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諾走到藥櫃處,三下五除二的撿了一些藥材,按照劑量配好了,交給後卿。
“之前給將軍配過的藥,能讓人暫時喪失內力的。我後來問他用去哪了,他說用到那女人身上了,解藥呢,這世上或許能配出來的只有我和師傅,所以那女人應該是被迫留在將軍府的。不過呢,也不一定,如果有內力極高武學造詣極好的人,或許也能解開,不過是另一條路了。”夏諾指了指後卿手中的藥,又繼續說道:“給那個女人,我不信她有解藥會不走。”
出了醫館,後卿抓緊了解藥,迷茫的想,真的可以這樣嗎?如果慕容涉歸知道是自己給了楚辭解藥,會恨自己嗎?
城牆的修復以及戰後的事情都是交給後卿處理的,慕容涉歸放心的回了將軍府養傷,甚至連楚國太子都交給了後卿,他相信沒有誰能夠從後卿的手中逃脫。
將軍府還是原來的模樣,彷彿不久前,差點就破城的危難完全對府內沒有影響。唯一的改變或許就是,暗衛少了許多,也對,爲了抓個楚國太子,都死得七七八八了,都是人命啊,怎麼那麼脆弱。
慕容涉歸躺在院子裡的長椅上,看着面前的假山,他覺得再培養一批暗衛,得花很大的功夫。
後院裡種了花,應是錦雲打理的。慕容涉歸一向對花草不甚瞭解,只覺得這花讓府內多了幾分人情味。
想來也是可笑,人住的地方,竟要以花相襯纔有幾分顏色。
不知爲何,養傷的幾日,楚妤對他很是疏遠,刻意的樣子,卻也讓人不忍戳穿。
慕容涉歸很矛盾,對心儀的人不敢相信,想要見楚辭,見到的時候卻又掩不住失落。總覺得她還會背叛自己……
又不是沒有先例……
心儀是愛嗎?電光火石之間的觸碰,四目突然的相接,心跳的一瞬間驟停?
但他卻對對方沒有任何期待。
期待的事情未必能夠實現,還是不期待的好。他討厭不可控的感覺。而楚辭彷彿已經是這種感覺的發源地。
書房裡曾經常備茶,近幾日慕容涉歸喝來卻嫌淡,自己固執的把茶泡久了,又愈發的苦澀。不知道想要什麼。
慕容涉歸站起身來,在府內隨意走走,廚房裡不知爲何有酒香,應該是錦雲釀的新酒吧。
楚妤應是不會的,她不善飲,再閒也沒道理學這個。慕容涉歸也不顧後卿的一再告誡,說是不可飲酒。
輕啓酒塞,酒香四溢,帶着梨花的清香,是春日採的花瓣麼?
想起那雪白清雅的花瓣,風一吹,輕顫着,讓人憐惜。慕容涉歸顧不上了,取了酒一壺,溜回後院裡,仿若偷酒喝的小賊。
他站在花叢中,取了古藤杯,未飲人先醉。閒情是有,雅興是有,酒已備,詩亦可脫口,但……
彷彿缺了什麼……
慕容涉歸轉身突然看見一女子,急匆匆的走來,沒有大家閨秀的拘束樣子,腳步輕靈,更像是憑着性子偷跑出來的女子,她看到自己的那一刻有些懊,有些惱,但避無可避的,足夠可愛。
慕容涉歸暗地想啊,攜酒應是對情人,這姑娘符合情人的一切想象。
既然這姑娘總是不按規矩,闖入他一個人的獨處,既然闖入了,就應該給些懲罰,不該讓她走纔對。
“過來。”
慕容涉歸是聲音聽在楚辭的耳裡,卻是避無可避的蠱惑清音。
她暗自抵抗,只能說出一句:“你怎麼拿了我的酒?”
慕容涉歸笑了笑,懷疑的問道,“你的酒?陪我劃酒拳,贏了就還你。”
也不知怎麼的楚辭就無法拒絕了。
花間一壺酒,傾倒兩人拳。
大半壺酒都被楚辭搶着喝了,慕容涉歸也由得她,只是略疑惑,這姑娘以前可不嗜飲。
半餉,慕容涉歸說:“我突然想起了一首詩。”
楚辭的臉已經飛上半朵紅雲,微醺着問是什麼詩。
慕容涉歸便吟道:“晚來一陣風兼雨,洗盡炎光。理罷笙簧,卻對菱花淡淡妝。 絳綃縷薄冰肌瑩,雪膩酥香。笑語檀郎:今夜紗廚枕簟涼。”
楚辭不理解這首詩的意思,便出聲問道:“什麼意思?”
慕容涉歸微低了頭,看着手中快要見底的酒,“快要下雨了。”
說罷,就想把剩下的酒飲盡。而楚辭喝得有些暈了,卻還是快手搶過,一股腦倒進嘴裡,急切的樣子讓慕容涉歸搖了搖頭,低聲說道:“小酒鬼。”
楚辭卻是閉了眼,也不清楚該說什麼了,未經理智的,嘟囔了一句:“你傷沒好,不能喝太多的。”說罷就斜斜的醉倒慕容涉歸的懷裡。
搶我的酒,是因爲,我傷沒好嗎?楚妤,你不要太溫柔。
慕容涉歸輕輕的摟着楚辭,她面若桃花,手裡緊緊抓着那一小壺酒,脣上未乾的梨花酒還殘留着誘人的味道。
潔白的額頭就着粉紅的臉頰,像極了帶着雪意的粉紅花瓣,飄在空中,彷彿很近,又難以抓住。那一些難以俯拾的絲縷,像杯盞之中的梨花酒兌夕陽,藉着夜色未來臨前的光,帶來一聲嘆息。
讓人想趁人之危!
你明明知道我喜歡你的,楚辭。我也告訴過你,我不期待永遠正如我不期待愛,但並不代表我不會對人產生好感。
如果不被人殺死,如果沒有意外,如果能活到四五十歲,我還沒有想過要和誰一起度過餘生。
最好不要是你,你太危險了,我會控制不住自己,可是我又偷偷地希望是你。
正如你的粉紅臉頰正在挑逗着我,正如你軟軟的身子正在我的懷裡,正如我把脣緩慢的靠近你的脣,就差那麼一點,我就可以品嚐你,一定帶着淡淡梨花香。
可是我沒有,就差那麼一點。
楚妤啊,楚妤啊,楚妤。想這樣一遍一遍的叫你。
但又知道,你現在不會迴應。
如果有一天你主動吻我,我就相信你是可以讓我去愛的。我可以試一試去相信……
慕容涉歸打橫抱起了楚辭,一步一步地向書房走去。
錦雲本想問問慕容涉歸府裡的事情,還未接近書房,就看見慕容涉歸抱着楚辭,遠遠地,竟然聞到了梨花酒的清香。
她突然想起,許久之前,或許還是春末吧,楚辭曾經問她,府裡怎麼那麼多藏酒。
當時她回答說:“將軍若是閒了,時不時就會喝一點,不過平日事情太多,也就常飲茶而已。”
後來楚辭見她釀酒時,也跟着學了。
此刻,她才知道,原來是爲了將軍。
府裡的事,就明日再問吧。
慕容涉歸把楚辭抱到牀上,正欲抽身離開,卻被楚辭抓住了衣角。依稀聽見她喊別走。
帶着酒香,與迷人的空氣纏綿。慕容涉歸心思一動,把楚辭抱在懷裡,這次是真切的聽見了,她說“爹,娘,別拋下我。”
淚水就是這樣出來的,伴着不甘與絕望的低啞聲線,緩緩滑落,每一秒都是沉的,讓慕容涉歸有些不知所措的憐惜。
慕容涉歸用手輕輕拭去了楚辭的淚水,讓楚辭靠在自己的胸前。
許久,見楚辭完全安靜了下來,似沉沉睡去了,慕容涉歸透過窗才發現,果真下雨了,天色變得陰暗起來。少了炎氣,枕簟會不會涼了?
給個機會吧,想抱着她。不可抑止的心,卻害怕她會生氣,鬆了手,也無睡意。
站起身,室內暗了,點了燈,燈光昏黃。點了安神的香薰,香薰繞鼻,繚繞之中有幾分不安,甚至是惑人心智的妖氣。
轉頭還能看到楚辭的睡顏,慕容涉歸沒有把牀的簾幔放下來,昏黃的燈光遠遠的漫過去,帶着暖意。應不會涼。
慕容涉歸放下手中的書,滿心令人不安的念頭,他想離開這裡,不然他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麼事情來。
什麼時候楚辭僅僅一個存在,就讓他方寸大亂?
想逃離,卻捨不得,慕容涉歸苦笑,我怕是,真的喜歡上她了。
慕容涉歸取了傘,慢慢的走出府,已經入夜,街道上沒有多少行人。他站在將軍府門前,不知道該去哪裡。
去雲煙樓找後卿?他知道雲煙樓永遠不會拒絕他,但他不能。
若他給不了後卿想要的感情,反而發現自己喜歡上了別人,卻還要去找後卿,再糾纏再曖昧,這樣連自己都覺得自己是混蛋。
慕容涉歸突然發現自己無處可去了。
他走進一條無人的小巷,青石板的路被雨水浸溼了,雨水擊打着屋瓦,四處無人,他拿下了面具。
不應該喜歡楚辭的!
只是喜歡而已,還不是愛……
可是怎麼,滿腦子,都是她的身影。抓不住,抓不住……這種前所未有,不可控的感覺讓慕容涉歸抓狂。
後卿,後卿,我該怎麼辦?
慕容涉歸蹲下身,也不顧地上都是水,他坐在一個臺階上,扔了傘,溼了發。狼狽得如喪家之犬。
“喂,小子,怎麼在這裡?”如洪鐘般磊落的聲音突然響起,在這隻有單調雨聲的夜裡顯得那麼的突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