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葉姿努力在臉上撐起一個大大的微笑，“樂樂喜歡吃哪一樣，漢堡，薯條？還是雞翅？”
雖然垃圾食品對孩子身體不好，可是在這種時候，葉姿覺得應該給樂樂買點好吃的，算是用食物安慰一下孩子幼小的心靈。
樂樂看着滿滿當當擺在她面前的食物，一時不知道吃什麼纔好。
想了好一會兒，她才小心地拿起一根薯條，慢慢地放在嘴裡。
一看她那個動作，葉姿就知道她以前很少，甚至根本就沒吃過肯德基。
撕開番茄醬的包裝，她拿起一根薯條，示範給樂樂看。
“這是番茄醬，把醬汁這樣擠出來，嗯，就是這樣蘸着吃。”
樂樂按照葉姿的指導吃了一根薯條，眼睛不由得微微一亮。
看到她的表情，葉姿稍稍鬆了口氣。
“好吃嗎？喜歡就多吃一點兒。”
其實小孩子的要求都是很簡單的，吃點好吃的就會高興起來。
可是樂樂卻留戀地舔了舔拿過薯條的那根手指，然後把食物都重新蓋了起來。
“怎麼了？樂樂，你不喜歡吃嗎？”
看到她奇怪的舉止，葉姿大惑不解。
她不是挺喜歡吃的嗎，爲什麼不肯吃呢？
樂樂擡起眼睛，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我……我想等姐姐回來一起吃。”
看着她那張稚嫩的臉龐，葉姿實在忍不住了。
“樂樂你先吃，我……阿姨再去給你姐姐買。”
這一次，她比剛纔那次逃得還要快。
一直跑到門外，站在空調風吹得冷颼颼的走廊裡，她才忍住了眼裡的淚水。
沒有人比她更知道孤兒的心態，像樂樂這樣只剩一個姐姐的小女孩，對她來說，姐姐是她唯一的親人，更是她唯一的依賴。
走廊裡人來人往的，葉姿揉了揉發酸的鼻子，總算忍住了眼淚。
這時候姚雯雯也走了出來，看她此時這個樣子，臉上露出了詫異的表情。
“怎麼樣？”用手肘碰了碰葉姿，她問道，“問出點兒什麼來沒有？”
葉姿知道她一直在不遠處看着她和樂樂，也不怪她八卦，這孩子確實挺可憐的。
她簡單扼要地把樂樂說過的話告訴了姚雯雯：“……現在還不知道那個屍體是不是樂樂的姐姐，如果是的話——”
她還沒說完，就看見姚雯雯眼睛一亮。
“卓法醫！”
聽到她這高調的呼喊，葉姿知道自己這句話是說不完了。
看到葉姿知趣地閉上了嘴，姚雯雯才意識到自己太重色輕友了。
“啊……那個，卓法醫肯定已經知道結果了，咱們趕緊過去聽聽！”
惦記着那個死者的身份，葉姿身不由己地跟着姚雯雯的腳步走了。
辦公室，卓嶽正在跟小武和另一個年輕刑警說着什麼，姚雯雯趕緊拉着葉姿湊了過去。
“死者是女性，根據牙齒磨損程度來看，應該不會超過十三歲。口鼻處可見泥沙，肺部有水腫，溺液充盈，指甲縫隙裡有淤泥，身上無可見約束傷，可以確定死亡原因是溺斃身亡，死亡時間大概是今天凌晨一時左右。至於是失足落水還是自殺身亡，還要等痕檢科的結果……”
聽到這裡，葉姿大概聽明白了，這個女孩的死亡原因可以排除他殺了。
顯然，小武也是這麼想的。tqR1
“這麼說，現在當務之急就是屍體認領了是吧？哎對了，剛纔跟咱們回來的那個小女孩不是說——”
他正在偌大的辦公室裡尋找樂樂的身影，就被卓嶽冷冰冰的話語打斷了。
“我還沒有說完，這個案子有一個疑點。”停頓了片刻，他等到小武的注意力重新回到他身上，才繼續說道，“死者處女膜陳舊性破裂。”
聽到這句話，葉姿覺得自己的手一下子被姚雯雯抓緊了。
她下意識地看向姚雯雯，就看到她的臉色唰地一下變得比紙還要白。
的確，一般人聽到這個信息都會覺得難以接受的。那個女孩纔多大，看樣子最多還在上初中啊，怎麼會這麼早就有那種事情？
葉姿也覺得難以置信。
“是誰……是誰幹的？”姚雯雯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似乎在咬牙切齒地發着狠，“是誰幹出這麼禽獸不如的事？一定要把他抓起來，把這個王八蛋繩之於法！”
她突然拔高的聲調，把卓嶽和小武等人的視線都吸引了過來。
葉姿滿頭黑線，一邊拉着激動不已的姚雯雯，一邊略帶慌亂地向卓嶽他們解釋：“不好意思啊，我們是正巧路過，不是故意聽——”
偷聽人家談話總是不禮貌的，再加上姚雯雯這種大呼小叫的打斷人家，顯然就更不禮貌了。
卓嶽眉頭微蹙，目光掃了葉姿一眼，落在了姚雯雯的身上。
“你怎麼能確定她不是自願的？”
現在的孩子懂事都早，性行爲在初中時期就發生也不是沒有過的事，姚雯雯怎麼一下子變得這麼武斷了。
“自願？”姚雯雯重複着這兩個字，不敢置信地盯着卓嶽，“她才那麼小，怎麼會自願的？肯定是有人脅迫……”
“我剛纔已經說過了，屍體身上沒有約束傷，說明她沒有被脅迫。”卓嶽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冷靜。
“那也不能說她就是自願的啊？你們做藥檢了嗎？還有可能是被下了藥！”
聽到姚雯雯高得不正常的聲音，葉姿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勁了。
卓嶽盯着激動的滿臉通紅的姚雯雯，目光似乎銳利地刺穿她。
“這只是你的臆想而已。”卓嶽那立體的五官掛着冷漠的表情，語氣是一成不變的冷，“死者甚至生前沒有發生過性行爲，處女膜破裂也有可能是由於運動量過大造成的……”
“卓嶽！”姚雯雯尖聲打斷了他刻板的陳述，“她才那麼小，難道你要讓她死得不明不白嗎？”
“我的工作，就是還死者的清白。”合上手裡的報告，卓嶽的表情沒有因爲姚雯雯而產生一絲波動，“對於本案，我的鑑定報告就是，死者是死於失足落水或者自殺，排除他殺的可能性。”
“她自殺也有可能是因爲受不了精神上的折磨！”姚雯雯厲聲叫道，渾身都在激動地發着抖，“難道這些你都不會考慮嗎？就這樣冷冰冰地給她定了案？她會死不瞑目的！”
看着已經接近情緒失控的姚雯雯，卓嶽冷冷地說道：“你太感情用事了，死者的感情糾紛不在我的考慮範圍之內。要做一名合格的法醫，我的眼裡只能看到事實。”
說完這句話，他轉身走出了辦公室。
他冷酷決絕的背影后，是葉姿死命壓着姚雯雯，不讓她衝過去抓住他。
偌大的辦公室裡，只有姚雯雯帶着哭腔般的淒厲聲音。
“卓嶽，你的眼裡只有死人嗎？你這個沒有感情、冷血的怪物！”
……
儘管很不願意去通知樂樂，可是葉姿還是得詢問樂樂相關情況，很快，這對小姐妹的身份都查清楚了。
死者名叫王歡歡，十三歲，是京都九十四小的初二學生，學校老師介紹說她是今年春天剛剛轉過來的，據說以前是孤兒，現在被京都一家好心人收養，所以學籍也轉過來了。王歡歡平時沉默寡言，膽子很小，跟同學和老師幾乎都沒有什麼溝通和交流，所以她最近的情緒變化也沒有人注意。
至於警方詢問的死者爲什麼會處女膜陳舊性破裂，老師表現的比警察還要驚訝，她表示平時從來沒看到王歡歡跟哪個同學說過話，更不用說是男同學了。
所以這個疑點，小武他們只能認定是王歡歡在來京都之前就已經是這樣了。也就是說，那已經更早以前的事情了。
這個結論其實讓大家都鬆了口氣，如果不是感情糾紛，那這就是一起意外事故了。
痕檢部門的調查結果則是判定王歡歡是自殺，因爲她的鞋子書包等衣物都放在河岸邊，如果是意外的話，她不可能會大半夜跑到護城河邊上玩，更不可能把鞋子書包都放在岸上。
如果沒有意外的話，這案子就這樣結了。
只是可憐了樂樂，這對姐妹名叫歡歡樂樂，可是少了一個，另一個就再也無法歡樂了。
到了晚上下班的時間，收養王歡歡和王樂樂的家長終於趕到了警局。
出乎大家意料的是，來接樂樂的人是一個鬢髮斑白的老人，看樣子他至少有六十多歲了。
想起樂樂說起的爺爺，葉姿纔對上了號。
“對不起啊對不起，給警察添麻煩了。唉，都是我沒管好她們倆……”一邊說着，老人一邊抽出手帕擦了擦眼睛。
葉姿注意到這個細節，是因爲這個男人雖然年紀很大了，行動走路卻都很利索，看穿着打扮應該也是個家庭環境不錯的老人。
唯一讓葉姿奇怪的是，這人年紀都這麼大了，爲什麼還要收養兩個小女孩呢？
“你是王翔嗎？”小武看了看手裡的資料，擡頭看向老人，“是王歡歡和王樂樂的家長嗎？”
“對對，就是我。”王翔陪着笑，順便擦了擦額頭上的汗。
“這是王歡歡的死亡證明，你剛纔已經去認過屍了，確定死者是王歡歡的話，就在這裡籤個字。”
接過小武遞過來的紙，王翔很快簽好了名字。
“我現在能把樂樂帶走了嗎？”
“可以。”小武收好死亡證明，衝葉姿叫道，“葉姿姐，把樂樂送過來吧，她家裡人來領她回去了！”
葉姿答應了一聲，剛要站起身，卻看見樂樂露出了害怕的表情。
“警察阿姨，我能不回家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