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維鈞垂眸,卻無法對這樣冷淡的驅逐提出什麼異議,他連將兩人的關係公之於衆都暫時辦不到,林知閒這樣對他,已經是極大的讓步了。他緩了緩,專注的凝視着林知閒的眼睛,對方避開了,顯然是隱忍着怒火,他自知不能久呆,說道:“林叔叔,請相信我,我不會再讓若初傷心,我也會盡早把董事會不安分的人給清理乾淨,至於我家,請放心,即使是我的家人,也沒有欺負若初的權利。這一切都是因我而起,請你不要責怪她,天晚了,您早點休息。”
說罷,他深深看着林若初,很想把她擁進懷裡親吻,卻只能忍住,溫言道:“若初,你也相信我,好不好?今晚早點睡吧。”
林若初點點頭,看着他沿着路緩緩的走。風吹起他風衣的下襬,衣角翻飛若振翅的蝴蝶,走了幾步,他回頭,在路燈之下對她微笑了下。
林若初心忽的一疼,他已回頭,很快繞過拐彎處,消失在視野之外。
風越來越大,林若初看着父親,見他怔怔的凝視前方,目光卻沒焦距,有些急,輕聲道:“爸爸,我再不敢了……你生氣的話,罵我,打我都好,你這樣憋着……”
林知閒回過神看着她,擡起手輕輕撫過她頭頂,深深嘆息:“我不打你,在他那兒受罪,難道回家還要受我的氣?”
林若初喉嚨一緊,只覺得眼睛熱辣辣的,很快浮出一層水霧。林知閒嘆道:“怎麼就這麼死心眼,非要選一條受罪的路?這樣偷偷摸摸的,你不委屈?”
怎麼不委屈?可是已經到了這一步,
“爸爸,起風了,我們回家吧。”
林知閒緩緩站起身,和她往家裡走,一路又是無言,直到回到家裡,他接過女兒倒來的熱水,說道:“和他這樣交往,利害關係剛纔我已經說過,不再重複,你既然這樣堅持,那麼,我想你應該也考慮清楚了,私下交往,長期不得見面,諸如此類的苦,你可以忍受。但是若初,即使他把公司的事情都處理好了,並且公佈了你們的關係,這也不代表你修成正果。別怪爸爸潑冷水,那個時候,你的戰鬥才真正打響。”
林若初愣了。
“我們這一輩的事,說起來複雜,如果你不和陸家的人一起,我是一點都不想告訴你的。”
林若初想起在溫泉別墅裡看到的照片,心突突的亂跳,眼睛直直的盯在父親臉上,等待他的後文。
“以前你媽媽是某部隊文工團的,部隊裡有背景的人多,她自然認識了幾個公子哥,而我通過她,也認識了幾個。陸維鈞的二叔陸誠也在那支部隊,不過我們和他沒怎麼交往過,他弟弟陸詡反而和我們熟得多。陸維鈞的母親冉墨,是我大學同學。”
林若初目不轉睛的聽着。
“以前我們和陸詡關係不錯,可是後來斷了交往,甚至和陸家反目,各種原因太複雜,爸爸不想多說,只是有一點你必須知道,冉墨在其中做了不少齷齪事。”
“她做了什麼?”林若初臉色微微發白。
林知閒搖搖頭:“知道太多,反而會痛苦,不要逼着我回憶往事。上一輩的恩怨不該由孩子來承擔,畢竟出身無法選擇,所以我不想因爲冉墨的事爲難陸維鈞。但是冉墨那性子……”說着,他臉上浮出厭惡和輕蔑的淡笑,林若初不由得心驚,父親一向溫文儒雅,待人寬厚,這樣鄙棄的表情,她是第一次見到。
“冉墨不會放過你,必將大力阻撓,就算陸維鈞護着你,但是他可能和親生母親反目?冉墨那種女人,肯定會在打擊你的同時,用上各種威脅的手段!冉家勢力不可小覷,即使陸家煊赫異常也不能忽視,陸家老爺子和陸謙會不考慮她的想法?陸維鈞就算爲了你豁出去,盡力避免你和陸家的交往,可是你想想,自己的男人爲了你和家裡鬧得如此僵化,這會不會成爲你們之間埋藏的定時炸彈?你能保證他對你一生一世都無條件的疼惜?如果後來感情淡了,他和家裡的關係越來越密切,你認爲你的日子會好過?還有你的孩子,不論是因爲你的原因不得*愛,還是被冉墨那種人教唆得不親近你,最後痛的也都是你!”
林若初只覺得自己彷彿被放在冰窟窿裡,全身各處都透出徹骨的寒意來。
“你以前和陸桓之戀愛,是年輕人很自然的追求幸福的舉動,後來和秦風交往,那麼好的男人,又能護着你,你答應他也在情理之中……”提到秦風,林知閒眼中露出嘆惋之色,片刻之後斂去,肅然繼續,“和陸維鈞……我真不想說,一開始他那樣對你……好了,就算你有諸多無奈,但是在陸家人眼裡,你就是個和許多男人糾纏不休的女人,名聲不好!如果你是大小姐,人家反而會贊你魅力非凡,可惜你……”林知閒頓了頓,緩緩道,“你沒那個好命,所以只能被人隨便評說!本來我們和陸家不和,你這樣,就算陸家的長輩比冉墨好說話,你的路也依然難走!”
林若初咬緊了脣,肩膀微微顫抖,指甲無意識的在膝蓋上不停的劃,摩擦布料,發出長長的聲音。
林知閒拉起她的手,放在自己寬厚的掌心裡,拍了拍她的手背:“爸爸就和你說點利害關係,你的手就涼成這樣,真的到了直面陸家的地步,你真的有足夠的勇氣?若初,不是爸爸殺你威風,和那樣的家庭鬥,你真的沒實力,爸爸也沒有背景來護着你,如果沒有陸維鈞的全力支持,你會輸得很慘。”
“爸爸,我……”她怎麼可能不心寒?曾經和秦風的婚事,陸家都阻攔到如此地步,陸謙連話都不想和她談,直接派秘書,乾脆利落的驅趕了她。對於這個寄予厚望的親生兒子,他們的手段,只怕會更加不近人情!
可是,如果她堅強應對,陸維鈞真的無能爲力?陸家的長輩的性格,他應該極爲清楚,他這人從來不做沒把握的事,既然承諾,就必定會做到的,再說,對於蕭洛這件事,雖然她有些憋屈,可是實際上她並沒吃什麼苦,他把她護得算是周全了。陸家的事,他應該也能處理吧。
林知閒細細端詳她的神色,千言萬語終究化爲一聲長嘆:“還是想堅持?今後你會吃很多苦頭,你讓爸爸……”他攥緊手指,眸中似有淚光一閃,良久,自言自語道,“到那一步再說吧。”
林若初默默坐在父親身邊,良久,他拍了拍她的肩膀:“晚了,先睡吧,既然你都決定了,那麼多想也是無用,好好休息,生活總得繼續下去。”
林若初點頭,回到房間關好門,身上的力氣忽然像被抽了一樣,腿有些發軟,向後一靠,背貼着門板,微微顫抖。她很怕,她沒想到林家陸家竟然反目,她也沒想到陸維鈞的親生母親曾經做過對不起她家的事,林知閒沒有告訴她詳細的,可是她能猜出往事的詭譎錯雜,甚至鮮血淋漓。她幾乎不敢再想,睜開眼,見窗戶開着,夜風灌了進來,窗簾鼓起如風帆。她這才發覺自己冷得要命,去關了窗戶,目光落在寫字檯上,那張淡灰的素色男士手帕已經展開,那對耳環在上面靜靜躺着,珠光流轉,貴氣奪人。
她拾起,走到鏡子之前,輕輕取下耳釘,將耳環戴上。她本就是個極美的女人,被這樣華貴的珠寶一映照,頓時如嬌花初綻一般奪人視線。可是她覺得耳垂沉甸甸的,那四顆合浦明珠沉沉墜着,彷彿在用力把她往下拉。她怔怔的想,這一段感情,她真的承受得住?
手機震動起來,她知道是陸維鈞打來的,隔了一會兒才接起,聲音微微的啞:“維鈞。”
“你哭了?”他聲音裡隱隱透出關切來。
她抹了抹眼睛,只覺得眼珠子痠痛,卻總是流不出淚,只在心裡悶悶的疼。她輕輕道:“沒哭。”
“你爸爸有沒有責罰你?”
“沒,爸爸最好了。”
陸維鈞舒了一口氣:“若初,我真的不會讓你受委屈。”
她想起方纔林知閒對她的推心置腹的一番言談,咬咬嘴脣,說道:“你若讓我難過,我……我一定走。”
“你放心。”他的話擲地有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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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5六一兒童節你們都不愛留言,也不給小紅花鼓勵,傷心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