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重重的關上了。不久後,慕容涉歸看見了火光。薰極了。他很快,就陷入了昏迷。直到不知道過了多久,慕容涉歸感覺有人不停的拍打他的臉頰,但周圍的溫度太高了,他難受得一點都不想醒過來。好痛苦,如果死了,就不會那麼痛苦了吧。
眼中是一片黑暗的,意識中,那黑暗密佈着紅光,影影綽綽的。
慕容涉歸併不知道那點點紅是什麼,他彷彿置身於一個痛苦和舒適的臨界,有一片白光亮的刺眼。一邊是解脫的召喚,一邊是紅塵俗世的紛紛擾擾。
他想拿起手中的劍,卻發現身邊空無一物,體溫不斷上升,陷入了混沌的膠着狀態。
像是初生。
類似於母體的溫暖。但宜人的溫度只是片刻,像是整個冬天都被燃燒成灰燼,她身心皆被煎熬,那點點紅光聚合,慕容涉歸猛然的睜開眼,眼前人是模糊的,在火光中,焦急的喊他無垢。
慕容涉歸終於看清了來人,亦看清了自己身處何種境地……
幽冥樓冷冰冰的,可能是冬日已經到來的原因。姬幽冥已經恢復了常態,彷彿之前的事情根本就沒有出現過。
彷彿姬幽冥永遠淡漠,怎麼會有失態的時刻。楚辭甚至懷疑,那日撞見的事情是否是他自己臆想出來的情節,樓主說的故事,也似乎隔得太遠,仿若一個夢。
往事總似夢,魂墜凡塵中。一切都朦朦朧朧,如同楚國的冬天真正來了,楚辭看見了第一場雪。
她曾經覺得雪是純潔無暇的,如鵝毛般落下的時候,她會抓一把雪握在手心,感受着它的冰冷與刺骨,然後提醒自己,一年又過去了。而父母之仇未報,一定要保持最清醒的狀態。
而此刻她卻覺得雪似千斤重,落在地上明明是無聲的,卻重重的壓在她的心上。她不知道自己在遲疑什麼。她在不知不覺中養成了一個習慣,習慣的觸摸頸上那翡翠項鍊,晶瑩剔透的翠綠色,總是讓她想起與那青衣男子相見的第一面。
那男子的輪廓日益清晰起來,楚辭惱怒自己並不擅長丹青,如果再也見不到那個人,連留個念想都變得不可能。萬一老了忘了她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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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哪裡,好想再見他一面。慕容涉歸你怎麼能那麼不負責,感情怎麼能不了了之呢。在一句此生不見之後,又如何兀自糾纏?
樓裡清清冷冷,楚辭很久沒有見過左曹,據說是出去執行任務了,反而經常看見曾經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宴笙。
宴笙在樓中的地位僅次於樓主,她不愛說話,擺弄得一手好琴,看起來風雅無比,卻以音律殺人於無形。
只是從來宴笙都不愛與人交談,她總是面帶微笑,卻是世上最疏離的微笑。十年以來,她只聽過宴笙開口說過一句話,那日宴笙對樓主說:“皇后心中有恙,即使琴聲再悅耳,亦難以入心。”
她不像一個殺人者,像一個救人者。她撫琴,撫心,身上沒有一丁點的血腥味,卻是幽冥樓排行第二的存在,僅次於樓主的存在。
如果皇后是樓主的
心上人,那麼宴笙的存在,是爲什麼?
楚辭沒有問,她知道宴笙不會答。
楚辭在樓裡隨意走着,她沒有任務,閒得只能胡思亂想,她終走到樓主的寢室門前,又思及曾經見過的畫面,不由面紅耳赤了一番。
卻聽見泠泠潤聲傳來,是樓主的聲音,“站在這裡幹什麼?是有預感我有事和你說?”
姬幽冥雍容優雅,步子不急不緩,歲月彷彿根本不捨得在他的臉上留下任何痕跡。而樓主的臉上卻無任何表情,嚴肅得讓人有幾分壓力。
姬幽冥見楚辭一副探究模樣,楚辭回樓裡也有些許時日了,貌似無任何變化,卻萬事不上心,心中似有牽掛,卻又消磨度日。
樓主心中嘆了口氣,躊躇了一會,是否該和楚辭說這個消息,而楚辭心中到底作何想法他並不能確定,最好是不愛,不然怎麼捨得分離。
“和我進來吧。我告訴你一個消息。”
楚辭跟着姬幽冥走進,這纔有心思把這寢室的樣子打量了一番,她有一種對未知的恐懼,只能用左顧右盼來轉移心中的不安。
不知道樓主的消息,是什麼,纔會讓樓主的語氣裡纔有一絲的小心翼翼。樓主怎麼會有必要對她小心翼翼,她只能猜測,這並不是一個好消息。
楚辭坐下了,凝視着樓主,樓主突然問道:“你當初爲什麼回來?”
“作爲一個楚國人,回來不是理所應當的嗎?”楚辭有些着急,卻又沒有催促,她不知道自己是一種什麼心理,像是快要走到懸崖的邊緣,想一覽那絕美的風景,卻又有一種對未知危險的恐懼。
“僅僅是這樣?”樓主打量着楚辭,似乎想從她的臉上看出蛛絲馬跡,卻沒有什麼發現,這姑娘依舊繃着個臉,沒有一絲笑容。
“既然你不說,那我也不知道該用什麼方式告訴你纔算畢竟妥當,那就直接告訴你好了。”樓主頓了一下,“慕容涉歸死了。”
楚辭看着樓主,瞳孔劇烈的收縮了一下,她閉上眼睛,迅速睜開,“樓主你說什麼,我沒有聽清。”
樓主認真的看着楚辭,一字一頓的說道;“我說,慕容涉歸死了。”
怎……怎麼可能。
楚辭一臉的不可置信,臉上激起了紅,她的聲音彷彿是掙出來的,帶着前所未有的激烈語調:“不可能。”
“不信,你問褚俊非,他已凱旋歸來。”樓主看着楚辭,若有所思的說。
楚辭失了神失了儀態瞳孔亦失了焦,她莽撞的衝出幽冥樓,衝到了街上,她用着她獨步天下的輕功,片刻便到了褚俊非的府邸。
卻被攔在門外,滿臉喜悅的老僕,趾高氣揚的說:“將軍去面聖了,無關緊要的人,一律不得拜見。”
楚辭愣在原地,她心中的焦急與分秒俱增,她含着不甘問道:“他什麼時候回來?”
“這可不一定,現在將軍打了勝仗,連燕國慕容涉歸都死在將軍的
手上,皇上可是十分看重將軍。說不定會讓將軍多留一會。”老僕上下打量了楚辭,看在她長得不賴的份上這纔多說了幾句。
楚辭卻在聽見慕容涉歸死在褚俊非手上的時候,心猛顫了一下,慕容涉歸,你不會死的對不對?對不對!你不會死的,求求你。
她頹然的靠在了門邊,看着那皚皚的大雪,她好冷,好冷。她怎麼能相信,那個擁有着全世界最溫暖懷抱,總是戲謔的調侃自己的人就這樣在這個世界上消失。
她甚至想好了,如果再見面,慕容涉歸會趕她走,吼她,罵她,甚至拿劍指着她,都可以。只是她從來沒有想過,慕容涉歸會消失在這個世界。
那老僕看着她悲痛欲絕的樣子,有些嚇到了,正想詢問,卻聽見了吵雜的聲音,他往聲音來源一看,原來是一羣人簇擁着褚俊非回來了。
“姑娘,你沒事吧,將軍回來了,你……”
那老僕尚未說完,褚俊非卻一個箭步走至門前,他扶着楚辭,不顧周圍人異樣的眼光,“楚姑娘,楚姑娘,你沒事吧。”
楚辭掙開褚俊非搭在她雙肩上的手,用手背擦了擦自己的淚,擡頭直視着褚俊非,狠然道:“你把慕容涉歸殺死了?”
褚俊非看着楚辭這幅樣子,不免明白了些什麼,他正色道:“我當初和你說過,我會殺了他的。”說罷,他把楚辭拉進了府內,把所有好事者隔絕在門外。
“憑什麼他能跟我搶女人,你是我的,他憑什麼染指你。他該死!你這是什麼表情,是他強佔你,我這是爲你報仇!”
“你以爲殺了他,我就能從來沒有遇見他了嗎?”楚辭黯然道,她又想流淚了,慕容涉歸這三個字,每一個都能點中她的哭穴,讓她無可奈何,卻絕望。
“她怎麼死的?”
“你這是什麼意思,怨我?你愛上他了?楚辭,你這個樣子,我怎麼娶你?”
“回答我!”楚辭卻不管不顧,沙啞着聲音說。
“我放火燒死的,你放心,他逃不了,他不僅被我綁着,而且武功全失,絕無生還的可能。而且,大火燒了整整一個晚上,我讓人去檢查的時候,發現了他的屍骨。”褚俊非說着,從腰旁抽出一把劍,“還有他的劍,是把好劍,被火燒了那麼久,竟然完好無損。”
楚辭低着頭,沒有看褚俊非,她腦海裡不斷回放褚俊非的話,卻突然想到了什麼,屍骨?
楚辭放低了聲音問:“你怎麼確定,那是慕容涉歸的屍骨?”
“火燒之時,周圍都是我的人,一隻蚊子,也飛不出來。我已經找人驗過被燒的人骨,身高體型都與慕容涉歸差不多,沒想到慕容涉歸長得像個娘們,卻是確確實實的男人。”褚俊非想起了慕容涉歸陰柔的容貌,輕蔑的說道。
好可笑,人總是這般後知後覺嗎?
我的將軍,丟了山河。
我的夫君,丟了性命。
竟然才發現,我深愛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