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中一驚,這是不是說明,有人已經知道了她的秘密?
她最擔心的,就是這件事。
三年的經營,京城才女的名聲,這可不是易得的,卻極有可能毀於一旦,如果真是那樣,那麼,她就會繼死丫頭之後,成爲藍府的第二個笑話。
藍素櫻正坐臥不寧,藍君孝到了。
對藍君孝,那李嬤嬤可不敢像對藍宵露這麼冷淡,橫加阻擋。因爲她知道要擋也擋不住,所以一見藍君孝進院子,李嬤嬤就遠遠地道:“二少爺來了!快請進!碧蓮,給二少爺沏茶!”自己卻飛奔着進了二院,大了聲音,道:“大小姐,二少爺來了!”
藍素櫻罵道:“死婆子,吵什麼?”卻不得不吩咐碧玉,“出去看看!”
主僕兩人走出廂房,藍君孝已經進行二院,在天井裡的桌前大搖大擺地坐了,好整以暇地看着走過來的藍素櫻。
藍素櫻過來行了一禮,不冷不熱地道:“二哥!今天又看中了我院子裡哪個丫頭?”
藍君孝的目光肆無忌憚地在碧玉的臉上掃過,又落在過來奉茶的碧蓮身上,順手在碧蓮的手上捏了一把,吊兒郎當地道:“喲,大妹這可輕看你二哥了,你二哥可不是這麼好色的人!”
這話聽得院子裡一衆人人腹誹,這可是丞相府裡最胡鬧的主,除了冷清的清羽院,連大夫人房裡的丫頭,被他輕薄調戲的都不少,欣月院的桐萍,可不就是被他搞大了肚子,要嫁人時怕被夫家發現這才一索子吊死的嗎?
還有小環,那麼漂亮乖巧的丫頭,卻被三夫人匆匆嫁給於管事的傻兒子,不就是因爲被他禍害過了?
藍素櫻在他對面坐了,淡淡地道:“既然二哥不是這麼好色的人,那到我院裡來一定是有正事了,你就說說你的正事吧。我今天有點累,聽完了我好去補個覺!”
藍君孝看她這恨不得自己馬上走的架勢,心裡痛快着,也不以爲意,端起剛送上的茶,緩緩吹開浮葉,輕輕啜了一口,咂咂嘴,似乎在回味茶的味道,好片刻才道:“大妹,二哥可是爲了你好,你知道爲什麼我今天會來嗎?我是有個天大的消息要告訴你的,保證你聽到了,一定會吃驚!”
“什麼消息?”
“當然是與大妹有關的消息,不然,我也不跑來這欣月院啊!”
“你能知道什麼消息?”藍素櫻毫不掩飾她對藍君孝的鄙視,道,“別是沒有銀子花了想從我這裡拿幾個?又或者是看中了碧玉還是碧蓮?我可警告你,別的丫頭你動動我也不管你,但是這兩個丫頭你不許動,不然,我可和你沒完!”
藍君孝嗤之以鼻:“你這兩個丫頭,要胸沒胸,要屁股沒屁股,比桃花閣的姑娘差多了,我纔看不上呢!”
碧玉碧蓮同時變色,他拿她們和煙花女子相比,這是赤裸裸的羞辱,但是她們又不得不承認,論身材,她們是沒法相比,因此,臉上既是不忿的怒色,又是敢怒不敢言的羞色。
藍素櫻皺起秀眉,嗔道:“二哥,你拿她們和你那煙花污濁之地的女子相比,你說說不要緊,但別污了我們的耳朵!”
藍君孝一笑,道:“這還不是你起的頭,你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明明是有正事要來找你,你先扣我一個大帽子說我看中你的丫頭。”
“那二哥說正事吧!”
藍君孝嘻嘻一笑,道:“大妹妹,這些天我在府外跑得勤,你猜我聽說了什麼事?說出來嚇你一跳,在可出了個厲害人物,那人能力非凡,連你二哥我也不得不佩服!”
見藍素櫻看向他,他也不賣關子了,咕咚喝了一口茶,道:“是個叫路三的掮客,別的本事我倒也不放在心上,但這個本事卻是與大妹有關的。他竟然弄到大妹的書畫,而且還在外面賣高價,你猜,多少兩銀子一幅?三百兩,整整三百兩一幅啊!”他伸出三根手指,那表情中的憤慨,倒是真的。
如果那些畫真是藍素櫻的,她會很高興自己的畫會有這樣的行情,不辱沒了京城才女藍大小姐的名頭,可是,畫是死丫頭的。
見藍素櫻並沒有表示多大的吃驚,藍君孝意外了:“大妹早知道這件事了?”
藍素櫻淡淡地道:“我聽說有個掮客,但是不知道名字。二哥既然知道得這麼詳細,那二哥知道他是從哪裡拿到的那些字畫的嗎?”
“這我哪知道?”藍君孝喝着茶,斜着眼睛看她一眼,撇撇嘴道,“這不是該大妹自己煩心的事嗎?大妹的字畫被人盜賣出去,倒要問我這個二哥,你二哥我雖然消息靈通,可也沒靈到這地步!”
藍素櫻被他堵得啞口無言,心裡又氣又無奈,卻只淡淡地道:“那多謝二哥了,我會查明白的!”
“那行!”藍君孝站了起來,看着一臉傲色,眼神也不斜他,好像高不可攀的藍素櫻一眼,心中到底是不滿,不由道:“我是看在是一家人的份上,特別來報這個信。你謝不謝我沒關係,說來你的事我也真不想管,要不是三妹妹要我來告訴你,我也不跑這一趟。”
“三妹妹?”
“大妹,三妹妹這人就是心好,換成是我,我還未必想告訴你呢!”藍君孝不怕藍素櫻,說話也就毫不客氣。
但藍素櫻卻聽得怔了:“什麼時候,你和三妹妹關係這麼親近了?”
藍君孝有點尷尬,他那算是不打不相識,不打不親近,但是,他是死也不會說的,只含糊地道:“三妹妹這個人,比你有人情味!”說着站起身。
站在一側的碧蓮避之不及,被他快速地伸出手在臉上摸了一把,收回手的藍君孝笑得像個街頭無賴,色迷迷地道:“滑,真是滑!比桃花閣的姑娘的臉都滑。”
碧蓮氣得眼淚汪汪,藍素櫻心中有事,也無心斥責,藍君孝就哈哈笑着出院而去了。
藍素櫻坐在那裡好半天沒有出聲,碧玉不敢打擾,受了委屈的碧蓮更不敢打擾。
過了好一會兒,藍素櫻才道:“碧蓮,去李嬤嬤那兒領二兩銀子,就說是本小姐賞的!”
碧蓮在碧玉羨慕的目光裡,高興地道:“謝謝小姐!”
藍素櫻也站了起來,碧玉道:“小姐,這就回房麼?”
藍素櫻看了她一眼,道:“不用跟着,我出去走走!”
藍君孝從欣月院出來,心情很爽,這個眼睛高高在上的大妹妹,今天可是被自己嗆了好幾聲。不過他也奇怪,之前他被嗆也好,被罵也好,被人看不起也好,都毫不感覺,怎麼現在,能憑着自己的喜怒做一件事,感覺就這麼奇妙呢?
似乎是從近段時間開始的,或者說,是從他和三妹妹越來越熟悉之後產生的。
三妹妹看起來對什麼事都不在意,一笑起來眉眼彎彎,小時候的他調皮,喜歡欺負人,欺負她的時候從來不覺得她有什麼不同,但自被她欺負之後,卻覺得她好像不一樣。
她有時候也高傲,讓人不可仰視,但大多時候,都是那樣隨性,卻又透着一股讓人願意親近,而且毫無負責的感覺。她聰明,敏銳,兇的時候比什麼都兇,可愛的時候又很可愛。
和她在一起的時候,有時候他覺得自己真是個哥哥,可有時候又覺得自己是個僕人。
這種感覺真奇怪。
邊想邊走,已經到了清羽院,清羽院的院門一向是開着的,走進院門,院裡靜悄悄的,北邊的鞦韆架上,已經不見藍宵露的身影。他大聲叫道:“三妹妹!”就要往二門去。
藍宵露的身影已經出現在二門口,衝他做了個噓聲,輕聲道:“小聲點,二哥,別吵醒我娘,她剛睡着。”
藍君孝這才知道,三妹妹這是去陪二孃去了。他知道三妹妹一直孝順,雖然欣月院一行,讓他感覺很是舒暢,心裡樂開了花,又迫切地想知道這個古靈精怪睚眥必報的三妹妹葫蘆裡賣的什麼藥,仍是趕緊收聲。
二孃是平妻,幾個子女叫大夫人爲母親,叫二夫人爲二孃,三夫人四夫人就稱姨娘。他對這個二孃沒什麼印象,感覺中就是個柔柔弱弱的女人,而且不怎麼出門。他現在往清羽院跑得勤,也難得見二孃幾次,雖然偶爾的一見,她會溫聲和他說話,畢竟還是不覺得親近。
藍君孝往鞦韆架那邊走,邊走邊不以爲然地道:“我說三妹,你這清羽院也太冷清了一點吧,總共就那麼幾個丫頭,還常常不見人影,你二哥我都進了院子,也沒有人接待!”
藍宵露笑道:“你又不是客,要接待什麼?再說了,她們都不敢接待你!”
“三妹妹你這話別有所指,簡直是看不起你二哥,我敢對你院裡的丫頭無禮嗎?”
藍宵露噗嗤一笑,道:“清靜不是很好?鬧鬧哄哄的我纔不喜歡呢!”
“你好歹也是小姐,這也太寒酸了!你身邊也不讓個丫頭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