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她只是說了這麼一句話,對方就騰地站起身,直直地朝她走了過來。
看着步步逼近的高大身影,葉姿頓覺身體僵硬,她一邊暗罵着自己沒出息,一邊強迫自己擡起頭,直視着他危險的眼神。
元野走到她面前半米處,倏地停下腳步。
葉姿四十五度角仰頭怒視,這時候她才發現,他居然這麼高?
在醫院裡的時候,因爲他始終臥病在牀,所以她竟然不知道,這傢伙站起來,足足比自己高了至少一頭!
此刻,元野高大挺直的身軀站在她面前,俯視她簡直不費吹灰之力。
誰說的,身高決定氣勢!
盯着她倔強的小臉,元野微微地眯起了獵豹般的黑眸,薄薄的脣角勾起一抹邪魅的弧度。
“你知不知道,你爲什麼會在這裡?”
男人的眼神隱隱帶着幾分戲弄,彷彿一隻饕餮飽食的貓,在閒暇地逗弄垂死掙扎的老鼠。
沒想到他還敢提這茬,葉姿怒從膽邊生,想也不想就痛快淋漓地罵了一句:“因爲你們都是混蛋!”
“呵。”元野的俊臉帶着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眼神卻依舊戲謔,“罵得好。”
沒想到他若無其事地接受了自己的斥罵,葉姿正要愕然,卻發現元野又上前邁了一步。
“你幹什麼?”葉姿下意識地後退,警覺地盯着他,“別過來!”
元野目光嘲弄,彷彿在考驗她的膽量夠不夠大,照舊步步靠近,對葉姿的警告只當是耳旁風。
葉姿可沒有他那麼厚的臉皮,要想保持安全距離,她只能被迫後退,直到後背抵上牆壁。
她仰着頭,目光兇惡地盯着近在咫尺的俊顏,彷彿這樣就能生生逼退對方。
元野離她這樣近,近得幾乎要蹭到了她的鼻尖,她能清晰地聞到他身上薄荷古龍水的味道,感覺到他薄脣裡吐出的熾熱氣息——
“反正我已經是混蛋了,不如就混蛋到底。”
葉姿好像被壓上了最後一根稻草,條件反射般地蹦了起來。
“你要敢碰我,我就讓你再住一次醫院!”
爲了證明自己不是說說而已,葉姿粉拳緊握,美眸怒睜,時刻準備出擊。
無視她近在眼前的小拳頭,元野擡起右手,毫不掩飾地直接摸向了她的臉。
“你——”葉姿剛要一記暴拳出擊,卻感覺對方已經把手拿開了。
修長的指尖裡捻着一片潔白的羽絨,在她鼻端前晃了晃,元野冷眸微眯,嘲諷地看着她。
“對不起,我有潔癖。”
葉姿的粉臉頓時漲得通紅,他什麼意思,嫌她埋汰?
丫丫個呸的,他怎麼不大掃除一天試試?還敢嫌棄她髒兮兮?
看着男人轉身離去,葉姿被氣得耳朵嗡嗡直響。
不用算命,她也知道自己接下來的日子,肯定比醫院還要恐怖。
——現在這變態能走了!
……
葉姿剛把杯盤放進洗碗機,就聽見耳機裡傳來某人熟悉的聲音。
“負責打掃的那個,上來。”
那傢伙對她真是越來越不尊重了,居然連名字都不叫,直接用職務稱呼。
一邊思索着用什麼詞形容他才能更解氣,葉姿一邊慢騰騰地上樓,走進二樓最大的臥房。
如果她不是滿心仇恨,其實眼前的情形還是挺引人遐想的。
元野顯然是剛剛沐浴過,房間裡的空氣帶着潮溼的清涼香氣,他只腰間圍了條深灰色浴巾,小麥色的肌膚在落地燈下散發着潤澤的光芒,精壯結實的軀幹充滿了男性的氣息。
葉姿只看了一眼,就立刻移開了目光。
這場景,少兒不宜,少女也不宜。
“有何吩咐?”葉姿面無表情地站在門口,視線固執地盯着腳下的門毯。
元野擡頭瞟了她一眼,隨手指了指霧氣藹藹的浴室。
“去把裡面收拾一下。”
胸口忍着氣,肚裡罵着娘,葉姿殭屍般走進了浴室。
梳洗臺上散落着男人的襯衫和西褲,葉姿屏住呼吸查看了一番,還好,這傢伙還有點兒羞恥之心,沒把小內內也丟在上面。
她壞心眼地抽出剛剛洗過馬桶的塑膠手套戴上,將所有衣物快速打了個包,接着便開始擦地。
一想到這裡是元野剛剛光着身子戰鬥過的地方,葉姿就覺得難以忍受,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好浴室,她迅速撤退。
“等等。”看着葉姿拎着馬馬虎虎揉成一團的衣物,元野微微皺眉。
她是來打掃的,還是來禍害人的?
看着葉姿轉身盯着他,一臉“你點我就炸”的表情,元野有些無奈:“……把衣服洗乾淨,熨好再送過來。”
算了,大不了損失一件真絲襯衫而已。
葉姿硬邦邦地“哦”了一聲,準備開路,不料又被叫住。
“還有一件事。”元野懶懶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我住在這兒的時候,你要睡在我隔壁。”
儘管知道他狗嘴吐不出象牙,葉姿還是氣憤地提問:“爲什麼?這又不是醫院!”
拜託,這傢伙能走能跑的,活得比她還歡蹦亂跳,爲什麼還要她住在隔壁?難道他還是個需要照顧的失能人士嗎?
元野頭都沒擡:“你又把我的話忘了?”
他們兩人之間,永遠要聽元野的。
如果她有任何問題,請參考上一條。
活了二十一年,葉姿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希望自己變成一隻會噴火的暴走龍。
真想吹口氣就能燒死他!
她用烈焰熊熊的目光盯着他,以此發泄內心的憤怒,可是她的無故停留,卻引起了某人的“誤會”。
沒有聽到她離去的腳步聲,元野終於擡起頭,看向仍然佇立在門口的她。
揚了揚眉,元野無所謂地聳了聳肩:“當然了,如果你願意和醫院一樣,跟我住同一個房間,我也不介意。”
葉姿憤恨交加,當着元野的面,狠狠地關上了房門。
這個臭流氓,真是太沒有牙齒了!
……
漫長的一天終於過去,葉姿躺在牀上,惱火地盯着月亮。
今晚的月亮跟昨天晚上沒什麼差別,可是看月亮的人,心情差異很大。
葉姿真難以相信,就在二十四個小時之前,她還對今天充滿了憧憬。沒想到,夢想和現實之間的落差居然有這麼大。
現實簡直就是慘不忍睹!
她習慣性的把手伸向枕頭底下,可是枕下空空蕩蕩,她纔想起來,手機被沒收了。
方圓幾十裡,除了正在站崗的兵哥哥,還有那兩個賣同事求榮的狗腿男警員,就剩下隔壁那傢伙了,她想吐苦水都找不到人!
溜?
她腦海裡立刻蹦出那一圈又一圈的盤山路,開車還得一個多小時呢,她要是走下去,估計到城裡都累吐血了。這還得是沒碰上狼的情況。
再想到那幾位從軍區派來的合作伙伴,葉姿用膝蓋也能想象得到,沒等她走出這個戒備森嚴的大莊園,就會被當做外來闖入者被格殺勿論了。
不過,她倒是忽然好奇上了,這位元家二少爺的命有多重要,居然能讓軍地合作來保護他的人身安全?
再想起王局長親自上門探望的情形,葉姿本能地開啓刑偵理論系統,推測元野到底是什麼身份。
琢磨了半天,葉姿得出結論,這傢伙的出身一定是非富即貴,更有可能是富貴兩全。
想到這裡,她的怒氣平息了一些。說不準那個混球不是針對她,只不過是生活習慣如此而已。
她小葉子大人有大量,不跟他一般計較!
葉姿翻了個身,繼續給自己打氣。
在醫院那麼多天都挺過來了,這點兒挫折算什麼?她只需要完成任務,做個好警察就行了!
人民公僕當然要爲人民服務了,元野不也是“人民”當中的一員嗎?
想開了,葉姿心情變得好多了,一天的疲累潮水般襲來,她很快進入了夢鄉。
好不容易做完心理建設的葉姿沒有想到,她的平靜心情還沒持續到十二個小時。
“牛奶的火候煮得太過了。”
清晨明媚的陽光從窗子投射進來,給餐桌前的男人鍍上一層明亮的金邊,元野將牛奶放在報紙旁邊,繼續對早餐評頭論足。
“蔬菜裡的沙拉醬放得太多,也沒有拌勻。”他彷彿一個挑剔的美食家,在耐心地訓練自家的女傭,“還有這個荷包蛋,什麼調料都沒放,這還有什麼味道?”
看着自己辛苦一早上的成果被人如此苛責,葉姿覺得自己耗費一晚上培養起來的耐心已經消失殆盡。
“那您稍等,我重做。”葉姿飛快地將盤子撤下,轉身進了廚房。
廚房裡一頓叮叮咣咣,幾分鐘後,端着托盤的葉姿再度出現,把回爐重造的早餐擺好。
元野望着桌上被清洗得乾乾淨淨的一盤子蔬菜,還滴着晶瑩的水珠——沙拉醬已經被徹底洗沒了,自然無需指責她沒拌勻。
又看了看形狀和位置絲毫沒動過的荷包蛋,上面多了幾粒黑乎乎的可疑斑點。
“那是什麼?”元野不自覺地抿緊了薄脣,下巴朝荷包蛋的方向點了點。
“黑胡椒碎。”葉姿頭也不擡,說得理直氣壯,還想起了什麼似的,響亮地磕了磕腳下的鞋子。
他不是嫌沒味道?這回保證味道夠勁!
好吧,挑剔的美食家已經沒有食慾了。
將煮過頭的牛奶一飲而盡,元野冷着臉起身:“把襯衫送到我房間。”
葉姿一臉順從:“是。”
二樓臥室,元野看着佈滿褶皺的真絲襯衫,只覺得一股氣直往上頂。
“這能穿?”
他要穿上這襯衫,會不會被人當做沙皮狗?
“怎麼不能穿?”葉姿看似一臉懵懂地看着他,“這不是挺好的嘛,又不露肉!”
沒洞沒補丁的,怎麼就不能穿了?有錢人毛病真多!
“我要你把它,熨、好。”元野看了眼手錶,牙縫裡迸出這句話。
“我告訴你我,不、會。”一板一眼地學着元野的腔調,葉姿擺出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姿態。
耍無賴嘛,看誰拼得過誰!
她算是看透了,她越想息事寧人,這傢伙就越得寸進尺。
那她還不如寸土必爭,維護主權完整。
再次看了眼手錶,在看看一臉女流氓表情的葉姿,元野做出了一個英明的決定。
“你,拿上襯衫,跟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