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記得他問過不少傻問題,所以纔會有這樣的不耐煩。
喬影被推得一怔,看了她一眼,便沒有再說話,打開房門走進去。沐青綾跟在他後面走進去,頓時被眼前煥然一新的景象驚呆了。
“綾兒過來,告訴我,你的房間在哪裡?”喬影站在房間中央笑看着她。他不偏不倚不給她任何提示,滿懷期待地望着她。
沐青綾卻彷彿沒聽到他說的話一般,只是一個勁兒在打量房間裡喜氣洋洋地裝飾。
紅色的牀上用品,紅色的牆簾繩帶垂金的穗子,再看另一邊的牀上則鋪着粉色的牀罩。還有門和窗上的大紅喜字和吉祥的窗花。
一切都是那麼熱鬧的美麗,看着沐青綾大眼亮閃閃地四處轉個不停。
“綾兒,聽見我說的話了沒有?你的房間在哪裡?”
喬影的目光牢牢鎖定着四處打量的丫頭,沒奈何地再問了一遍。
沐青綾這纔回過頭來看向他,然後再移目分別在兩張牀上看了幾眼,突然快步走向粉色的牀,開心地道:“我喜歡粉色!”
所以,有粉色牀的那邊肯定是她的。
這個邏輯很簡單。沐青綾幾乎沒猶豫,便做了正確選擇。喬影在她身後看着她,撇了半天嘴卻說不出話來了。
難道他又問了一個笨問題嗎?
綾兒確實是喜歡粉色,所以她房間裡的粉色和女孩子物品很多。雖然他這邊鋪了大紅牀被,但房間的整體風格卻還是偏向男性化的。
也許綾兒並不能正確分辨出男性和女性的區別,但她憑喜好的直覺卻輕易做出了這個選擇。
而她現在的心思和智商,卻根本沒有檢測出來。他還是不知道她現在是哪個綾兒……
他忍不住,伸手往自己的腦袋上拍了幾下,爲喚不醒也測不出的問題一籌莫展。
沐青綾已走過去歡呼着撲倒在牀上,回過身來正好看見喬影在拍自己的頭,不禁驚呼:“哥哥,你在幹嘛?”
她一骨碌從牀上爬起來,衝過來抱住他,疑惑地仰望着他的臉:“你幹嘛打自己?是不是你不乖?”
喬影張臂環住她的身子,俯身將臉貼上她的臉頰,在她耳畔嘆息道:“綾兒,如果你真的關心我,心疼我,就早點醒過來吧。”
“就算你要打我罵我,我都甘願。只要你能醒過來,變回正常的你,我怎樣都甘願。”
輕輕地低語聲在耳畔如深沉的情歌款款吟唱。
沐青綾伸展雙臂抱着喬影的勁腰,閉着眼睛不言不動。就像快要睡着了似地。喬影側頭去看她,注意到她的沉默,心中一動。
在美國初遇的綾兒,除了否認以外,還喜歡裝空氣。那時的她也是這麼沉默不語,裝鴕鳥裝得很自然自得。
那時候他會不擇手段逼她脫下鴕鳥皮,逼她承認,不承認也要默認。可是現在他卻不能用那些極端方法。但是……
“綾兒,累了嗎?我們躺到牀上去說話好不好?”喬影目光一轉,便有了決定。他不會用極端方法,但還是可以稍微用些花招的。
“好呀,正是有點困了。”沐青綾自他懷中站直了身子,轉身就要往自己的房間走去。但她才走出一步,就被一雙大手勾住,被抱着朝另一張牀走去。
大紅的喜牀。
“你幹嘛?我要睡自己的牀!”沐青綾立刻尖叫起來,有些不高興地回頭瞪喬影。
喬影呵呵笑了起來,一臉隱晦地提醒她:“老婆,你忘了你昨天已經嫁給我了嗎?你現在是我的老婆,當然要跟我睡在這邊了。”
又不是沒睡過,哪來的排斥理由呀?
沐青綾被他提醒,果然閉了嘴巴,也不再掙扎。她記得自己確實當過新娘子。
喬影拿起遙控器將室內的溫度調高了些,迅速脫了兩個人的外衣鑽進了被窩裡。他將她摟進懷抱裡,開始用溫柔的聲音講述他們年輕時的故事。
他跟她說他們的第一次見面,她的彆扭,他的霸道。他跟她說那些年他們在同一個屋檐下的生活點滴。
他跟她說他們的初吻,他們從什麼時候開始正式談戀愛,他十八歲的那夜她是如何鑽進他的被窩的。
那些青蔥的歲月是那麼的幸福,那些朦朧的情感是那麼的甜蜜。
自遇見她的那一天開始,十五年來的點點滴滴,眷戀、相思、惆悵,沒一刻忘記。
所以在美國重逢的那夜,在路邊上,他一眼就認出了她,即使只有一個背影,他也準確地叫出了她的名字。
他用溫柔多情的聲音款款訴說着,不急不慢,不慍不火,時間在他們之間也彷彿變得輕柔溫暖起來,不再受外界的干擾。
三個小時過去,他講得有些口渴,纔講到他們剛剛重逢時,講到她腳崴了,他送她去醫院搽藥。還沒回到家。
他喃喃地低語着,口乾了,喉嚨有些不舒服,便探頭四下裡找了找,想起房間里根本沒有放飲水機。
這段時間沒住在這裡,原來放在這兒的飲水機抱到一樓去了。
他轉回頭,想和綾兒說一聲,他到樓下去倒杯水上來。目光轉動間,卻驚見她竟然閉着眼睛似睡着了一般。
“綾兒?”
“綾兒!你怎麼可以這樣!”
他喚了她兩聲,卻發現她連眉梢都沒動一下,頓時無語了。敢情他講了半天他們過去的故事,她卻當催眠曲了?
就算是傻綾兒,也不會這麼安靜地睡着吧……
以前他會講一些綾兒在家裡時的生活片斷,主要是爲了助長她的記憶恢復能力,爲了避免她情緒起伏太大,會不高興甚至情緒激動,關於美國的那些事情,他是能不說就不說的。
如果她不問,他是半個字也不會說。要說也是儘量說到她變成六歲以後發生的事情。談論這些她記得的東西,還是很輕鬆的。
今天會那麼完整地講述,是因爲她自昨天以來的種種變化。看着已在清醒邊緣徘徊的人兒,他忍不住了。
不能用激烈的方式去迫她,那對她講故事,讓她自然而然地在放鬆的狀態下,從這些往事中尋找到甦醒的契機。
以不激烈的方式去迫她。
可是,爲什麼她能在他深情的講故事的聲音裡睡着了?
喬影擰着眉頭瞪着她恬靜的睡顏,心裡彷彿有一股鬱結的氣息正騰騰地翻滾着,無法舒緩,無處渲泄。
看了半晌,他轉開目光平躺下來,目光暗沉地望着天花板,也沒有心思去倒水了。渴就渴吧,不知道若他渴死了,她會不會開心一點?
一想到她心裡藏着那個莫名的誤解,至今還不能諒解他,不肯正面對他,他的心就一陣揪緊。如果他死了,她會不會開心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