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泅水依然默然不語,但不同的是,他人已經起身,不一會兒,便已經搬出了一大罈子好酒,將酒封一拍開,那佳釀的香味便飄了出來。
“這酒該有多少年了?”狐姬驚喜地問道。
花泅水笑道:“在這山莊地底下埋了有七八年的光景。”
“那,在買上山之前,有多少年的光景了?”狐姬含笑問道,她一對桃花眼生得極其美麗,眼神流轉之間,盡是迤邐的光輝。
花泅水想了想,道:“我也記不太清了,這酒,好像不是我買的,似乎……是人送的吧。”
“能夠有人送你這麼好的酒,看來你的人緣真是不錯啊。”狐姬讚歎道。
花泅水端起酒杯,一口飲盡杯中酒,微笑道:“這酒,的確是好酒。但是隻可惜了,我這人卻實實在在的不是什麼好人。”
“你是不是好人,對於我狐姬來說,都已經不重要了。這杯酒過後,你會在哪,我又會在哪兒呢?這些,誰又知道呢?”
狐姬端起酒杯,媚眼如絲般翻飛,尖細的下巴微微揚起,將杯中酒悉數灌入口中。一杯酒還不夠,她手執起酒罈,又給自己倒了滿滿一杯,也不跟花泅水碰杯,便再度直接灌入口中,喝乾了再倒……
如此幾番下來,臉色已經變得酡紅,彷彿漫天的流霞都飛到了她的面龐上一樣。
狐姬起身,跌跌撞撞地站了起來,也不知道她到底是要往哪裡走,花泅水的目光緊緊地盯着她,卻見她腳下趔趄,差點就要摔倒在地。
“小心……”花泅水忙將身子往前傾,想要攙扶住狐姬,不想,下一秒,卻已經是滿懷的溫香軟玉,狐姬整個人已經倒在了他的懷裡。狐姬今天穿的大紅長袍有些低胸,再加上方纔喝酒,她將繫帶解開了,因此此刻花泅水不用仔細看,那兩團瑩白如同玉一般的豐盈已經撞入眼簾。一時之間,只覺得心頭一陣火熱,花泅水忙動手將狐姬的衣領往上拉了拉,遮住了這讓人心蕩神搖的春光。
“狐姬你還好吧?”儘管知道她的酒勁沒有那麼差勁,但是不知爲何,心底頭還是沒有來由地關心着她。
花泅水承認,自從遇見花子衿之後,他的心,的確是變得過分柔軟了。
“我很好,很好……”狐姬說完這句話,猛地推開花泅水,整個人拔足就往外跑。
花泅水忙起身打算去追,卻聽見狐姬的聲音伴隨着空氣中酒的芬芳一同飄了過來,“不要來追我了,我既然要走,便自然不會讓你有機會來追我。”
原本已經邁出去的步子,也頓了下來。
花泅水知道,狐姬沒有說謊。她是妖族,輕功比他要好太多,而且還可以瞬間轉移。倘若她不想然他追上,那麼他的確是追不上的。他重新坐下,望着桌上那壇酒,提起往自己已經空了的杯子里加,卻也只剛好加滿一杯而已。
“狐姬,你爲我做了那麼多。也許,這次也該我爲你做一些事情了。”花泅水端起這最後一杯酒,一口氣喝乾了。他深邃的眼神望向窗外,彷彿能夠穿透雲層,看到幾萬年之後的光年般
。
狐姬其實走得並不遠,她也並沒有在花泅水跟前所表現出來的那麼醉,待走到一處人跡罕有偏僻之地,她站定,臉上已經一絲醉態都沒有了,聲音聽起來更是全無半分傷感,反倒是笑聲清脆,道:“大王,出來吧。”
“你這麼快就回來了,事情搞定了?”伴隨着說話的聲音,狐族大王的身影在松樹前逐漸顯現出來。
狐姬站立在風中,風將她的長髮吹得在空中凌亂飛舞着,然臉上的笑意卻始終無比鮮活,她笑道:“大王未免太過看輕狐姬的本事了,我早就說過,這個世界上,就沒有我狐姬辦不成的事情。大王,我答應過你,一定要讓花泅水入妖,如今,已經差不多了。”
“你就那麼篤定接下來的一切,都會按照你的猜想?”狐族大王眯縫起眼睛,探究地看着狐姬,道:“就不害怕是你高估了自己在他心裡的地位,也許你並不值得他爲你做出這麼大的犧牲。”
“大王是在害怕嗎?”狐姬不答反問,她目光中盈盈帶笑,伸出手理了理被風吹亂的長髮,朗聲道:“大王你放心好了,不管他來還是不來,他在我心裡的地位都始終不會變。同樣,不管這世間有沒有花泅水這麼一個人,大王你在狐姬的心裡也是始終處於同樣的位置。因此,大王您又何必害怕呢?”
狐族大王看着狐姬,那麼美麗的一個女子,他多麼想上前,將這個女子一把擁入懷裡,可是,理智時刻都在提醒着他,制止着他心裡頭這些美麗的想法。
“既然如此,那麼我先回狐山。”狐族大王開口道。
“好的。”狐姬得意地笑了。
她之所以如此篤定事情的發展軌跡一定是會沿着自己的猜想,其實並非是因爲自己在花泅水的心裡有多麼重要,她一直都十分有自知之明,尤其是在花子衿進入花泅水世界裡之後,她越發有了自知之明。
因此,她之所以篤定的原因無其它,只有一個。那就是她還具備利用價值。
儘管她告訴他,說狐族大王已經剝奪了她公主的封號。
可是,那又如何,花泅水跟狐姬那麼熟,如何會不懂得狐族大王對狐姬的覬覦,對狐姬的情深意重。眼下狐族大王或許是因爲在氣頭上,纔對狐姬進行了放逐,但是如果有一個人願意出面爲兩人進行調度,那麼兩人重歸舊好不過是遲早的事情。
花泅水一直都是那麼有自信的人,天下的乾坤異動,他都牢牢掌控在手裡,更何況只是讓他出面進行一場調度罷了。況且,這調度倘若是成功了,狐姬再度恢復了她公主的身份,這對於花泅水來說,可實在是一件再好不過的事情了。
“花泅水,我等着你以公主的榮譽來迎接我回來。”狐姬望着遠方,自信滿滿地道。
遠方的雲朵在翻滾着,那高聳入雲的青黛色山峰靜默佇立,不言不語。偶爾,有幾隻大雁交換着姿勢飛翔。山風靜好,歲月溫柔。
蓬萊山。
青界跪在地上,他的身前,無量子冷傲長立。
“知道我這次爲什麼讓你去嗎?”
無量子的聲音很是沉緩,可是聽在青界的耳裡,卻只覺得分外沉重。他少年有成,幾乎是從來不曾被人聲色俱厲對待過,是以,此刻面對無量子少有的冷厲,他一時之間竟然只覺得心都有些慌亂。
“師父讓我去,想來是希望我能夠解救蛹冬妖,讓它們重新迴歸雪山生活。讓我收服瘋魔,幫助他驅除內心魔性,讓他將自己的一身功力拿去造福百姓。”青界一個字一個字地說得很是緩慢。
一直以來,他都自詡十分懂得無量子的心思,幾乎是只要他動動眉頭,他便知道他心裡頭在想些什麼東西。可是此刻,他卻是一點兒也看不夠無量子心裡頭到底在想些什麼東西了。相反,他覺得自己的心裡很亂、很亂,相當地亂,彷彿有萬馬在當中蹦騰一般。
無量子的聲音,卻像是一塊冰,直接扔到了他蹦躂得極其混亂的心裡,頓時冰塊消融,刺骨的寒冷席捲全身。
無量子說:“這些都還只是其次,你是我無量子最得意的弟子,也是蓬萊山最大的驕傲,是蓬萊山九百九十八名弟子的榜樣!我對你,一直是身負厚望,每次不管發生什麼事情,都總想着讓你出馬。因爲你每次都能夠帶給我驚喜,每次都能夠完成得非常出色,心軟卻不氾濫,處理事情十分合理明斷。而這次呢,這次,你帶給我的卻是無盡的失望!”
“對不起,徒兒知錯,甘願受責罰。”青界沉聲道。
“知錯?何錯?”
“徒兒不該太過心軟。可是,徒兒心軟是因爲不能毀了蓬萊山的道義,徒兒答應了瘋魔,一定會帶着他見到師父您,所以……”青界知道無量子這次氣得不輕,因而將姿態放得很低,他在蓬萊山的這些年,接觸的人不多,無量子卻是每天都在接觸的人,他爲他傳經授道,在他的心裡,他便是至尊,值得他永恆地去尊重。所以,即便他如今位列仙幫,對無量子的恭敬卻從未短缺過半分。
“你還是不懂自己錯在哪裡。”無量子長嘆口氣,道:“罷了罷了,這一切,都是命!是命啊!”
“師父,青界不明白,請師父明示。”青界隱隱約約覺得無量子好像是知道些什麼東西,可是卻又猜不到。
自然,他也不可能從無量子的嘴裡直接得到答案,無量子輕聲道:“畫卷還在你那吧,交給我吧。”
青界取出畫卷,小心翼翼地遞給無量子。
無量子接過,大手輕輕撫摸着,嘆道:“天下,就要大亂了呀。”
“師父……”青界還有很多話想要問,比如說瘋魔最後怎麼樣了,去哪裡了,師父又是跟他說了什麼;比如,這天下怎麼就要大亂了,到底發生什麼事情了?
可是,這些疑問雖然產生了,卻還是安安靜靜地躺在心裡頭。因爲他知道,自己已經喪失了詢問無量子的資格。畫卷被無量子主動要求歸還,這對他來說,無疑是一種嚴重警告。看來,無量子這次,是真的對他很失望了。
“這段時間,你就在天機閣好好閉關修煉吧。沒有我的通知,不許出來。”無量子的聲音音調不高,卻很是威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