盯着崖下那片翻滾的雲霧看了好一會兒,冷南子眼色幽暗,眼底泛着絲絲陰冷的詭笑。
剛剛那個卑劣小娃跌落懸崖的那一刻……那憤恨不甘的眼神,何其像當年成爲衆矢之的被衆國逼迫的他啊!
只可惜,不是每個人都有和他冷南子一樣,都能有讓上天眷憐的命僥倖存活下來!
此處的懸崖峭壁,奇峻險幽,巍峨高聳。
下方更是雲海翻滾,浩蕩飄渺,一眼望不見底,倘若掉下去那決計十死無生了。
“哈哈!龍文胤的兒子也不過爾爾!”冷南子忽然仰天哈哈狂笑,滿臉的嘲諷:“哈哈哈……”
這麼多年來的隱忍,這一刻,他終於有了一種報復的快感。
冷南子嘶啞暗譎的笑聲,在高聳入雲的懸崖上回蕩不斷,低沉音波似如魔音穿耳,四周只物無存。
冷南子將剛剛藏進袖袍裡的精緻小藥瓶打開。
頓時,一股馥郁清幽的香氣迎面撲來。
冷南子將小藥瓶湊在鼻尖深深地聞了聞,如獲至寶一般,心情暢快淋漓:“哈哈……果真是好東西啊!”
聞之就沁人心脾,身心舒暢,更何況是品嚐?
這簡直堪稱神仙水啊!
將小藥瓶拿在手中細細打量,聞着舒爽的香氣,冷南子猖獗陰鷙的眼底閃過一絲瘋狂毒辣。
有了它,他精心研製的蠱兒們定能天下無敵,他的復仇大業定能暢通無阻,光興蠱毒教門更是指日可待了!
但是,僅僅這麼一點神仙水怎麼夠?
冷南子忽然想起了龍孝羽掉崖前,爲挽生機說的一句話。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
所以,死人說的話,冷南子自然會信!
更何況是被吊了胃口,吊了幾近三天,幾近瘋魔的他?
然而,誰會知道,祈王殿下深謀遠慮,城府至深,他要做的事何止是以死善言這麼單純的?
臨死善言,只能給對方帶來一時的暢意,之而也是起一時作用,頂一時熱度。
不過,龍孝羽這一路看似至深算計,但是由始至終,他只是單純的摸準了一點,現世蠱王只有仇恨!
仇恨是人心最不可觸的東西,所以要攪亂其惡念,唯有攪其心魔,磨合其情緒。
僅憑這一點,便有耐人尋味的深意。
人的情緒可以削平,但是心魔一旦被徹底激活,在那關鍵時刻,冷南子更是會毫無理由的信了。
就算日後會知道龍孝羽沒死,冷南子今日所被影響的,那也是難以再轉移了。
而此時的冷南子就是像被徹底洗腦了一樣,思維忽地一個大轉變。
只見他深凹的眼睛微微眯起,眼底是濃濃的猙獰,他嘴裡緩緩悠悠的吐出嘶啞音調的四個字:“神仙水在天渺一世是嗎?”
如此想想,也是了。
微乎其神的神仙水會出現在天渺一世,那個存在在大陸上最爲神秘的組織裡,那是絕對可能的。
此刻,冷南子已經慢慢的在心中堅定的建立設想起了,他所認爲的神仙之水在天渺一世的絕對可能性!
不過,提及天渺一世,那是個棘手的問題!
冷南子渾身煞氣凜然,他握緊了手中的小藥瓶,眼底忽然閃現過一抹嗜血堅決的意志。
只要能掘地而起,光復蠱門大業,任何代價,那都不是代價……
誰會想到,僅龍孝羽‘臨死’的一句話,就將冷南子之前所有對捕捉慕梓靈的執念,一步一步自己推翻了。
卻說掉落萬丈深淵的龍孝羽呢。
其實還在懸崖之上,持着報復快感,秉着堅決意志的冷南子哪裡知道,龍孝羽是故意掉落懸崖,更是沒被他的紅色蠱火傷到一分一毫。
龍孝羽之所以‘負傷掉崖’,目的不過是爲了徹底終止這場追逐遊戲罷了。
崖巔之下雲霧嫋嫋,白霧濃郁而厚濁,龍孝羽正是抓住了這一點,混淆視聽。
在將冷南子引來前,他超乎常人的敏銳視線就已經對崖下,崖壁中的崎嶇壁形有了一目瞭然的瞭解。
崖壁上,坑坑窪窪,險峻無比,由上之下的千米之內幾乎沒有一處可以安穩的落腳地。
但是,龍孝羽並不需要落腳處,他要的只是給冷南子一個落崖的錯覺即可。
當時在與冷南子做抵抗的時候,龍孝羽可謂是一心兩用。
那時候,他已經快速的腦海中做一番精密的落崖路線估算。
到了最後,已經有了完全的把握,冰光防護罩自然變成不堪重創被摧毀,而龍孝羽就是成竹在胸而身受重傷的被擊‘掉崖’了。
似如重傷落崖之後,在被雲霧吞沒的半空中龍孝羽便以極快的速度轉變了一個姿態。
整個陡峭崖形呈一個大弧狀,有兩條路可行。
龍孝羽身體傾斜懸空着,身姿猶如大鵬展翅,足尖如蜻蜓點水一般輕點崖壁,飛速地沿着弧形崖壁,悄無聲息地掠飛而行。
然而,離開懸崖的龍孝羽卻沒有想到,今次的禍水東引只能得一時安寧,有些人和事,因天然使命註定有了牽扯,就註定逃不開。
祈王殿下可以千算萬算算無遺策,唯獨算不了未來。
殊不知,他和慕梓靈在未來,仍會因此而被籠罩出一層難以抹除的朦朧灰影。
……
還在雲巔之上癲狂大笑的冷南子,完全不知道龍孝羽已經持飛檐走壁,輕鬆遊走離開了這地方。
徹底甩開了冷南子,龍孝羽第一件事就是回去找慕梓靈了。
雖然臨走之時特意叮囑了那個小女人注完血之靈就自己回去,不準亂跑,但是龍孝羽還是不放心。
龍孝羽原路返回,他再次去了藏寶洞,進了他和慕梓靈之前被罡風所吸入的洞內。
一踏入裡面,龍孝羽倏地頓住了腳步。
素來靜冷如風的他,這一刻卻被眼前空蕩蕩的一幕,硬生生地惹得怔了怔神。
只見原本滿滿當當的一洞金銀財寶,早已被一掃而空,簡直可以說是粒珠塊金不留。
一洞的金銀財寶若要搬空,那可是一項大工程。
更可況,就慕梓靈和青凌,鬼影他們兩三個指可數的?
雖然離開了幾天,時間有點長了,但龍孝羽可以肯定,那些東西定不會是被人徒手搬空的。
因爲那日離開時,他在這洞內的唯一出口設了一道結界。
那個結界只能出,不能進,待到慕梓靈出來,結界纔會解除。
所以,那時葉子沐在洞頂上摸索了老半天,愣是悲催的找不到去找慕梓靈入口也是這個原因了。
在敏銳的洞察力下,龍孝羽閃着疑惑之色的眸中,掠過一抹否定式的猜疑。
若是慕慕出來再通知青凌他們去搬,那也不可能。
因爲此刻洞內的環境和情況,除了金銀財寶沒了以外,所有痕跡和他離開時一模一樣,並未有大騷動的痕跡。
唯一再多餘的一點痕跡就是藏小金箱子的周圍,有多幾個似有若無的腳步輾轉的痕跡。
種種跡象都表明,那些金銀財寶真不是被人徒手搬走的。
龍孝羽神色微閃,眼底不自覺地流露出了一抹奇異複雜之色。
這已經不是他第一次流露出如此情緒了。
當初在烏靈大峽谷,慕梓靈一呆好幾個月,青凌什麼事都和他一五一十的彙報的。
所以,在那時不期然看見雲霄馬的時候,龍孝羽也是一種如此複雜情緒。
難道問題出在慕慕身上?
龍孝羽輕蹙了下眉,並未再多想。
這些事再匪夷所思,讓人不解,那都無關緊要,當下最重要的是回去找他的小女人了。
才兩三天時間不見她,龍孝羽都一直很悲涼又很無奈的發現,他的心臟好像就因此變得空嘮嘮的,需要她才能將此填滿。
臨走之際,龍孝羽一陣掌風拂過。
剎時間,洞內所剩的那些空架子,七零八落的倒塌,煙塵滾滾。
一洞狼藉,完完全全像是被打劫的凌亂現場。
現場凌亂,卻細微到原先所有幾不可見的痕跡都被抹去了。
……
一路上,因爲一直在想着回去找慕梓靈,龍孝羽幾乎是快步而飛,每過之處都留下一抹浮光掠影的殘影。
然而,在路經竹林之時,龍孝羽飛快疾走的腳步忽然停了下來。
他神色微微閃了一下,然後側過頭,往地上一處並不起眼,卻對他來說十分起眼的地方看去。
那一處地方是在一顆較粗的竹子下。
竹子腳下都是細如柳眉的落竹葉,而有處細微的地方被幾片竹葉覆蓋微微凸起了一塊,還淺淺淡淡的透出一抹清淺的紫光。
龍孝羽凝了下眉,漆黑深邃的瞳孔微縮。
下一秒,他就衝着那微泛紫光的地方大步走了過去。
因爲動作腳步過快,腳底浮起一陣陣冽風,地上的竹葉都被掀起。
而原本覆蓋住紫光的幾片竹葉也因爲龍孝羽的突然靠近,被他猛烈的腳風掀開。
竹葉一掀開,一抹更爲起眼的紫,映入眼簾。
臭蛤蟆!
龍孝羽驀地閃瞪了下眼,眼底閃過一抹不安。
他看見一直不離慕梓靈身邊的小紫蟾,此刻竟然三腳朝天,小腿伸得直挺挺的,一動不動的躺屍着。
在小呆呱爲逃避受小主人‘壓迫’的可憐生涯中,它做過無數次的假死躺屍,可是這次它是真的躺屍了。
在這附近並未感受到慕梓靈的氣息,龍孝羽神色一凝,心中浮起的不安之色更加濃郁。
他彎下身,將地上三腳朝天不省人事的小呆呱拎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