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被冷鵬程此刻的一番豪言壯語,感動得淚流滿面的章國強,忙紅着眼睛埋怨:
“我的好哥哥,真情弟知,你欲陪我去死,又有什麼價值呢,他們暫時又沒有抓住你的把柄,
你大不了,就是一些生活上的小問題,有關於銀子上面的所有問題,我已經抹得乾乾淨淨了,
等我一死,他們更就死無對證了,你仍然是好人好同志,仍然繼續做你的封疆大吏,
若再退一萬步說,即使你受我牽連而被貶,你還可以回去做一個平民老百姓,從此安享晚年也好呀。”
冷鵬程卻一時犯二,突然變得義氣千秋起來了,他被章國強越勸越來勁:“如果我也死了,鐵國興那個該死的老東西,就更死無對證。”
章國強一聽又急了:“卻,他們還能找你對什麼證,我一死,你直接來個一推二五六,什麼都不知道,大事小事直接往我身上推,他們還能去陰曹地府找我對證嗎。”
“哎…那個… ”冷鵬程欲言又止。
握着那把美麗的小槍槍,章國強又說:“好了,哥哥你就別再這個那個的了,我意已決,就用這個東西結束我的生命,肯定會死得痛痛快快,不會受罪的。”
“國強兄弟,”冷鵬程也淚如泉涌,他緊緊抱住章國強,悲痛欲絕的哭喊道。
章國強抹着眼淚,泣不成聲的說:“好哥哥,我這一去,咱們從此就是陰陽相隔,你要多保重,弟弟只求你一件事,我的家人,就託付給你了,你一定要替我照顧好她們。”
冷鵬程也抱着章國強,淚流滿面的發誓:“好兄弟,你就放心吧,從此以後,你的家人就是我的家人,我冷鵬程說到做到,倘若違背誓言,就讓我遭五雷轟頂不得好死!”
“好哥哥,有你這句話,我就可以放心的去了,”章國強推開冷鵬程,轉身趴在沙發上,突然哭得連氣都接不上來了。
冷鵬程又來將章國強摟在懷裡,他又哭一聲喊一聲,喊一聲再哭一陣的悲情大放送。
“國強呀,我的親兄弟,你還有什麼要交代的就說出來吧,如果你走了,我還不能平安,我又會盡快追你而去,你就權當先行一步吧,”冷鵬程夾着哭腔,斷斷續續的抽泣着。
章國強擡起頭來,他傷心的說:“好哥哥,如果我用一死,還不能換來你的平安無事,那就是命中註定,我答應你,兄弟會在地府前途等你。”
冷鵬程和章國強悲情的生死離別,進行了許久後,二人才漸漸穩住了情緒,兩個鐵哥們淚眼相對,再無言語。
此時此刻,倒不是他們話不投機,而且是想說的太多太多了,反正也說不完,索性就千言萬語盡在不言中吧。
沉默許久後,章國強說:“我明天一早就去江夏縣,那裡是你的曾經大本營,我死在那裡,可能會對你更加有利,也會避免許多的是非口舌。”
冷鵬程一聽,又抱住了章國強的雙肩:
“你到了那裡,就立即把司機打發回來,我明天上午開會,要是看不見你,而看見了你的司機,就說明你的計劃一切順利,這樣的話,我在陽間就可以放心大膽的部署下一步的工作了。”
“好吧,大哥,我聽你的,那兄弟就先行拜別了。”
此時的章國強,倒真有若干英雄氣概,他朝冷鵬程深深鞠了一個躬後,抹着眼淚,頭也不回的連夜走了。
流着眼淚,送走章國強後,冷鵬程又一下子癱在了沙發上…
章國強走了,曾經一起風雨坎坷,曾經一起快樂過兄弟,這回是真的走了,以後再也看不見他的人,也聽不見他的聲音了。
傷心之於,冷鵬程又突然有些害怕了:
這是千把個億呀,該怎麼向上面交代呢?
這些年來,自己雖有些大手大腳的花,可也不能花掉這麼多的銀子呀。
章國強呀章國強,你這一出接着一出的,讓我怎麼能放心呢,也不知道你是不是真的會去死,還是又想玩什麼鬼花招呢?
即便你真的會爲我去死 ,可你走臨死前,還在繼續犯錯誤呀!
你爲什麼不把那好幾百個億的資金去向,說出來呢?
你總不能把這麼多錢,全部留給你的妻女吧。
她們花得了這麼多錢嗎?
不行,我肯定是會照顧你的老婆女兒,從此你的老婆就是我的老婆,你的女兒嘛,今年16歲,也已經正值妙齡了…
好兄弟章國強,你放心吧,我做過承諾,一定要兌現,但是隻要我平安無事,就絕不能讓你把這些錢全部獨吞!
章國強回家後,他老婆已經睡了。
他悄悄去了女兒的臥室裡,默默看了一會心肝寶貝的照片後,章國強便回了自己的獨立的臥室裡。
他已經確定,明年的明天,將是自己的忌日,生死關頭,章國強沒有一點點睡意。
他躺在牀上,將自己一步一步走過來的一件件,一樁樁的事,從頭到尾快速的回憶了個遍。
此刻,往事如電影一樣,在章國強的腦海裡回放,漫長的生命裡,他對三件事的印象最深:
一是和冷鵬程的交往,幾乎是事無鉅細的清晰無比,他們從相識開始,從在下酒館裡一起喝酒。
又從那個亂糟糟的時候,到冷鵬程提升自己,從二人互送蝴蝶,到兩個人一起同玩小蝴蝶,花天酒地的一場又一場的瘋狂快樂…
想到這些,章國強笑了,好幾百個億呀,自己這可能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了,不能流芳千古,絕對也能遺臭萬年,若干年後的歷史書中,肯定是有我章國強的名字了,值了值了!
輾轉反側,翻來覆去一直天快亮了,章國強才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可惡夢卻一個接着一個而來:
什麼魔鬼啦,什麼後邪眼啦,還有自己挨斃,和掉下萬丈深淵的場景。
更有離奇的,章國強還夢見自己被五花大綁着,被冷家父子用一根粗繩子,在狠狠勒自己的脖子。
終於,章國強在夢中被勒得喘不過氣來,被驚醒了,窗外已經是豔陽高照。
歪在牀上,章國強想去回味那些夢,可那些迷迷糊糊的場景,已經縹緲着遠去了,他醒了醒神後起牀一看,老婆已經上班去了。
洗洗刷刷後,章國強把自己收拾得乾乾淨淨,精精神神的換上一件嶄新的白襯衫,規規矩矩的打上了紅領帶,又把那件專用於進京朝拜時的西裝穿上,然後把槍槍放在口袋裡,出門上了等待已久的專車。
司機拉着一言不發的章國強向江夏縣出發。
途中,章國強後悔了:
何處黃土不埋人,我幹嘛非要去江夏縣?
他冷鵬程想徹底乾淨,沒那麼便宜吧!
想我章國強的後半生,如果不是他冷鵬程,穩穩的坐在處長的位置上,肯定是沒有問題,憑我的業務水平,說不定也能升到局級。
等到六十歲一退休,老子可以養鳥種花,頤養天年,不就錢少一點嘛!
錢纔是個王八蛋呢,多少是個夠呢?夠吃夠喝還不行嘛!
俗話說,縱有廣廈千間,還不是隻需七尺容身。
哎!我要當什麼破官,偏偏又遇見這個魔鬼冷鵬程,他只要一句話,我就得成億成億的往他兒子那裡撥銀子。
現在想起來,是我章國強傻呀,難道非要抱着冷鵬程這個粗腰,才能生活嗎?
我爲什麼要慾望無窮?自己把自己逼上這條不歸路!
看着車窗外那些騎着自行車和電動車,忙忙碌碌的上班族,看着他們臉上那迎着朝陽的笑臉,章國強又生感慨:
早知如此,還不如做個平平淡淡的老百姓呢,爲生計而奮鬥,掙一口吃一口,多來一點點意外收穫,都會樂得幾天合不上眼。
想我章國強是現在身價近千億了,看上去是條特別金貴的命,可這條命,最後只需要幾塊錢一顆的彈彈,就能完結,而且還要落個遺臭萬年,落個滿臉污血,被蒼蠅螞蟻啃半天的慘樣。
想到此處,章國強輕輕的對司機說:“不去江夏縣了,去江度縣吧!”
“去江度縣什麼地方?”司機緩緩的問。
章國強呆呆的看着窗外,也輕輕的回答說:“先大運河邊吧。”
這回司機再沒啃聲,默默的改了道,很快就到了江度運河邊,然後在一片寂無人煙的果園邊,章國強看着窗外,輕聲叫了聲停。
“您打算要去哪裡呀?”司機有些疑惑了。
“你現在就回去,我這裡有一個老朋友,我來看看他,如果有需要,我會聯繫你,”章國強平靜的說。
長官的命令,自然不敢再多問一句了,放下章國強後,司機就掉頭回去了。
看着自己的專車,揚起一陣灰塵而去,章國強面無表情的摸了摸口袋裡的槍槍,又朝四下張望了一番後,他進了這一片有些蕭條的果園,一步一步的往深處走去。
靜悄悄的密林裡,章國強在一陣悠揚的鳥聲中,找到了一塊比較乾淨的地方,又看了一下週邊後,他把槍槍掏了出來。
此時,他的眼淚突然下來了。
章國強一邊淌眼淚,一邊想,誰會來替我收屍呢?
老婆?這個被自己傷得最深,這輩子最虧欠的女人,可能會來,也可能不會來。
女兒?孩子在國外呢,等她回來再收屍,我恐怕已經是渾身發臭,爬滿蛆蟲了。
冷鵬程?他肯定不會。
那就肯定是刑捕隊的同志們了,等發現我的遺體後,他們肯定會先把我像條死狗一般的拉回去,然後要再給我殺殺扒扒,再一次確認死因。
哎!不想這麼多了,人死如煙滅,幾分鐘後,自己的這條皮囊,也已經變成身外之物了。
還是先考慮一下,我用什麼樣的造型去死呢?
站着去死?
坐着去死?
還是躺着好呢?
站,恐怕不行,我馬上一斷氣,地球的吸引力,會把我放倒。
可不能被放個狗吃屎的造型,太難看了。
反正也不能躺着,躺着死,有些丟人。
還是坐着吧,坐着好看一點。
好,就靠在這棵歪脖子桃樹上吧。
聽說桃樹可以辟邪,在這不見人影的荒郊野外,肯定有野鬼。
可不能被她們纏着,特別是女鬼,要再被女鬼纏着,陰魂升不了天,那才叫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