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男人醇厚的嗓音像是最醇濃的美酒,狹長的眼裡漾着一絲微光,“爸不會有事。”
涼小意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瞬間,眼裡迸射出驚喜的光芒,歡喜的她忘記了現在是在病房裡,旁邊還有自己的爸媽,發出一聲驚喜的大叫:“啊!”這一刻面前這個男人就是她的神!
喜極而泣大叫着撲進面前男人的懷中,微微豐萸的手臂一下子環住男人的性感的脖子,縱身跳上男人的身上,雙腿八爪魚一樣環在男人健碩精瘦的腰腹上,腦袋順勢就靠上了男人堅硬寬闊的肩胛骨上,“啪嗒啪嗒”,眼淚不受控制地溢出眼眶,順着臉頰掉在男人的肩膀上,打溼了他的薄西裝。
蘇涼默向來情緒不顯的臉上閃過剎那的訝然。在她撲進他懷中的那一刻,在她喜極而泣的那一刻,身體最深處的那塊柔軟,彷彿被什麼劇烈撞擊着。
她的眼淚,透溼了他半邊的肩膀,可是爲什麼,他更加不願意放手了?
男人漆黑的眸子裡寫着難言的複雜。
“媽,”蘇涼默擡頭看向涼媽媽和涼爸爸,“爸的事情別擔心,腎源的事情已經解決了。”
涼媽媽驚訝地捂住嘴:“怎麼會?”這麼快?
他們家千求萬求的事情,甚至爲了小意她爸,都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可是現在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女婿”打了個電話的時間,就把事情解決了。
他,到底是誰?
當爸爸的事情有了解決的途徑的時候,涼小意這時候才放鬆了緊繃的神經,人一旦放鬆了緊繃的神經,許多之前忽略掉的事情一下子清晰起來。
“噌”的一下,涼小意倏然擡頭驚愕地盯着面前的男人。後知後覺結結巴巴地指着蘇涼默問道:“涼、涼默,你,你,你剛纔叫我爸媽什麼?”
那個男人叫她的爸爸媽媽什麼?
“笨蛋,”後知後覺的笨蛋,蘇涼默的眼裡有着一絲寵溺:“我們是夫妻。”
我們是夫妻……他說,他們是夫妻,所以她沒有出現幻聽。蘇涼默那個驕傲到不可一世的男人稱呼她的爸媽爲爸媽的話……她心裡對他最後的那一點警戒,徹底消散無蹤。
這個驕傲如帝王般的男人如果不是出自真心的話,又怎麼肯屈尊去叫一個沒有血緣的人爸媽呢?
一個女人,無論年齡大小,性格不同,女人,會對一個男人毫無顧忌的撒嬌,那是出自信任,唯有全然的信任,纔會讓一個女人,尤其是一個年齡接近三十的女人,放開心懷,向一個男人撒嬌。
涼小意是理智的,她既然能夠成爲出色的醫學教授,能夠在這麼年輕的年紀,在腦科靈域有所成就,除了她與生俱來的天賦,也離不開她的勤奮苦學。何況她這一生活的比一般人要坎坷許多。試問,這樣一個女人,她怎麼會沒有理智?
她不願意傷害別人,卻心中清楚明白。像是對待沈明遠的事情,她不去告,是因爲她不想傷害。她有所顧忌,顧忌那個年紀小小雙眼失明的小女孩兒。
像是蘇涼默這個男人從前對她恨之入骨,朝夕之間,卻彷彿對她變了態度,說要對她好,要寵她。後來她在看到蘇涼默那個涼薄的男人在見到她肩胛骨上的傷疤的時候,眼中的震驚和痛楚,聽他質問她,這些傷痕是哪裡來的。她隱隱約約猜測到,他已經知道當年救他的人是她。
所以對於他突然間對她好起來的事情,也就沒有那麼多的疑問。
可是,她的心底深處一個角落裡,隱隱約約還是對他有些懷疑。尤其是在那一天下午,她被沈明遠強拉去英倫醫院,當她從溫晴暖的病房裡出來時,那最後的驚鴻一瞥,那道挺拔的身影,從此在她心底揮之不去。
她的心中隱隱約約對他持有一絲懷疑……做醫生的,做一個腦外科的權威醫生的,涼小意的思維很縝密,觀察力也很強。
可是在今天,她對這個男人的懷疑,在他一聲“爸媽”中,化爲烏有。
賽維曾說她是一個善良體貼的好姑娘,涼小意自嘲的笑笑。其實她很自私。
不願意見爸媽,說出來是爲了不讓爸媽傷心,其實她是不想親眼見到親人爲她愁眉苦臉,母親終日以淚洗面?
去無償救治那些腦瘤病患,說出來是獻出愛心。其實她心裡清楚,她只是爲了實現兒時的願望,彌補祖母去世時候的遺憾。
不去告沈明遠誹謗誣陷,說出來是爲了那個盲童有朝一日能夠復明,並且擁有一個健全的家。實則呢?她只是不想當壞人,當惡人,她害怕因爲她的緣故,剝奪了一個五歲的小女孩兒復明的希望,剝奪了這個小孩兒擁有溫馨的家的機會。
她其實是自私的。
去往停車場的路上,下起了雨。
蘇涼默一手脫下西裝外套,一手將身邊的小女人禁錮在懷中,緊緊的。
西裝外套遮在她的頭頂,替她承載了突如其來的暴雨。
突然之間,她的整個世界彷彿與外界隔離。任憑外面風吹雨打,她的世界,滴雨不沾。她緊貼着蘇涼默,感受着絲絲從身邊男人胸膛傳來的體溫,暖融融,化去了暴雨突襲的冰涼。
“我們走。”頭頂傳來男人的聲音。
涼小意心中一頓,此刻有一種衝動,說不上來緣由,她猛地推開了替她遮風擋雨的男人。在男人不解的目光下,“蹬蹬蹬”跑離他的身邊,在他身前五六米開外的地方停了下來,一個旋身,面對身後的他。
蘇涼默擡起大長腿,就要去追。
對面五米開外的那個女人,全身淋溼,瓢潑大雨傾斜而下,整個一隻落湯雞。涼小意兩手在嘴邊圈成圓圈,“嘩啦啦”的雨聲淹沒了大部分的聲音,她深吸一口氣,忽然朝着那個擡起腿,正要朝着她走來的男人大聲地喊道:“蘇涼默!”
嗯?……在這一聲突兀的大喊聲中,男人離地五公分的右腳,在半空中頓了頓,暴雨中依然俊美不凡的臉上,半側的眉毛微微挑了挑,雙眸裡閃過狐疑……她想做什麼?
“蘇涼默!”涼小意彷彿用盡了一生的力氣,雙手圍着嘴巴,圈成一個圈,朝着對面那個同樣被雨水淋溼了的男人大聲地喊道:“我、愛、你!”
大雨依舊“嘩嘩譁”的傾盆而下,甚至比之前更加大。
狂風大作,把醫院裡這條不寬的泊油路兩旁的一排梧桐樹打的枝椏亂顫,樹枝亂擺,漫天的梧桐葉在半空中打着旋兒,“呼啦啦”的或飛向遠處,或落在地上。
外界風雨大作,他的眼中只剩下了對面那個用盡畢生力氣朝着他大喊“我愛你”的女人。心臟,“噗通、噗通”,“噗通噗通噗通”……越跳越快,大有失衡的節奏。
前所未有過的感受……這種暢快着窒息而死的愉悅,腦中一片的空白,唯有那顆胸腔裡的心臟,跳動的越來越快,越來越大聲,大有不甘寂寞,跳出胸腔的架勢。
男人俊美的容顏上一片恍惚,驚喜、愉悅、心疼,所有的情緒夾雜在一起,交織成一片複雜難明的情緒,說不清道不明。
這一刻,他甚至產生一種“有妻如此,夫婦何求”的感念……
風雨大作中,涼小意的力氣在這一聲告白聲中全部用盡,她彎着腰,雙手撐在兩腿膝蓋骨上,大口大口的喘息,雨水無孔不入,打溼了她的雙眼……有些溫熱,有些腥鹹。
自打和他登記結婚後,她從不隱瞞對他的感情,卻從來沒有像今天一樣,大聲地喊出來。
她要她的愛,光明磊落!
是一時興起給了她勇氣,是這突如其來的暴雨給了她鼓勵。撐着膝蓋骨,仰天看天,雨水更是毫無顧忌地打在她的臉上,打進她的眼睛了。然而,不躲避,即使被雨水打的雙眼迷濛睜不開,她依舊感激地看着這天,這雨,這風,這樹……
人膽小慣了,有時候,需要這樣的暴風驟雨給予的鼓勵。
像這傾盆大雨,分明不爲人所喜,但它不顧人們的意願,自信地來了。來自大自然的勇氣。
她眼底閃過勇氣,朝着那個一動不動的男人大聲地問道:“涼小意愛蘇涼默!蘇涼默愛涼小意嗎?”
愛!
當她那樣耀眼地站在瓢潑大雨中,那樣揭斯底裡地喊出“涼小意愛蘇涼默”,問出“蘇涼默愛涼小意嗎”的時候,男人甚至連思考都沒有思考,腦海裡蹦出一個字!
愛!
愛?……怎麼會!!!瞬間,在男人腦海裡跳出這個字眼的時候,倏然間,他雙眼猛地瞪大,腦子頓時清醒了。
不!他怎麼會真的愛上她!?蘇涼默睜大的雙眼,緩緩闔了闔,再次睜開,眼底的悸動之色散去了。
是老三!是辰一的催眠術的作用!除此之外,他別無解釋。
男人的眼睛動了動,看來老三的催眠術又進步了許多。
蘇涼默垂下了眼,修長的睫毛遮住了眼底的幽芒。再次擡起眼的時候,男人薄脣微動,“涼小意愛蘇涼默,蘇涼默現在也愛涼小意。”嗯……他現在是被老三催眠的狀態,他現在當然也是愛涼小意的。至於以後,……誰知道呢?
風雨中,涼小意的眼瞬間清亮無比,即使透過一層層的雨簾,依然讓人無法忽視那灼熱無比的目光。
蘇涼默垂下眼,竟是有些不敢直視這樣的涼小意。
心中有些許不安,這種不安來自何處,連他自己都說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