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城玄曦易容改裝獨自進城,莫朗等人分批從不同的城門進入。
他回京城後,沒有先回燕王府,而是去了趙王府,這段時間在湖州,除了養傷之外,他和趙王一直是通着消息的。
趙王府朗月閣的二樓靜室,仍是隻有趙王司城玄瑞,燕王司城玄曦,和那個葉公公。不過這次葉公公是坐着的,三個人在籌謀。
司城玄瑞聽說司城玄曦的計劃後,道:“太子無能而多疑,你幫他這麼多,他仍然可以對你下黑手,咱們是不得不防,但是,皇后一黨根深蒂固,敖太師多年經營,如果不能連根拔起,咱們就要謀定後動,不要打草驚蛇。老四心黑手毒,藉着太子之名,沒少詭計害人,還多次差點要了你的性命,既然現在你證據在手,咱們就打他個措手不及吧!一來給太子敲敲警鐘,二來也算是除了他一隻作惡的手!”
司城玄曦道:“我也是這樣打算的,太子是動不了,再說,我也沒打算動太子,太子一動,國家動盪,給別國可乘之機,北澤國一直野不死,要不是有燕高義將軍震懾着,換了別人,怕都要犯邊了。只要他從此不再聽信讒言害我,我不介意仍然暗中幫他。”
“五弟能以國事爲重,這很好。四弟狼子野心,多方謀劃,咱們不動手,不出一年,他必然會攪出一番事來,五弟說得不錯,京城一動盪,那些蠢蠢欲動的外邦,怕要發難了。”
“父皇的意思不明朗,老四做出這些事情,他不可能毫無所查,但是,他卻繼續聽之任之,甚至這次我險些丟了性命,父皇也沒有任何表示!”司城玄曦直覺這件事情不簡單。
“你懷疑這是父皇默許或縱容?”
“三哥你想,父皇並不是個昏君,哪裡會一無所知,他知道而不動,聽之任之,這說明什麼?”
司城玄瑞挑了挑眉,和葉公公對望了一眼,眼神中有些驚濤駭浪:“父皇在扶持太子?”
“三哥你不要忘了,父皇的兒子,可不僅只我們五個!六弟和七弟都有十二歲了,還有那些年幼的弟弟們,父皇心中的太子人選,並不明顯。表面上看來,他在扶持太子,但是,也有可能他中意的儲君人選並不是現在的太子,一切不過障眼法。”
“你的意思是,父皇不管不問,實際上是在爲他心中的太子人選清路?”司城玄瑞道,“是有這種可能。那麼,父皇現在要清的,就是老四和你!”
“正是!”司城玄曦苦笑,“我雖然無意皇位,但無疑,若我動這個心思,東夏大部分的兵將都能爲我所用。父皇見疑於我了,所以,我無大錯,卻成了他防範的對象。四皇兄數次加害於我,他明知道,卻並不出面,等的,是我們之間的魚死網破!”
“五弟,你今日進宮面聖,即使父皇能如你所願,那你也太危險了,你必須找好後路,讓父皇對你不再有疑心!”
“談何容易?”司城玄曦道,“我手中有這些,顯然父皇會認爲四皇兄比我更有威脅,他是不會放過四皇兄了,只怕過不了多久,他也一樣會用別的辦法收拾了我,爲他心中的太子人選開路!”
司城玄瑞輕輕嘆了口氣,身在皇家,父子相欺,兄弟相殘,不得不說,這是人間最悲哀的事,爲此,他抱了十幾年的藥罐,極少出現在人前,也不參與任何政事。五弟是他一母同胞的弟弟,母妃去世後,他是他在這世上除父皇外的唯一親人。父皇對他雖然慈愛,但是他是皇上,不是普通的父親。
他看着司城玄曦,道:“五弟,你只有讓父皇以爲你無意皇位,才能免去殺身之禍。我倒是有個主意,只是有點委屈你了!”
“什麼主意?三哥你說?只要不是自殘身體,就算遠走他鄉,我也願意!”
“不需要自殘身體,不需要遠走他鄉!”
“那,我應該怎麼做?”
“這……”司城玄瑞有點難以開口。
“三哥,幹嘛吞吞吐吐,你說呀!”
“娶王妃!”
司城玄曦笑了,他懷疑地道:“三哥,我娶王妃,有影響嗎?不管誰做我的王妃,我也避不了這個嫌疑啊!”
“不,看你娶誰了!”
“那你說我娶誰?”
司城玄瑞看着他,默然了片刻,道:“五弟,對於一個男子來說,孝義是根本,仁信是美德;對於一個女子來說呢?”
“貞節嫺淑是根本!潔身自愛是美德!”
“對!”司城玄瑞吸了口氣,道,“我要你娶的人,是藍丞相的女兒!”
司城玄曦一怔,藍成宣的女兒?一個月前,藍家大女兒欺世盜名,名聲盡毀,被人罵着不知羞恥,不知自愛!還被羅家退了婚。他怔忡地,難以置信地道:“你叫我娶藍家那個欺世盜名的大女兒?”
司城玄瑞搖了搖頭,道:“藍家大女兒,不過是盜人作品,不知自愛,還沒有失卻根本!何況,藍家大女兒是庶出,怎麼能做正妃?”他有些不忍地道,“藍家真正臭名遠揚,永無翻身之日的女兒,是藍家的三女兒,一年前,因爲去家廟上香,遇人劫持,失去貞節,被滿城詬罵的藍家三女兒!”
“什麼?”司城玄曦幾乎跳了起來,他是皇子,是男人,怎麼能娶一個人人都知道失了貞節,名頭比臭水溝還臭的女人?
司城玄瑞道:“委屈你了!”
司城玄曦連連搖頭:“不,不,我寧可自殘,我怎麼能娶這樣的女人?”
葉公公一直沒有說話,這時候慢條斯理地道:“燕王爺,趙王爺說的對呀,你如果娶了她,皇上必然會去掉對你的疑心,你也可以不用受那些委屈了!”
“我寧可父皇見疑,我寧可斷手斷足,我怎麼能娶她?一個失貞的女人,一個失貞了還不敢去死活在這世上丟人現眼的女人。父皇見疑算什麼?兄弟鬩牆算什麼?我不能娶她,我是男人,我不能忍受這樣的奇恥大辱!”司城玄曦紅着眼,一字一句地道。
“王爺,能屈能伸方爲大丈夫!”
“能屈能伸,也不能屈到如此程度!”
“不錯,你說的很對,不會有男人願意娶她,人人都知道她去上香途中失貞了,失去了女子最應該守住的,卻沒有去死。所以,誰娶了她,都會擡不起頭來,都會遭人恥笑,都會被人輕看!”司城玄瑞緩緩道:“正因爲這樣,如果你娶了她做你的正妃,那麼你就永遠沒有機會問鼎皇位。你娶她,不過是告訴父皇,你是支持太子的,你娶的是太子妃的妹妹,而且,是一個絕對不配母儀天下的女子,這表示,你不會覬覦皇位,父皇自然不會再疑心你有野心!”
葉公公在一邊淡淡地道:“不過娶她而已,王爺不喜歡她,娶回來放着就行,你可以娶無數的側妃,喜歡寵幸哪個就寵幸哪個,這只是權宜之計,以後,你可以休了她!”
司城玄曦呼哧呼哧地直喘氣,他覺得他快要窒息了,這樣一個女子,要他堂堂的燕王娶回來當正妃,奇恥大辱啊。他司城玄曦身爲烈炎戰神,雖然去了兵權,只是個閒散王爺,但是文武雙全,忠君愛國,他想要娶妻,京城多的是大家閨秀趨之若鶩。
現在倒好,他的正妃之位,竟然要給那個人人詬罵,貪生怕死,不知自愛,不知廉恥的女人,這叫他情何以堪?
他可以流血流汗,可以拋頭顱灑熱血,卻不願意承受只是要男人就無法忍受的恥辱。
可是他不是一個衝動的王爺,在一時氣憤過後,他的腦子迅速冷靜下來。在父皇心裡,他先是皇帝,而後纔是父親。可他的兒子實在太多了,他又有寵愛的妃子,想給心中最寵愛的那個兒子一個高位,就得幫他先除掉所有的威脅。
除掉威脅,就是要除掉其他的兒子。成年皇子中,他軍功卓著,在軍中威望極高,如果父皇不是想讓他當皇帝,自然不想留他。
如果他被父皇惦記上,父皇有的是手段會對付他。到時候,不要說爲母妃報仇,只怕很快就會死無葬身之地了。
被太子和四皇弟設計陷害,陷入追殺,一劍穿胸,他是九死一生,如果不是遇到一個鄉村女子幫他止了血,沒讓他身體裡的血流乾,如果不是莫朗來得及時,他早就死了。
他不怕死,但是母妃的仇沒報,他不能就這麼死了。恥辱就恥辱吧,葉公公說得對,娶回來放着就是了,他要向父皇表明的,是一個態度,用這種讓自己恥辱讓自己無地自容擡不起頭來的方式。
司城玄瑞道:“五弟,你說得對,這對於一個男人來說,的確是恥辱,你有你的驕傲,一個男人放棄了自己的驕傲和自尊,比死還痛苦。而且,如果你心中真的有那樣的想法,真想問鼎那個位置,你就不要娶她,你放心,只要三哥還在,三哥會拼了命也要護你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