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五十八章
他一直把最不堪的一面展現給她,軒,爲什麼要那麼累,爲什麼要我愛的這麼累——
她的心用力的揪着。舒榒駑襻眼淚模糊了視線
風從窗外灌進來,捲開車簾,掠過長長的華美的碧色流蘇,像溫柔的手輕輕從夏子漓的裙襬上拂過,泛起一層層的柔波,綢裙是上好的絲綢,車窗一亮開,被風帶起的褶皺上,便堆疊起柔亮的光澤。
軒。軒…突然間,那個男人的一切彷彿如激涌的海浪洶涌的翻卷涌入她的腦海,他的每,他的眼,他的鼻子,脣。他的身影,他喜歡穿着白色的衣衫站在風口修長的如仙魅的身影,臨風負力,翩翩怡人,讓人神清氣爽的身影。
此時,他的一舉一動,一行一止,那張俊臉上,冷然的表情,酷酷的的表情,熟悉的和不熟悉的,一下子滿滿的涌入她的心間。
是啊,他從來沒有害過他的爹爹,那個火紅的落日,夕陽照遍全身,她剛捱了他的打,心裡還隱隱恨他的,但是也是那個下午,他親自爲她上藥,繁花樹下,他抱着她看日落,她一轉頭,便看見他俊美無比的臉,她那麼近,那麼近的看他,他長長的眼睫鋪排而下,在眼瞼下拉開一層暗淡的陰影,她聞着他身上的幽幽的蘭香,告訴他她要去牢裡看爹爹,她看見他臉色瞬間陰鬱了下,但是下一刻,他將目光移開,冷然的聲音,簡潔的說了‘好——’
一個字,不足以證明他的清白麼?爲什麼她後來還是會懷疑他,此刻,夏子漓的心一點一點如同刀割般的疼痛,自責滿滿,可能在她心中,如他說的,親人永遠比他重要。
她責怪他不給她信任,什麼時候不讓他知道,而她什麼時候又信任過他呢,原來他一直都是在乎她的,所以當他見到她和皇甫昊或者別人的男人在一起,他會吃醋,會大發雷霆,見到她爲夏家傷心的時候,爲相府操勞的時候,他會覺得自己受了冷落,滿臉陰霾,陰鷙的目光讓人害怕。
可是她以前都那麼愚鈍,她不瞭解。她沒有試着去了解他,去了解他的感受——
多少次他也曾抱着她眼眸溫柔,聲音低沉的叫着她“漓兒”,那種依偎的溫暖,是任何人都比擬不了的,他懷裡的給她的安心,也是什麼人都不能給予的。
軒。軒…。
“姐姐——”久久,淚水沁溼了整個臉頰,夏子漓終於擡起頭來,睜大眼眸看着寧王妃,決意的抹去了兩滴殘留的淚滴。
寧王妃不知道爲什麼夏子漓突然如此轉變態度喚她,她訝然的擡起頭,就對上夏子漓還殘留着淚痕的臉。
“請你幫我照顧我的孩子,我要回去找他——”
手腕上還抱着沉睡嬰孩,夏子漓說完這句,然後低頭看着懷中的孩子,那小小的可愛酣睡的模樣,淚水又一次奪目而出。
孩子在懷中睡的很熟,身上還有一股淡淡的奶香,夏子漓留戀的看着孩子白皙柔嫩的小臉蛋,心如刀絞。
“漓兒——你說什麼”寧王妃剎那間臉變了色,不經意間提高音量。
夏子漓伸出手,纖細的手指輕輕滑過孩子細膩的肌膚,許久,輕輕說道“姐姐。我真的不放心他——”
她的手輾轉在孩子的臉上,一次又一次摩挲,彷彿總是看不夠,摸不夠,淺淺的苦澀的笑溢滿脣角“我不放心他,可是我也放不下我的兩個孩子,現在他們的父親不知道是死是活,我沒有辦法,沒有辦法讓自己還在這裡等下去,我想他,這些天,我一直想他,守在孩子身邊,看着他們跟父親那麼相同的臉,我覺得自己的思念與日俱增,我覺得自己活的痛苦,好痛苦。姐姐,幫我照顧好我的孩子。”她擡起頭來眼神裡透着堅決“我相信你會照顧好他們,現在我只有你一個可以相信的親人,求求你,一定要幫幫我——”
她的眼神帶着濃濃的哀切的請求。
本來想要反對的寧王妃看着她眼中的悽楚就震在那裡,這種感覺,或許,當初知道墨亦秋死時,她也是這樣痛過來的吧。
可是。她真的還是很擔心她
“漓兒。你要明白,現在的京城說不定已經由皇上完全掌控了,你回去的地方不會再跟你以前一樣,或許,沒有了墨雲軒的保護,你不再是人人尊敬的燕王妃,沒有了燕王的權力,去京城就會很危險——”
“我知道,我都知道——”夏子漓冷然的打斷她“正因爲這樣,我纔不能離開他,我要和他在一起,就算是死,我也要看着他,這輩子,我只希望死的時候他在身邊,姐姐…你不會明白,我現在好想他,真的很想——我,突然懷念有他的一切——”
寧王妃知道,此時,她已經不能再說什麼。
夏子漓是好不容易甚至請出了王府的令牌才說服了送她回去的將軍,是墨雲軒的手下的一位年輕的將軍,大力的拉住繮繩,在他的幫扶下上了馬,伴隨一聲高亢的吆喝聲,馬匹飛快的跑起來。
夏子漓緊緊的抱着他的腰,長長的綢裙迎風而飄揚,恍如一道美麗的風景,馬車還停在原地,久久矗立在馬車前的女人,眼眸直直看着馬車消失的方向。
身後的車伕上前“王妃娘娘,我們現在還走麼——”
寧王妃低頭眼眸黯然的看着懷中熟睡的嬰孩,黯然的轉頭,輕輕的一句
“走吧——”
漓兒。只要你覺得幸福就好,姐姐也不明白究竟是保住你的命比較重要,還是應該成全你讓你去找他。
這個決定,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正確的,但是既然是你主動選擇的,那麼。不管多辛苦,希望你都要走下去。
快馬加鞭,趕了一天的路,那位年輕的將軍,夏子漓只知道他姓杜,在他的帶領下,他熟稔地形,選擇了敵人防守最薄弱環節穿過,越過城門,人坐在馬上,環眼大街周圍,誠如寧王妃說的,因爲內亂,到處都是荒亂一片,正因爲如此,他們才趁着敵人不注意的時候從城北進入。
此時選擇城北,是因爲他們更熟悉此處的地形和入口,雖然皇帝親派出的兵衛到處都是,但是卻是如無頭的蒼蠅,到處一團混亂,就是說京城還沒有完全被掌握。
夏子漓知道,除了墨雲軒寧王手下的仍然存在的舊勢力,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不可能說倒就倒,還有一些分散的王侯勢力,只要朝廷一亂,他們也會趁機爭權奪利,這樣,就給夏子漓提供了回京城的便利。
“王妃娘娘,現在我們要去哪裡——”馬在大街街心停留了半刻鐘,夏子漓一張面紗遮住了她絕美的容顏,此時,她脣輕啓
“回王府——”
王府是她記憶中的家,墨雲軒會不會還在王府呢,如果見到她,他又應該是什麼表情呢,可是,這次,無論他有多兇,無論他怎麼趕她,罵她,她都不會離開他的,因爲,她知道,他在乎她,不會忍心傷害她。
調轉馬頭,嗒嗒的馬蹄向着王府的方向疾馳而去。
尤爲諷刺的是,那麼顯眼的一匹馬停留在街心如此之久,四處都是御林軍的巡邏部隊,來來回回,在過往的百姓中穿插,卻沒有人將目光移過來,沒有人發現他們。
王府。王府…馬匹停在門口,門半掩着,夏子漓‘嗖’的一下從馬背上跳下來,她從來都沒有像今天的這麼勇敢,墨雲軒。如果他看見她會是什麼反應,可是這次,她不會退避,躲藏,一定要勇敢的告訴他,她懂了,她什麼都懂了,不管他怎麼兇她,趕她都沒用,她一定要在他的身邊。
靜靜陪他…能陪着他就好…
她在門前立定,深吸一口氣,然後一手將大門推開,綠色的樹,灰色的假山,樓閣。一點一點在視線中拉長,多麼熟悉的一切,夏子漓有些感慨,以前這裡的一切自己都沒有多看一眼,甚至走的時候都沒有來得及多看它們一眼,可是現在她有些感動。
有種對一切久違的感覺。
視線拉伸,一襲白衣飄然,挺拔的身軀,修長的身影,看起來一樣的俊逸側臉,站在大道的中間,那麼顯眼的位置。
是夏子漓熟悉的背影,可是,不是他——
“昊哥哥。好久不見——”
看見不遠處的人將身子傳過來,那棕黑色的眸盯着她時明顯的一愣,夏子漓就那麼艱難的擠出些笑意來,幾個字說的那麼勉強,因爲她不知道該跟他說什麼,苦澀又矛盾,因爲她記得那個晚上,令她痛楚無比的晚上,墨雲軒傷害她是直接的。他可以說是間接的傷害了她。
可是他給她造成的傷害從意義上來說比墨雲軒的還大,她一早就告訴他他們之間不可能,可是他還是那樣拉着她跑,完全沒有考慮過她的感受,而他的這場盲目的固執,幾乎毀了她的一切,包括孩子——
當她喊出‘昊哥哥’時,皇甫昊驟然轉頭,一瞬間,呼吸一滯,她還是那麼美麗,那站在門口,長長的裙裳揚起,渾身散發出淡淡的光暈,彷彿要將人的靈魂生生吸進去一樣,嬌弱柔美的身軀,悽楚中又帶着幾分悽麗,自從她生完孩子回來,他再也沒見到她。
現在的她的確不再是那種不食人間煙火的清純少女,現在是她是富含風韻,柔情萬種,風姿絕倫的少婦,比少女還要誘人千百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