或者,打電話給她。
周邊全都是跟自己年輕相仿的男男女女,他們熱烈的討論着,夜爬之後到哪裡露營,幾點看日出,會不會遇到松鼠或者猴子來覓食。大家聊的熱火朝天,牛萌萌跟在他們身後也聽得津津有味。
不知不覺之中,牛萌萌恍然發覺,自己身邊的人越來越少了。
原來,這些揹包客並不打算按照原本的路徑上山。他們每走到了個分叉口後,就會離開石階開始走那些羊腸小道,甚至另闢蹊徑。
牛萌萌始料不及,剛爬到山半腰,才發覺,竟然只剩下她一個人,孤孤單單的站在臺階上。一陣風吹過,牛萌萌縮起了頭裹緊了羽絨服,但山中寒氣逼人,滲骨入心。
牛萌萌不是個怕黑的人,但也不是個膽子大的敢夜裡在深山中獨行的人。她憋着氣,就怕喘氣喘大了,會把山裡的野獸招來,但長長蜿蜒的石階路上,只有她一個人,方纔還覺得好看的紅燈籠彷彿成了招魂燈,時刻要把她的靈氣和生命都吸走。
牛萌萌鼓起勇氣,悄聲的喊了句:“有人嗎?”
空谷中,傳來蕭蕭風聲,和她的迴音。
牛萌萌忍不住的抽鼻子,手伸進了口袋裡,纔想起帶了手機。她急忙拿了出來,卻出現,自己所處的地方,沒有信號。
原來,她跟着大部隊往上走時,不知不覺的走了另一個岔。這個分岔路口也是通向纜車上站的,但卻是另一條更遠的路線,繞行到山的背後,在一處山窩窩裡。
如果是盛夏,山窩窩中清涼靜謐,但現在是冬天,前幾天一場大雪,山中冰冷,冰雪未融,到了夜裡,就顯得更加的寒冷。
牛萌萌瑟瑟發抖,開始沿着臺階深一腳淺一腳的往前狂奔。她必須在最短的時間內爬到山頂,與林過兒他們匯合,否則,她一個人在這裡,就算不凍死,也會被嚇死。
牛萌萌也不知道自己爬到了哪裡,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哭,淚珠子就像壞了的水龍頭,控制不住的流,掛在臉上成了冰渣渣。
“過兒,你在哪裡!過兒!”爬到後面,牛萌萌雙腳發虛,遇到陡峭的地方,她不得不手腳並用。儘管爲了組織這次夜爬,景區管委會早已經安排了人將臺階的冰雪除去,但到了夜裡,臺階上又重新鋪上了一層薄薄的冰,牛萌萌不得不小心翼翼的放低重心,真正的像只可憐的找不到家的小兔子,慢慢的往上爬。
突然,亮着的燈籠啪的一聲,統一關閉。
牛萌萌剛爬到一半,眼前一黑,腳底一滑,整個人滑到了臺階邊上的草叢裡。
“啊!”牛萌萌尖叫一聲,眼睛一時不能適應黑暗,只覺得手和臉都被劃破了,整個人斜斜的躺在草叢中,也不知道下面是萬丈深淵還是結實的山窪。
牛萌萌嚇的不敢哭,不敢叫,不敢說話,不敢呼吸。整個世界,只剩下她劇烈跳動的心臟,和在黑暗中尋找一絲光明的雙眼。
不知過去了多久,牛萌萌終於漸漸的平靜下來,她想起,口袋裡還有手機。
她試着動了動胳膊,還好,沒有扭着也沒有骨折。費勁的從口袋裡找到了手機,調到手電筒功能時,牛萌萌纔看清自己的處境。
原來,在燈黑的那一瞬間,牛萌萌一腳踏空整個人往山外面滾下去了。這臺階邊上原本是有欄杆的,但欄杆的縫隙太大,牛萌萌滾過去時,不偏不倚的正好從最大的空檔中滾了出去,但她穿的羽絨服夠泡,被旁邊的鐵絲掛住了,身體一歪,整個人都掉到了一個斜坡上。
這斜坡太斜,牛萌萌一半身體被鐵絲掛住,一半身體斜斜的躺在斜坡的草叢上,全身都沒有可以用力的地方,重點懸空,搖搖晃晃的,就像秋天樹枝上的落葉,隨時有滾下山坡的危險。
這回,牛萌萌真的不會哭了。
因爲一哭,身體就會隨之抖動。只要她一抖動,就有可能就勢滾下去。
手機的光線照不遠,牛萌萌目光所及這處,全是草叢和斜斜長出去的碗口大的樹杆。
牛萌萌樂觀的估算了一下,假如她這樣滾下去,不死也是高位截癱。
牛萌萌絕望的閉上了眼睛,她緩慢的扭動了一下頸,利用手機的光看了看那鐵絲,夠粗夠結實,但整個羽絨服因爲它而被撕出一個大口子,裡面的鴨毛被風颳的四處風。這麼脆弱的布料,根本不能堅持太久,如果不是因爲有這草絲幫忙墊着身體,她肯定死定。
“有信號……終於有信號了……”牛萌萌哆哆嗦嗦的拿着手機,四處晃動着,尋找信號。終於,她以一個奇怪的姿勢尋找到了信號,她毫不猶豫的撥通了祁慕初的手機。
“萌萌,這麼晚你去哪了?!”一接通,祁慕初就劈頭蓋臉的兇起了牛萌萌。
但這個時候,牛萌萌已經顧不上冷戰,聽到祁慕初的聲音時,她先是怔住。原來,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在給祁慕初電話,生死之間,她本能的找他,或許是因爲他是醫生,可以在第一時間急救的原因吧。
牛萌萌的腦子已經想不別的,祁慕初的聲音,彷彿清晨東邊的第一縷陽光,給了她無限的希望和溫暖。
“慕初……嗚嗚嗚,你快來救我……我快要死了!”牛萌萌再也繃不住,她大聲喊着他的名字,掏心剜肺的痛哭起來。
此刻,她全然不記得自己正搖搖欲墜的掛在斜坡上,雙腿之下全是虛空,就像一個武林高手一樣,半掛在半空中。
祁慕初到了上站之後,一直在旁邊的小店坐着,靜靜的等牛萌萌。他雖然和她鬧彆扭,但到了上站後,祁慕初才覺得他決定連夜上山是個錯誤決定。
黑夜中的深山一點都不安全,甚至有點可怕。祁慕初無所謂,但他心裡立刻想到了牛萌萌。他擔心她上來之後,看不到人會害怕,所以,沒有立刻帶着大隊人馬去廟裡,而是在這裡,等她和林過兒一起歸隊,再往廟裡去。
誰知,陸謹辰和林過兒手牽着手,慢悠悠的爬上來了,卻沒有看到牛萌萌的影子。林過兒和陸謹辰看見祁慕初時,才意識到,牛萌萌是跟着他們上山的。
山頂上,也亂成一團,他們竟然把牛萌萌給弄丟了。
就在祁慕初準備給牛萌萌電話時,她的電話先行到達,不等祁慕初說話,牛萌萌已經在電話那頭哭的稀里嘩啦。
“萌萌,乖,先別哭……”祁慕初倏的一下站起了身,他衝着那些醫生做了個動作,只見他們都訓練有素的重新背起了裝備,然後等待祁慕初的吩咐。
祁慕初一邊安慰着牛萌萌,一邊問她的地點。
牛萌萌哪裡記得自己在哪裡,她只能回憶着自己一路來時遇到的景點名字,一一的告訴了祁慕初。
陸謹辰已經找來了景區的工作人員,他們聽到景點名字之後,大概的確定了牛萌萌的位置,立刻組織人員,帶着祁慕初和幾個急診醫生,往她那裡去。
“萌萌,你受傷了沒有?!”往牛萌萌那裡趕去的路,變得漫長。祁慕初恨自己太小家子氣,竟然跟她置氣,害得她一個人悶悶不樂的跟着不靠譜的陸謹辰和林過兒上山。
如果她真的有個三長兩短,祁慕初也不會原諒自己。
牛萌萌聽到了祁慕初的聲音之後,安心了許多。她聽到祁慕初問她是不是受傷了,試着悄悄的動了動手指和腳趾,見沒有問題,這才又哭哭啼啼的說:“手和腳都能動……可是我不敢動,鐵絲掛着……我要掉下去了,嗚嗚……”
牛萌萌已經嚇得語無倫次,她的腦子一會想到自己滾下斜坡直落地獄的恐怖樣,一會又想着被鐵絲掛着的羽絨服突然徹底撕裂的慘狀,腦子裡亂成一鍋粥,除了對着手機哭,她已經什麼都不會了。
祁慕初的心也被她哭亂了,景區的工作人員告訴她,她摔下去的地方離他們不遠,十分鐘就能到。
但是,牛萌萌哭的這樣悽慘,一聲聲慕初的拼命喊着,嘶聲力竭的,聽得祁慕初的心神俱亂,跑在隊伍的前頭,一邊跑一邊安慰她:“萌萌別哭,我馬上就來了,你千萬別動,知道了嗎。”
“嗚嗚嗚……你不是不理我嘛……”到了這個時候,牛萌萌還在跟他彆扭。她一想到如果在大客車與他相處的那個時刻,是他們最後相處的最後一刻,心裡就很後悔。
她不應該之樣倔強,頑固的不接受他善意的教誨。
他明明在客車對自己表示出了和解的意思,爲什麼還要這樣堅持的跟他拉開距離。難道,是突然發現自己喜歡上他了嗎?
牛萌萌這個突然冒出來的思緒驚呆了,她忘記了哭。她凍僵的手固定成握着手機的形狀,屏幕亮亮的,照着她漆黑的瞳孔,照亮了身邊的如鬼怪似的樹葉。
她喜歡他——她真的喜歡上了他——所以纔會拒絕他,討厭他,想跟他保持距離。但又在生死之刻只想到了他,在以爲自己就快要死的那一瞬間,責怪自己沒有好好的跟他相處。
祁慕初跑着跑着,突然沒有聽到牛萌萌的聲音。他緊張的停了下來,狂吼了一聲:“牛萌萌!”
“啊!”牛萌萌被他的聲音叫醒,茫然的應了一聲。
祁慕初聽到了牛萌萌的迴應,這才放心。他真的很擔心,在自己趕去之前,牛萌萌滾下山坡,屍骨無存。
“你兇我幹嘛……”有了祁慕初的聲音伴隨着自己,牛萌萌已經不再驚慌,她甚至有點享受,祁慕初掛念自己的感覺。
祁慕初聽出她在撒嬌,心也漸漸的安定下來。他加快了腳步,當景區工作人員告訴他,牛萌萌就在前面拐彎的棧道前十米左右的臺階下面時,祁慕初欣喜若狂。
十幾個大男人,全都圍在臺階邊,探照燈亮起時,祁慕初倒吸一口冷氣。
牛萌萌用手機看時,看不清也看不遠,她天真的以爲,自己雙腳是踩在軟綿綿的草叢上,有半邊屁股坐在土窪處。
當探照燈一照,衆人才發現,牛萌萌的羽絨服整個後背都被撕開了,兩根用來捆綁柵欄的粗鐵絲,一半勾住了羽絨服的下襬,一頭掛在領子上,牛萌萌是靠着這兩個支點,像只風箏在懸崖上騰空飄蕩。
幸虧她瘦小,她夠輕。否則,羽絨服再破裂三寸,牛萌萌只能來生再見祁慕初。
牛萌萌見祁慕初來了,興奮的衝着他揮舞雙手。她一動,只聽到吱的一聲,勾在下襬的鐵絲突然脫勾。
眼看牛萌萌整個人的身體只靠掛在衣領上的鐵絲支撐着,祁慕初不顧一切的長腿一跨,衆人只覺得眼前一花,祁慕初整個人全都站在了欄杆的外側。
他一隻手抓住欄杆,另一隻手,牢牢的抓住了牛萌萌的手。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時,羽絨服的衣領也爛了,牛萌萌失去重心,整個人以決然的姿態直往下衝。
祁慕初只覺得手臂一緊,雙手緊緊握牢,他的手指就像深深扎進泥土裡的樹根,將牛萌萌的手死死的扣住。
牛萌萌徹底懸空了,除了祁慕初的手,她整個人都懸在懸崖之外。
衆人手忙腳亂的將繩索套在祁慕初的身上,生怕他會被牛萌萌給拽下去。其它人也套上了安全索,紛紛爬到了欄杆的外面,伸手將牛萌萌抓住,一起用力,把她拎了上去。
牛萌萌落地之後,足足有五分鐘,都沒有回過神來。
探照燈熄滅之前,她終於看清楚了自己剛纔所處的地方,九死一生之後,她仍處在深深的驚駭之中。
祁慕初的胳膊因爲突然受力,有些拉傷。祁慕初忍痛脫下自己的大衣,不由分說的將牛萌萌裹住,攬在懷裡。
同來的醫生鎮定的在現場替他們檢查了一下身體,祁慕初除了拉傷之外,並沒有其它的問題。而牛萌萌,除了無法回魂,和一些輕微擦傷,也平平安安,大難不死。
“萌萌……”祁慕初伸手,隔着大衣不停的揉搓着牛萌萌。她嚇出一身冷汗,風吹來時,抖的更厲害。她根本無法站穩,雙腿篩糠似的顫抖着,她雙手緊緊的環着祁慕初的腰,不說話,也不哭,只是抱着,緊緊的抱着,不肯放手。
衆人見牛萌萌還沒有回過神來,悄悄的退到了十米開外的拐角處等他們兩個。
祁慕初也不忍心讓她這個時候就趕路回去,他只是靜靜的抱着她,說:“別怕,沒事了。”
“我怕。”牛萌萌搖頭,她不知道該如何表達自己命懸一線時的感受,除了像抱住他,她什麼也做不了。
祁慕初低頭看着依偎在他懷裡的牛萌萌,她哭紅的雙眼,已經腫的跟核桃似的,凍成了碎渣渣的淚珠子還掛在臉上。驚魂未定的她,面如死色。
“傻瓜,我不是在這裡。別怕,就算去了閻王那,我也會追你回來的。”祁慕初從不信什麼牛鬼蛇神,但爲了安慰他,他還是選擇了這種安慰方式。
牛萌萌勉強的笑笑,在他的懷裡,拼命的發抖。
祁慕初嘆氣,將她抱起,低頭,脣,以攻城掠地之勢,覆在她嬌嫩的花.脣之上。
一聲嚶嚀,全都被他吞進了腹中。
這裡,此刻,都不適合溫存。可是,除了這種方式,祁慕初不知道該如果來寬慰牛萌萌,給她力氣,讓她繼續囂張快樂起來。
一邊,是萬丈深淵,一邊是冰冷石崖。
祁慕初將牛萌萌抵在自己和石崖之間,一隻手,體貼的撫在她的背上,將她與冰冷的石崖隔開,彎腰,低頭,託着她的後腦勺,將自己火熱的溫度,通過脣與脣的拼死相抵,傳遞到她的身上。
牛萌萌早就手腳癱軟,在他的懷裡,除了乖巧的接受,沒有別的辦法。
吻,越來越深入,越來越濃郁。他的氣息,霸道的侵佔了她的呼吸,盤踞在她的腦子裡,揮之不去。
彷彿過了一個世紀,祁慕初才放開了她。
牛萌萌恍然之間,發覺自己不知何時,爲了配合他,踮起了腳尖。而祁慕初爲了配合她,也低下了高傲的頭,彎下了他筆直的腰。
“慕初……我……”被吻的紅紅的脣,張開又閉合,芬芳清甜中,全是他的味道。
原來,這是男人的味道。很好聞,很好吃,也很溫暖。
祁慕初尷尬的別過頭去了,他竟然趁虛而入,在這個時候吻了她。
在她的地盤裡掃蕩時,祁慕初發覺她很笨拙,不懂得迴應,也不懂得拒絕。這似乎是她的初吻。
“萌萌,你還怕嗎?”
“你在我就不怕……”
聽到她嬌氣的真心話,祁慕初喜不自勝,他將她一把抱起,大步向前走去:“你睡吧,我會陪着你的。”
牛萌萌緊張的揪着他的衣襟,不說話。親吻過後,她明顯鎮定了許多,但是,她還是害怕。瑟瑟抖動的身體,泄露了她心底的脆弱。
祁慕初低頭,輕輕的咬了她的脣一下,心滿意足的笑道:“安心睡吧,我會陪你一晚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