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何時伸手想要拉她,卻是撲了個空。
望着空落落的手,就像是這寂靜的黑夜。
庭院裡很安靜,四下無人的時候只剩下噴泉裡的淙淙水聲,何時享受着這一刻的寂靜和四下無人,可以讓她好好的參觀一下這個久違的院子。
正中間是個噴水池,左手邊有喬一諾最愛的一棵桂花樹,每到花開的季節,喬一諾喜歡坐在這裡看書,聞着花香,賞着書籍,何等的愜意安適。
張姨每年都會收集這樹上的規劃,做成桂花釀,桂花酒,還有喬一諾愛吃的桂花年糕,只是不知道,自己離開的這一年,張姨還會不會做呢?
想到這裡,何時的身上散發着一股憂傷,眼神裡也透出了悲涼。
手指輕輕拂過桂花樹下的那個鞦韆架,該是很久沒有蕩起了吧?
何時沉浸在這回憶當中,根本沒有注意到,瞧瞧跟出來的範雲錦此刻正用一種複雜的情緒看着自己。
她分明就是喬一諾,她爲什麼不認?
或許,她是有什麼難言的苦衷?
“什麼人?”何時察覺到有人正偷偷摸摸的觀察着自己,厲聲責問着,範雲錦猶豫了一下,就聽到何時再次開口,“還不趕緊出來?”
嘆了一口氣,範雲錦正打算上前的時候,就聽到有一道男聲比自己還快,吊兒郎當的說道,“何小姐還真是警覺啊。”
“你是誰?”範雲錦愣了一下,看到假山後面走出來一個痞子模樣的小混混,她沒見過,只是她不明白,這個人爲什麼會出現在自己的家裡,跟何時又有什麼關係?
“你不用知道我是誰。”小混混痞氣的笑着,一步一步的朝着何時靠近。
“你想幹什麼?”何時冷笑了一聲,定定的站在那邊,連動都沒動,“是誰派你來的?”
“這個你就更沒必要知道了。”小混混猥瑣的搓着手,“媽的,我還以爲是個醜八怪,沒想到竟然是這麼一個水靈靈的大小姐,老子今天賺大了。”
他一步一步的朝着何時靠近,嘴裡還不停的說着,“小美人,別怕,哥哥會好好疼你的。”
何時的臉上浮起一抹冷笑,喬初楠,你就這麼點本事?
“這位先生,我知道是有人派你來的,如果你現在停下手並且跟我去指認她的話……我可以給你更加豐厚的價錢,比如……她給你多少錢,我可以給你十倍。”何時開出的條件足夠的誘人,十倍的價錢,那可是自己賺幾十年都不一定能賺到的。
小混混停下腳步,猶豫了一下,再看看面前的何時,啐了一口,“妹妹,不是哥哥不愛錢,實在是你太漂亮,哥哥想着,要是這輩子能睡上你這樣一個美人,也算是不枉在這世上走一遭了。”
他一邊說着,一邊繼續朝着何時走過來,何時冷眼看着,臉上卻是連半點慌亂的表情都沒有,“那麼,至少在死之前,你得告訴我,到底是誰派你來的,哪怕我將來化成了厲鬼,也能知道,到底是誰害了我,報仇也不能找錯了人不是嗎?”
小混混的腳步頓了一下,最後還是沒開口,“妹妹,這世上不是什麼事情都要有答案的,你只需要知道今天確實是有人派我來的,至於是誰,你大概也猜得到不是嗎?”
“是啊。”何時的嘴角揚起了笑容,範雲錦躲在暗處看着,心裡記得團團轉,隨手抓起地上的一塊石頭,想也不想的衝了過去。
小混混的髒手眼看着就要碰上何時,範雲錦的石頭也砸到了小混混的頭上,“臭小子,讓你欺負我女兒。”
“伯母,你……”何時一驚,整個人都被震懾到了,女兒?這怎麼可能?範雲錦怎麼可能會知道自己的身份?
“孩子,別怕,有媽媽在。”範雲錦一邊舉着石頭對着面前的被砸得摔倒在地上的小混混,一邊強自鎮定的安慰着何時。
這個女人優雅了一輩子,也高貴了一輩子,何時怎麼也沒想到,她竟然會爲了自己衝出來對付這樣的小癟三,何時一下子就紅了眼眶。
但是嘴上,卻還在掩飾,“伯母,您在說什麼,您是不是認錯人了,我是何時,我的父親是何弘文。”
“不可能。”範雲錦斬釘截鐵的說道,“我是你的媽媽,我第一眼就能認出你,孩子,不管你變了多少,我都能認出你來。”
“伯母,這……”何時還想解釋,地上的小混混回過些神來,跌跌撞撞的站起了身來,惡狠狠的看着面前的範雲錦,“老東西,竟然敢壞我好事……”
算算時間,喬初楠差不多該帶人趕到了,她給自己的任務是,不管用什麼辦法,哪怕是假戲真做,都要在喬初楠趕到的時候,製造出兩個人苟合的景象,但是有這個老太婆在這裡,這一切根本就沒有可能,所以現在他的主要任務,就是趕緊把這個不知道從哪冒出來的範雲錦解決掉。
小混混隨後撿起地上的一根粗壯的樹枝,齜牙咧嘴的朝着範雲錦衝了過來,何時心頭一緊,本能的喊了一句,“小心……”
其實何時是學過跆拳道的,剛剛範雲錦要是不來,何時也是絕對有辦法對付他的,可誰知道範雲錦竟然會跟了過來。
在這樣危難的時刻,何時只想着保護範雲錦,飛撲過去抱住了她,小混混的棍子只打在了何時的背部。
何時以爲這樣就結束了,可誰知道這小混混竟然在範雲錦的頭部又補了一棍,範雲錦當場就暈了過去。
何時小心翼翼的放下了懷裡的範雲錦,轉過頭來惡狠狠的看着面前的小混混,顧不得背上火辣辣的感覺,一記漂亮的過肩摔,遠處人聲喧譁,何時知道,喬初楠過來了。
“你給我小心着些,管好你的嘴。”何時惡狠狠的威脅着被自己制住的小混混,小混混的嘴角扯起一抹笑容,“妹妹,咱們兩不是情投意合,迫不及待在這裡相會嗎?難道還有別的什麼事嗎?”
“你……”看着小混混痞氣的模樣,何時是又氣又急,範雲錦這個生日,只怕是終身難忘了。
“何時,你在幹什麼?”喬初楠的人還沒到,聲音卻是已經傳了來,她的身後浩浩蕩蕩的跟着一羣人,除了喬致遠,蕭逸然,蕭以寒和裴逸庭之外,還有一羣熟悉的不熟悉的賓客。
何時不禁在心裡開始想着,喬初楠到底找了什麼藉口,才把這麼一大幫人找了來?
“天吶。”喬初楠率先走近,等她看到躺在地上的範雲錦時,由內到外的每一個細胞都開始叫囂,竟然連範雲錦都暈過去了,真是天助我也。
“媽,你怎麼了?”喬初楠撲到了範雲錦的身邊,將她抱在了懷裡,緊張的看着面前的喬致遠,“爸,媽暈過去了。”
“還不趕緊送醫院去?”喬致遠心頭也是不好受,看了一眼身邊的何時,抱起範雲錦就往醫院走去。
喬初楠惡狠狠的瞪了一眼何時,“何時,我媽要是有什麼三長兩短的,我絕對饒不了你。”
“就是。”蕭以寒也在一旁幫腔,“何時,你可真是不要臉,人家媽媽的生日,請你來是看得起你,你倒好,跑到這裡來跟情郎私會,還打傷了人家的媽媽,你還要不要臉?”
“蕭以寒,我爲什麼會來這裡你不知道嗎?”何時現在心裡只擔心範雲錦的傷勢,根本沒心思跟蕭以寒吵嘴。
蕭以寒冷笑了一聲,“我當然知道。”
蕭以寒的目光上下打量着何時,“不光是我,在場的所有人都知道,你看看,我們都已經來了這麼久,你們兩個還抱在一起,捨不得分開。”
何時只想着制服小混混,卻沒想到這動作確實是過於曖昧了,裴逸庭走過來,找人將小混混帶走,然後把何時帶走了。
“喂,你站住,我讓你走了嗎?”喬初楠衝着何時喊道。
何時頓住了腳步,轉過頭來衝着喬初楠喊道,“喬初楠,我要是你,現在就應該去醫院,而不是在這裡叫囂,你難道不擔心你媽媽現在是什麼樣的狀況嗎?”
“我……”喬初楠語塞,“我當然擔心,就是因爲擔心,所以我才更不能放你走,你要是走了,我到哪裡去找你這個罪魁禍首?”
“那你可以放心,我現在就去醫院,絕對不會跑。”何時淡淡的說着,她有錄音,可是現在卻是絕對不能拿出來放的了,要是被喬初楠聽到範雲錦的話,肯定又要起疑,爲了自己,也是爲了範雲錦,何時都不能這麼做。
上了車,裴逸庭安慰何時,“那個人那邊,我會找人去問,一定還你一個清白。”
裴逸庭氣,要不是因爲喬致遠跟自己說話,何時也不會陷入這樣的困境之中,偏偏這個男人還是何時的親生父親,他怎麼恨得起來。
“不用了,那個人嘴巴緊得很,威逼利誘都沒用。”何時不是沒試過,所以纔會知道裴逸庭不管怎麼做都是無用功。
她沒有任何可以證明自己的證據。
“好。”裴逸庭淡淡的回了句,掏出電話撥了個號碼,“喂,恩,什麼都不用問,只要不搞出人命,隨便你們怎麼處置。”
敢動何時,就得承受相應的懲罰。
何時知道喬家常去的醫院是哪一家,兩人到的時候,範雲錦已經進了手術室,喬初楠還沒到,手術室外只有喬致遠和張姨兩個人在。
“伯父,伯母怎麼樣了?”何時下了車之後是一路狂奔過來的,到手術室門口的時候早就已經是氣喘吁吁的。
她的心裡掛着範雲錦的傷勢,沒有想到喬致遠的心裡懷着的,是對她滿滿的恨意。
她知道自己是喬一諾,喬致遠的女兒,卻忘了喬致遠只當她是何時。
“啪!”一個清脆響亮的巴掌甩在了何時的臉上,何時捂着自己的臉,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的喬致遠,“伯父……”
“別叫我!”喬致遠怒氣衝衝,裴逸庭趕到的時候,正好看見喬致遠對何時動手的那一幕,忙上前將何時護在了自己的身後,“喬總,你這是在做什麼?”
裴逸庭多想把何時的身份說出來,好讓她不再受這樣的委屈,自己的父親不相信自己,還被打了一個巴掌,現在的何時心裡該是多麼的委屈和絕望。
身體上的疼痛,絕對比不上心裡的。
“裴總,這是我跟她之間的事情,你別管。”喬致遠衝着裴逸庭吼道,“我知道你跟這個人關係不錯,但是現在她已經傷害到了我老婆,不管怎麼樣,我都得讓她爲此付出代價。”
何時拉了拉裴逸庭,柔聲說道,“我沒事,你讓開吧。”
裴逸庭和喬致遠僵持了一下,最後還是在何時的堅持下,走到了一旁,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這父女兩,多麼可笑的一幕。
父女相見卻不識,反成仇人相對峙。
“伯父,我只是關心伯母的身體,並沒有別的意思。”何時低着頭,努力控制着自己眼眶裡的眼淚。
哪怕當年被喬初楠和蕭逸然害成那副模樣,哪怕她那時候了無生意,可是也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委屈過。
那是她的媽媽啊,她怎麼可能會害她?
那是她的爸爸啊,從小到大從來不捨得碰她一下的爸爸,到底是什麼讓事情變成了現在這個模樣?
“關心?”喬致遠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明明對何時恨之入骨,但這滔天的恨意中竟然偶爾還會劃過一絲柔情,想到範雲錦還在手術室裡生死未卜,喬致遠硬起了心腸,“要不是因爲你,她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嗎?”
“老爺,事情還沒搞清楚呢,我看這姑娘不是這樣的人。”張姨也忍不住替何時說話,也不知道爲什麼,她就是覺得這姑娘面善,不像是這樣的人。
何時擡起頭,趕緊的看了一眼張姨,“張姨,我沒事的。”
“你……”張姨愣了一下,她怎麼會知道自己?
“我打第一眼看到你,我就知道你不是什麼好人,渾身上下都長滿了心眼,楠楠也不止一次的在我面前提過,說你一直跟蕭逸然不清不楚的,一開始我還不相信,現在我是不得不信。”喬致遠看了一眼面前的何時,“你給我滾,我不想再看到你。”
“喬總,別太過分。”裴逸庭顧忌着何時的情緒,忍不住開口提醒喬致遠,也算是給父女兩日後的相認留個臺階。
喬致遠冷笑了一聲,看着面前的裴逸庭,“裴總,任何一個男人,老婆躺在冷冰冰的病牀上,恐怕都是冷靜不了。”
“我知道你跟她親近,你要是因爲這個跟喬氏解約,我也不在乎,總之我不希望再看見她。”喬致遠說着就背過了身去,不想再看何時一眼。
何時的心頭像是被千刀萬剮,直勾勾的盯着面前喬致遠的背影,眼淚終於是不受控制的掉了下來。
張姨看得心頭都軟了,走到了何時的身邊,“孩子,我家老爺現在正在氣頭上,要不你還是先回去吧,等到夫人醒了,我再通知你。”
“走吧。”裴逸庭牽過了何時的手,溫柔的擦去了眼淚,走過喬致遠身邊的時候,裴逸庭突然停住了腳步,衝着喬致遠說道,“喬總,總有一天你會後悔的。”
喬致遠冷哼了一聲,不置可否。
裴逸庭把何時帶回了車上,何時怎麼也不肯走,就算是在醫院樓下,至少是在陪着範雲錦,範雲錦不醒過來,何時是無論如何都不能安心的。
喬初楠和蕭逸然趕過來的時候,何時和裴逸庭已經離開了,喬初楠剛到,就大喊大鬧着,“何時呢,那個賤人呢?”
喬致遠沒搭理她,張姨也是一樣。
喬初楠更不樂意了,“這個賤人,我就知道不能相信她,說什麼會過來醫院裡,我看她分明就是爲了逃避責任。”
“行了,少說兩句。”喬致遠不耐煩的說道。
張姨白了一眼喬初楠,“二小姐,你就少說兩句吧,夫人還在裡面躺着,你這樣在醫院裡面大吵大鬧的,像什麼樣子?”
“我媽就是被那個賤人害成這個樣子的,現在她還跑了,我爲什麼不能說,我告訴你,我媽要是醒過來了還好說,要是醒不過來的話……”喬初楠冷笑了一聲,卻猝不及防的被喬致遠扇了一巴掌。
“爸,你打我幹什麼,明明是何時那個賤人她……”喬初楠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的喬致遠。
喬致遠滿臉的怒氣,“你說夠了沒有?從你進來到現在,就一直大吵大鬧的,你媽媽現在還在裡面躺着,你就在這裡說這些晦氣話,你是不是故意的?”
“我……我不是的。”喬初楠的囂張氣焰頓時被澆滅了,蕭以寒拉了拉喬初楠,“嫂子,伯父說得對,反正何時跑不了,咱們還是等伯母醒了再說。”
蕭以寒冷笑了一聲,“伯母的生日宴上跟一個小混混私通,這件事情要是傳揚了出去,我看她還怎麼在蘇城立足。”
“安靜點。”喬致遠不耐煩的說了一句,“你們要是再這樣吵,就都給我滾出去。”
喬致遠發了火,這兩個人才算安靜了下來。
手術室的房門打開的時候,喬致遠第一個迎了上去,“醫生,她怎麼樣了?”
“其實沒什麼大礙,就是腦補受到了強烈的撞擊,導致的昏迷,這要是擱在年輕一點的人身上,應該早就已經醒了,不過令夫人年紀大了,身體機能各方面都已經退化,這一擊導致她重度腦震盪,什麼時候醒,就看她自己了。”醫生一副公事公辦,聽天由命的樣子。
喬志遠一聽,腳下踉蹌了一下,好在旁邊的張姨扶住了他。
“醫生,沒有別的辦法了嗎?”喬致遠不死心的問道,醫生搖了搖頭,“致遠,咱們兩都認識這麼多年了,難道我還能騙你嗎?”
醫生慢慢的鬆開了喬致遠的手,“能不能醒,就看你夫人自己了。”
護士推着範雲錦的病牀回了病房,喬致遠一直寸步不離的守着,喬初楠和蕭逸然也被關在了門外,就是怕喬初楠再吵到範雲錦。
透過門上的玻璃看到喬致遠的樣子,張姨的心裡也很不是滋味。
“嫂子,依我看,咱們還是趕緊回去吧。”蕭以寒衝着喬初楠說道,“這麼晚了,再說伯母一時半會也醒不過來,咱們回去休息一晚上,明天早上再過來。”
喬初楠也不想待下去,累了一天了,再說,她現在只想着該怎麼找何時算賬。
側過頭看了一眼張姨,“張姨,你一個人在這裡可以嗎?”
“有什麼不可以的。”張姨冷笑了一聲,“倒是二小姐你,跟在這裡只會給老爺和夫人添亂,走了反而倒是清靜。”
“你……”喬初楠氣急,但最後還是沒發作出來,上了車,蕭以寒跟喬初楠還在說着何時的事情,蕭以寒看了一眼冷着臉坐在副駕上的蕭逸然,“真沒想到,平日裡裝的一本正經的樣子,真以爲自己是什麼天仙呢,原來私下裡,也不過就是個賤人。”
“就是……”喬初楠冷笑着,“她把我媽害成這個樣子,我是絕對不會放過她的。”
“嫂子,你等着看吧,像她這樣的女人,將來是不會有什麼好報應的。”蕭以寒惡狠狠的說道。
“說夠了沒有。”一直沉默着的蕭逸然突然爆發,“說夠了就給我閉嘴。”
蕭逸然是什麼人,他太瞭解喬初楠和自己的妹妹蕭以寒,他不信何時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來,這件事情裡面肯定有鬼。
從喬初楠故意找自己吵架,再到蕭以寒過來找他們,說是何時不見了,再到範雲錦暈倒,何時被冤枉跟人私通,這裡面的事情,肯定跟這兩個人有不可或缺的聯繫。
“怎麼,還說不得了?”喬初楠冷笑着看着面前的蕭逸然,“蕭逸然,你看清楚,這就是你放在心尖上的女人,一個……爛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