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楚楚偏過頭蹙着眉頭瞧了他一眼,見他身後並無其他三人,想必這個時候已然回去了。
“沒有!”她淡漠地開口道,目光掃視了下王偉良,“不過是看不慣某些人仗着自己有背景,不好好的幹活,還不守規矩罷了。”
在場的人明顯看出她說得人便是王偉良,故而沒有人敢多吭一聲,生怕自己也招惹了這個喜怒無常的皇后。
“無規矩不成方圓!”端燁修應和道,“朕這些日子一直在處理其他的事兒,對於這宮中之事有所怠慢,倒是沒想到立刻就有人如此怠慢,看樣子勢必好好整頓一番。千機,這宮中的禁衛軍以及巡邏侍衛的規矩就交給你來辦。”
“是。屬下領命。”
麗妃面帶憂色,焦急道:“皇上!臣妾的表弟……”
端燁修瞧了一眼凌楚楚,見她已然轉過身子離開,而她的手一直垂着,似乎是……他蹙了下眉頭,道:“就按皇后所說照辦。”
“皇上!”麗妃還想替王偉良說些話,卻爲端燁修打斷,“他剛纔說了些什麼,又做了些什麼,朕比你清楚,你若是想要讓你表弟安然無恙的活下來……”
麗妃領會他的意思,頷首:“是。臣妾明白。臣妾告退。”遂不等王偉良還有話要與她說,她領着丫頭急匆匆地離開。
小不忍則亂大謀,她不能因爲王偉良的事兒,而壞了大計。這麼多年來,她默默無聲潛伏這麼久,怎能讓一顆老鼠屎壞了一鍋湯。
“姐……麗妃娘娘……”王偉良喊了一聲,但見她腳步匆匆而去,暗呸了聲,沒想到她是個過河拆橋之人,真虧得他這般爲了她與人作惡。
此時,端燁修緊隨着凌楚楚的步子而去,細想下剛纔見到她的時候,就可以發現她的神色不佳,想必是和那隻手有關。唉,都怪他,剛纔若要是在御書房喊住她,不就不會出事了嗎?
他急急跟隨而去,卻見她一個拐彎就消息在他的身前,那身影的詭異讓他有些琢磨不透,纔不過這些日子,她的確變得與以往不一樣。
而今夜晚上她算是從醒來後話語最多的一天,爲什麼……爲什麼他會覺得隱隱不安,好似有什麼事兒即將發生一般。
“楚兒。等等!”他大聲地喊道,絲毫不顧及自己的身份,在經歷了一些時候,他覺得有時候身份這東西很能阻礙兩個人之間的感情,倒不如普通一點爲好。
走在前頭的凌楚楚自是聽到他的喊聲,她的腳步一滯,停頓了一些許,又趕緊地向前走去,她並不是在逃避他,而是她肩膀上傳來的痛楚,讓她忍不住想要喊疼。但她允許不得自己當着他的面而變得脆弱,想想最初的時候,他們前去西山,那時候的她是多麼有骨氣,而後來卻慢慢地,慢慢地讓感情拖累了自己的承受能力以及判斷能力。
片刻,端燁修便追上了她,只見她的肩膀耷拉着,彷彿被人生生扯開一般,他上前輕碰了下她的肩膀,感覺到她整個人都驚了下。
“你怎麼受傷了?”他急迫地問道,“是誰,是誰把你打傷的?可是麗妃的表弟?”
他?他有這個能耐嗎?
凌楚楚搖了搖頭,聲音很是平淡:“是凌楚嚴,不過他也好不到哪兒去。”
端燁修發現林公公一直跟在他們的身後,趕緊地命令道:“林公公你還跟着幹甚,還不快去找御醫!”
“是!奴才這就去。”林公公發現皇上對皇后越來越上心了,無論他是魏王還是皇上的時候,那時候
他對她的感情……他身爲一個奴才雖不該妄自評斷,但心中還有一塊明鏡,那時候皇后最多不過是一個能夠合作的人,說得難聽點就是能夠利用的人,一顆絕佳的棋子,而現在……他輕嘆了一口氣,皇后將會是他的軟肋。
“楚兒,可是很疼?”他低眸望着她垂着眸子的臉頰,讓他無法瞧清楚她此刻在想些什麼,“若是疼,那便喊出來,喊疼並不代表懦弱,明白嗎?”
凌楚楚嘴角動了動,擡眸瞧了眼他焦急的神色,真不像做假,可以前他也都是這樣,但最後還是將她傷心到想要忘記一切。
不過她沒有拒絕他,任由着他將她肩膀上的衣裳褪去,她偏過頭望了眼自己的肩頭,上頭紅腫一片,怕不是骨折,就是脫臼,沒想到凌楚嚴這般狠。
忽而,她想到融藹當初離開的時候,與她說,讓她小心凌楚嚴,但他應該不會傷害她。可是呢?
融藹他猜錯了,凌楚嚴還是會傷害她,只要自己與他的利益出現衝突。
寬厚且粗糙的手掌在她的肩頭上輕輕地劃過:“楚兒,忍着點,我讓丫頭們去地窖弄些冰塊來,替你敷腫。”端燁修望着她的肩膀,心裡很是難受,同時暗自做下決定,他定是要凌楚嚴加倍受到懲罰,絕不手軟。
“嗯!”她低應了聲,她最主要的還是愛惜自己,他說得也對,喊疼並不是懦弱,但她還是不會,但她完全不拒絕他的好,因爲那有利於她自己。
有時候,錯過許多次後,醒來的時候就會發現很多事兒其實並不是那麼糾結,因爲跟誰都可以過不去,就唯獨不可以跟自己過不去,做人要讓自己過得舒適,作爲女人,那就更要讓自己每一天都過得愜意,身隨心動,暢快無比。如此,人生就不會有那麼多的無奈,一切都以自己爲中心即可。雖然她也明白這般很自私,當她着實再也做不到大方,大方讓能夠威脅到她生命的人安然無恙的活着。
“皇上,霜兒在哪兒?”
正欲出去找奴婢的端燁修聽得她的問話,停下了腳步。這是至從她醒來後,第一次詢問凌千霜,他以爲她最不想要聽到的名字就是凌千霜,他以爲她永遠不會提起凌府的人,卻不想……
“她在冷宮中。”
聽聞,凌楚楚猛地直起頭,匪夷所思地望着端燁修,他竟然捨得讓凌千霜住冷宮?他是不是瘋了?把她和凌千霜搞錯了?
“她瘋了!”端燁修瞧見到她眼神中的不解,又加了一句,“在你出事的那一天,她就瘋了。”
“哦!”她垂下頭,低低應了聲。
薄薄的嘴脣喃語着凌千霜的名字,其實很早以前她是多麼希望她們會成爲好姐妹,即便初次在凌府交鋒的時候,自己就知道霜兒不是一個善茬,但她還是由衷的想要與霜兒好好的相處,就算是都嫁給端燁修,她也有這樣的想法。
可惜最後,她們越行越遠,再也回不到能夠假裝好姐妹的時候了。
“楚兒,那不是你的錯!”端燁修回過身子,來到她的面前,輕輕地將她擁在懷中,“與你無關,這些都與你們無關,是我的錯,是我們不該把你們牽扯進來。”
他終於肯承認自己是錯的了。
然而,
這是不是太遲了些?她的心塵封了,而霜兒已經瘋了,再也感覺不到其他的事兒。
“楚兒,原諒我。原諒我,好不好?我願意補償你。”他手下的動作不由自主的加重。
凌楚楚吃痛的蹙起眉頭,他這是
作甚,疼死她了,她咧着嘴抽了抽,隨後用未傷到的手用力的將他推開,淡淡地說道:“快些讓丫頭替我去弄些冰塊。”
端燁修由起初的一怔,改爲欣慰的一笑,他感覺到她的聲音中帶着一絲撒嬌味,這是不是意味着他們之間的關係有所改善了?
未過多久,林公公帶着御醫急匆匆地趕來,御醫細細地查看了下她的傷勢,隨後道:“皇后,忍着點,會有點疼。”
言畢,他用力的一按,清脆的一聲響,她的肩頭就能夠動了,除卻疼外,沒有其他的不適了:“謝謝。”
“皇后,你折煞老臣了。”老御醫捋了捋自己的鬍子,微眯的雙眸閃爍着精明,上下打量着凌楚楚,“的確沒有變。”
凌楚楚蹙着眉頭抿着脣望着他,不解其意。
“皇后還是皇后!”微眯的雙眸睜開,他的嘴角帶着些許和藹的笑容,“皇后總是能夠給我們這些老不死帶來許多驚訝。他日皇后若是身體無恙,老臣還有一事相求。”
她雖不知道他所求是爲何事,卻還是點了點頭。
“那麼皇后夜深了,你好生休息,老臣先告退了。近些日子少用這隻手,免得到時候又脫臼。”老御醫在離開之時清幽幽地吩咐道,同時又嘀咕了句,“這人下手明顯留了一手。”
聲音雖輕,卻絲毫不落的落入她的耳中,他是說凌楚嚴並沒有痛下殺手?反倒是教訓教訓她這個不聽孃親命令的女兒?
等着老御醫離開之後,凌楚楚便欲離開他的寢宮,畢竟剛纔只不過是想找個能夠讓御醫認爲合理的地方歇息而已,現在他走了,她也該去那個還算舒適的地方。
“林公公,皇上來了,你便告訴他,我去密室了。”
密室,於他們這些人來說,只不過是個尋常的地方,當初先皇駕崩之時,林公公就被先皇鎖在密室之中,至於這裡頭的原因,她沒有去過問,卻還是能夠猜出個一二。
“是。奴才明白。皇后若是有所需求的話,告知於奴才便是。”林公公一直都陪在先皇和皇上的身邊對於察言觀色很是得心應手。這些日子來,他能夠看得出皇后並不喜歡與其他的人接觸,那麼也就只有他多替皇上操心些。
凌楚楚點了點頭,算是同意他的話。
外邊,煙花已然不復存在,除卻若隱若現的幾顆星星在浩瀚的黑暗之中閃爍着。而此刻,整個皇宮都沉寂在這一片黑夜之中,只有他的寢宮燈火通明。
她緩慢地走在去御書房的路上,似乎是在等着還未回來的人跟上來一般。
但事實並非如此,她不過是想要聆聽夜的奏曲,過不了多久,她就要年長一歲,還有一個時辰,而她想要在醒中等候着長大的一瞬間。
而且除此之外,她其實還在考慮着另外的一件事情,她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去看一眼凌千霜,她一個人在冷宮一定很寂寞。
每走一步,她都輕聲唸叨着“去”“不去”?
最終,她停下了腳步,遠望了一眼在整個皇宮最爲偏僻的一角,她抿了抿嘴脣,似下定了決心,輕鬆地遇上宮殿的屋頂,輕躍地向着冷宮而去。
藉着虛弱的光亮,她能夠看出冷宮很是蕭條,枯敗的枝葉滿地皆是,踩在上頭是軟綿綿的感覺,而且寒氣不斷往外滲着。
凌楚楚不再靠近,她飛躍上屋頂,坐在上頭,遠遠的望着還點着蠟燭的屋子,凌千霜應該就在裡頭,她允許自己最後一次仁慈,陪凌千霜過最後一次跨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