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無一人的帳篷中,燭火還在跳躍着,一抖一抖,將他冷峻的神色染上一層幽黃。
端燁修鬆手放下來帳子,緩緩地踱步到牀前,伸手探視了下,柔軟而又涼的溫度在告訴着他,她可能在他前腳剛走的時候,便走了。
他憤憤地一拳砸在牀上,沉悶的撞擊聲如同他此刻的心情,就這麼迫不及待嗎?他是不是不該相信她呢?她是凌文強的女兒,他怎麼可以相信她呢?
端燁修頹然地坐在牀沿上,在不知不覺中,他竟然對她有了異心,而她卻……他扯起嘴角苦笑了聲,他算是自作孽。
他向着四周巡視了一眼,便將晃悠悠的燭火吹滅,帳篷裡頓時陷入一片幽暗之中,卻還是能夠隱隱約約地看到外面通紅的篝火,以及來回走動的士兵。
他靜靜地躺在了牀上,閉上眼開着眼都是她的容顏,不冷不淡明亮的眼中含着疏離,還有偶爾嘴角彎起的微笑……
他翻動了下身子,試圖找個舒適的位置睡覺,卻是輾轉反側難入眠,身側沒有了她的相伴,他意外的覺得孤單;這是多少年來,他都不曾體會過的感覺。
無奈之下,他坐起身子,傻坐在牀邊,她是算準他在軍營之中不可能親自去追她,所以才這麼離去,是嗎?
若真是如此,那麼她真得猜錯了,這兒的仗自是有人會替他打,只要他留下命令即可。
這般一想,他猛地站起身子,大步地朝着帳外走去,卻在欲掀帳子的時候,與外邊進來的人撞在了一起。
冷峻的臉迅速染上了不滿,陰沉的眸子閃現着危險的信號,正待開口的時候,聽的面前一聲森冷的聲音:“誰!”
雖然冷,卻是無比熟悉的聲音,端燁修先是一驚,接着是一喜,低首望去,眼前撞在他身上的女子便是凌楚楚,而她也正好擡頭,兩人視線相對。
只見凌楚楚蹙了下眉頭,淡淡地說道:“你將蠟燭吹滅了?”
然而,端燁修並沒有回答她的話,只是將她攬進了懷中,緊緊地抱着,好似怕她會突然間又消失一般。
“疼!”凌楚楚驚呼道,他的手正好按在她的傷口上,“放手。”
聽到她的叫聲,他趕緊地鬆手,滿臉歉意地說道:“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凌楚楚望着他的臉,一臉的莫名其妙,她猜不透他這是如何一回事,輕啓朱脣:“出什麼事了?”
端燁修搖搖頭:“不。沒有。
楚兒,以後不要隨便的離開,可以嗎?”
凌楚楚一愣,目光怔怔地望着他,他是以爲她離開了嗎?所以這麼心急火燎地跑出來,所以在看到她還在的時候,纔將她緊緊地抱在懷裡?
若這是演戲,是不是太過投入?每一場戲,若是過於投入,可都會丟下感情,到時候傷得一身,他不應該不知道這些?
忽而,她眉眼彎起,帶着濃濃的笑意,就算是演戲,他這麼投入,那麼她也該好好的回禮,哪怕是真得感情,她拉起他的手,小手牽着大手,微笑着說道:“我在,一直在。”
她在,不曾離開,而且他這一次的衝動,讓她升起不願離別的心思,這是好是壞,她也不知。
“進裡頭去。還能睡個一兩個時辰,你也該好好休息下。”她拉着他向着幽暗的屋子裡走去,隨後點亮燭火。
帳篷裡瞬間變得亮堂堂,黃色的燭光撒在她的白色衣衫上,鍍上了一層光暈,很是美麗。
她鬆開他的手,笑語:“休息吧。明日還有許多事需要你處理。”
端燁修坐回到牀邊,看着她在屋子裡走動着,於是相詢道:“你剛纔是……”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便被凌楚楚打斷了,她側過頭向着他淺淺一笑,開口說道:“我剛纔去找你師公了。讓他幫我診斷了下身體的情況。”
“哦!”端燁修倒是沒有想到會是這樣,只是,他還是存在疑惑,當初成親那日,那老頭子可是對她下了毒手,以她的性格怎麼可能輕饒了那老頭子,“你……沒有對他做什麼?”
“額?”凌楚楚不解其意,但看到他眼中的擔憂,她倒是想到了一件事情,想來他想問的也是如此,“沒有。那一次他也不過是要救人。”
“救人?”這次輪到端燁修有所不解,兩次,她提到過兩次,但他卻還是沒有搞明白老頭子要就的是誰,“用你的血救人?救誰?”
凌楚楚打量了下他的神色,見他好像是真不清楚,方纔幽幽地說道:“在去西山路途中遇到的事,你應該又讓人去查了?我的身份你也應該清楚吧?我是聖靈族聖姑羽曉晨的女兒。而你師公早就知道,在見到我的時候就知道我是誰,所以用我的血去救冰花軒沉睡着的女人。”
端燁修垂下眸子,讓人看不清此刻他那深邃的眼眸中究竟是否還有其他的深意,她見他這般,也就不再多說什麼,多說無意,這一點她深知。於是吹滅蠟燭,熟練的爬上了
牀,側躺在裡邊,閉着眼睛聽着他的呼吸聲。
他是去查過她了,但是提到她孃親是誰,江湖上很多人都是諱莫如深,幾乎不願意提起,或許知道的人也沒有幾個,而他的師公恰好是其中一個,可偏偏不曾與他說起。
如今,他也算徹底明白凌文強爲什麼會讓凌楚楚回來,想來是決定用她來下一盤複雜的棋局。
他一直記得曾經他母妃與他說得話,人造人,想要特殊一點,那就找一個特殊的女人。母妃這麼與他說,想來是知道凌文強與聖靈族聖姑的事,所以在這麼提醒他?
端燁修側過頭神色複雜的看了眼躺下閉着眼睛睡覺的人,擡起手撫摸了下她的頭,有些事總是讓人生不由己。
“你不打算睡覺嗎?”凌楚楚感受到頭頂首定傳來的溫度,“天就要亮了。”
端燁修側身躺下,近距離望着她的容顏,淡淡的芬芳中夾着一絲血腥味,她的背又出血了。
“剛纔我是不是將你的背部傷口給弄壞了?”他輕聲問道,語氣裡帶着擔憂和歉意,“允許我替你包紮下。”
凌楚楚輕輕地打了一個哈欠,搖搖頭道:“不必了。休息吧!”這一夜,她很困,來到這蠻荒之地,她都沒有好好的休息過,幾乎都是也不能入眠,好不容易趁着現在有些疲乏犯困,她當然需要好好把握住。
見此,他也不再開口說話,摟着她的腰,閉上了眼睛。
天亮,帳外的操練聲將他們二人從安穩的睡夢之中吵醒,睜眼之時,帳篷裡一片大亮。
兩個人相視一眼,不言而喻。
有東西在他們兩個人之間改變着,不用言說。
凌楚楚並未起牀,她側躺在牀上看着他起身,動作一絲不苟,修長的背影在這清晨的早上看上去分外的偉岸。
“你繼續休息,我去了。”端燁修偏了下頭,卻沒有回頭,淡淡地說道,“等着我回來。”
“好!”凌楚楚淡淡地應道,隨後看着他穩健的步伐向着外面而去,他親自掛帥,這一次應該是打算給他們一個突擊。
但願一切都好。
帳篷被掀起的一剎那,刺眼的光線入了屋子,入了她的眼睛,刺得有些生疼,不由得閉起眼睛。
她是有想要離開的衝動,但是聽到他說得等我回來,她真得下定不了決心就這樣離去,感情這東西碰不得,一碰就痛,就無法扔棄。
她該怎麼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