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小酸菜的話,卓嶽重新坐直了身子,淡淡地掃了一眼小酸菜。
“你是這麼認爲的?”他的聲音恢復了平日裡的疏離,還帶着幾分嘲諷般的慵懶,“那你覺得,我有沒有喜歡過你呢?”
他的語氣裡沒有半分威脅的意味,可是小酸菜卻似乎有些害怕,她不再說話,扭過頭去看窗外的風景。
葉姿沒有注意到他們兩人之間的奇怪氣氛,她被那個突然出現的名字驚住了。
這一晚上的震驚實在太多,她幾乎都快變得麻木了。
“鍾雪宜?她跟你有什麼關係?”
卓嶽的臉上帶着一抹隱隱的微笑,卻沒再說什麼。
葉姿看了一眼手上的翡翠戒指,那深邃的碧綠色讓她莫名地冷靜了下來。
如果她真的會被卓嶽殺掉,至少在臨死前,她要做一些有用的事情。
人一旦下定了必死的決心,心情反而會平靜下來,葉姿深吸了一口氣,沉聲說道:“卓嶽,是你把鍾雪宜從醫院救走的?”
她能感覺到卓嶽銳利冰冷的目光盯在她身上,看得她頭皮發麻。
但是,卓嶽居然回答了她的問題。
“自然是我,你以爲我會讓她留在醫院,被你們的人挨個兒審訊?你以爲我會讓她這顆不起眼的小釘子,害了整個組織?”
“組織?”葉姿只覺得心口一陣狂跳,她壓抑住內心的情緒,繼續追問,“你們是什麼組織?”
短短的時間內,她想起很多事情,鍾雪宜涉外洗錢,經濟犯罪,被神秘地救走……
這麼說,鍾雪宜的背後還有埋藏更深的組織?
可是這個所謂的組織爲什麼要找杜楓,杜楓跟他們又有什麼關係?
葉姿心裡的疑問越來越多,她卻不敢一股腦兒問出來。
卓嶽的聲音帶着幾分漫不經心,淡淡地說道:“這一點,你不需要知道。”
葉姿想了想,又問道:“你們的組織基地就在京都,是不是?上次我見過鍾雪宜……”
“那是個意外。”卓嶽冷冷地打斷了她的話,“她現在已經不再擔任任何職務,你也不用再想着從她身上獲取跟我們有關的情報。”
被他看穿了心思,葉姿的臉色微微發白。
可是就這麼算了,她又覺得不甘心。
“如果鍾雪宜真的對你們沒有價值,那你們爲什麼還要留着她?這是組織的意思,還是因爲你喜歡她?”
似乎沒想到葉姿會突然提出這麼尖銳的問題,卓嶽有些猝不及防,臉上的微笑一下子消失殆盡。
“你覺得我是一個會感情用事的人嗎?組織留着她,自然還有用處。”
聽出他語氣中帶着一絲惱火,葉姿再接再厲,語氣越來越不客氣:“她還有什麼用處?一個走路都不靈便的殘廢,一個被政府追查的通緝犯,還能爲你們的組織做出什麼貢獻?”
沒想到,這一次卓嶽卻沒有給出她想要的答案,他那一絲惱意彷彿很快就消失了,瞬間就重新恢復了冷靜。
“很多。比如,關於你母親的工作。”
葉姿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
話題兜來轉去,還是圍繞着杜楓。
她實在想不通,杜楓的工作到底有什麼奇怪的地方,爲什麼會讓卓嶽不惜劫持她,讓她帶他們去葉家。
葉姿定了定神,沉聲說道:“既然你們的組織那麼強大,完全可以找到我媽媽,何必非要劫持我呢?”
卓嶽的表情有些奇怪,他看着葉姿的側臉,彷彿她問的是一個很幼稚的問題。
“你以爲每個人要見到你媽媽,都像你那麼容易?”他拍了拍葉姿的肩膀,微笑着說道,“爲了接觸杜楓,我特意到市局做你的同事,又在你的警服上放置了微型針孔攝像頭,可是遺憾的是,你從來都沒有穿着警服回過葉家,只有一次……”
他向小酸菜的方向點了點頭,神情間頭一次露出了幾分讚許:“只有那麼一次,你穿着警服去做檢查,然後回了軍區大院,她以爲你回的就是葉家,所以就安置了炸藥……”
葉姿只覺得心頭像是被什麼東西狠狠紮了一刀,她死死地咬住了嘴脣。
那一次,她去的是元家,是爲了給顧以秋看那張寶寶的四維彩超照片。
顧以秋的受傷完全是個意外,他們本來是衝着葉家去的!
卓嶽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彷彿來自地獄般陰冷:“就算是失敗了也沒關係,炸藥是我在現場偷拿的,我知道這些東西都是要由你統計,再送往證物處的,即使我們失敗了,我也沒有任何嫌疑,倒是你,竟然爲此停職了。”
葉姿覺得滿腔的怒氣都要爆炸了,就是後座上坐着的兩個人,讓她背了這麼大的一個黑鍋!
她無比希望此刻的元野就在另一枚戒指旁邊傾聽着他們的談話,這樣他就知道,她真的是清白無辜的!
罪魁禍首就在她身邊,她卻什麼都做不了。
接二連三的打擊讓她心裡充滿了悲憤,竟然讓她變得從未有過的冷靜。
“你和小酸菜是怎麼認識的?”
“這一點,還是要感謝你。”卓嶽拍了拍她的肩膀,臉上掛着淡淡的微笑,“那個針孔攝像頭雖然沒給我什麼關於葉家的線索,卻也不是一點兒用處都沒有的,至少它讓我知道,你還有一個這麼可愛的好朋友。”
葉姿想起小酸菜幾次三番來找她,如果她的警服上真的有攝像頭的話,這些當然都會被卓嶽發現。
小酸菜對葉姿那毫不掩飾的敵意,的確是個容易被利用的弱點。
在後視鏡裡看着小酸菜那麻木的臉,葉姿覺得心痛如絞。
“小酸菜,我們是一起長大的好姐妹……”
她實在想不到,自己落在這步田地,居然都是被小酸菜害的。
她被卓嶽用槍頂着都沒哭,可是看到小酸菜,她卻有種流淚的衝動。
小酸菜厭煩地瞪了她一眼,輕蔑哼了一聲:“誰跟你姐妹?你是害死我姐姐的兇手,我要殺了你,給我姐姐報仇!”
卓嶽皺了皺眉頭,冷聲道:“閉嘴!”tqR1
葉姿死死咬住嘴脣,心裡一片冰冷。
她知道,自己今天十有八九是逃不過去了。
一個是恨自己入骨的小酸菜,一個是冷血無情的卓嶽,他們是絕不會放過自己的。這一點,在葉姿每一次發問,卓嶽都會回答她的疑惑的時候,她就想明白了。
卓嶽根本不擔心她知道他們的秘密,因爲在他眼裡,自己已經是個死人了。
車子終於走出了晚高峰的車流,轉入軍區大院的路口,車前方的夜色一片漆黑,一如她此刻絕望的心情。
眼前出現了軍區大院的崗哨,車燈把哨兵手中的槍支照射得閃閃發亮,葉姿停下車子,心裡緊鑼密鼓地想着對策。
可是還沒等她想出什麼辦法來,卓嶽的槍口就慢慢地移了下去,直接頂在她的後腰上。
“你不希望自己的孩子被一槍打死吧?嗯?”
葉姿的臉色頓時變得煞白,她清晰地感覺到寶寶在肚子裡不安的扭動,彷彿寶寶也感受到了來自外界的危險。
她不怕死,可是爲了寶寶,她不能這麼做。
手持鋼槍的哨兵走到車窗邊上,向她敬了個標準的軍禮。
“葉小姐,請您的朋友做一下登記。”
她經常出入軍區大院,守門的哨兵都認識她,但是對他們來說,後座上的卓嶽和小酸菜是陌生來客。
葉姿扯起嘴角,勉強露出一個無力的微笑。
“這兩位……是我的朋友。”
她看了眼後視鏡,小酸菜似乎有些不安,卓嶽倒是氣定神閒。
葉姿深吸了一口氣,報出兩個假名字,哨兵做完登記,揮手示意放行。
車子緩緩駛入了軍區大院,在漆黑的夜色中,只有兩個車燈刺穿夜幕,照出不遠處元家的四合院。
看着黑暗中那影影綽綽的廢墟,想起依然躺在醫院裡昏迷着的顧以秋,葉姿的心彷彿被刀狠狠紮了一下,痛得無以復加。
車子繼續向前行駛着,她音樂看見車前方的道路上有幾點白光反射,有那麼一瞬間,神思恍惚的她還以爲那是自己的幻覺。
可是下一秒,她就聽見車底下發出嘭的一下聲響,隨即便是哧溜一聲,彷彿一個大氣球被戳爆了的聲音。
車子似乎一下子失去了動力,軟綿綿的放慢了速度。
葉姿回過神來,趕緊採取緊急措施,把車子停在路邊。
她拉上手剎,看了一眼卓嶽。
“爆胎了。”
她沒有說謊,剛纔的聲音卓嶽也聽到了,的確是爆胎的聲音。
卓嶽看了眼前方,冷聲道:“還有多遠?”
葉姿想說謊,可是不知道爲什麼,她心裡有一種奇怪的感覺,車子爆胎也許並不是一個意外。
思索了極短的時間,她還是選擇實話實說:“前面就是。”
“好,那我們走過去。”
卓嶽向小酸菜揚了揚下巴,小酸菜下了車,動作粗暴地把葉姿從駕駛室裡拽了出來。
卓嶽也下了車,他手裡拿着葉姿的外套,走過來扶住了葉姿,但是葉姿很快就知道,這個動作絕對不是紳士風度的體現。
感覺到外套底下的槍口頂着自己的肚子,葉姿無法抑制地感覺到了深深的恐懼。
她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