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可以選擇,夏莫然絕對希望一天二十四小時都在黑夜中度過,因爲黑夜可以達到一切以光明手段所不能達到的目的,因爲黑夜可以釋放本性中最真實的自我,因爲黑夜可以讓人不再裝逼。
夜色正濃,睡意正濃,而屬於翠枬坊的精彩纔剛剛開始。
翠枬坊,陵城最大的花樓,坐落在繁華的羅雀街中央,碧瓦紅牆,內附小橋流水,亭臺樓閣,紗幔朦朧,美酒芳香,點點琉璃燈,照亮鶯歌燕舞美人堂。
翠枬坊的老。鴇玉翠娘,那可是陵城十幾年前的風雲人物。
據說她以前做過一品郡王妃,長得身姿妙曼、容貌美豔,卻耐不住有個風。流成性的丈夫,秦樓楚館當家住,流鶯閒花不離身,玉翠娘貌柔身嬌卻有一副剛烈的性兒,當下打了腹中五個月的胎兒,硬是與郡王夫和離了。
這樣烈性子的美人,雖達成所願,但卻被上流貴族所不容,尤其是自個孃家都不諒解,任她流落街頭都不肯收留一二。
直到偶然間救了前太子妃,被前太子妃引爲知己,從此有了容身之所,在太子府當了教歌舞的嬤嬤。
可惜好景不長,沒幾年前太子和太子妃便相繼離世,玉翠娘不光彩的過去又被扒了出來,她再次失去傍身之所,各處流浪。
據說那幾年她過得極爲清苦,還被迫委身於好幾個男人。後來宇文愷在七王爺支持下做了太子,玉翠娘才重新回了陵城,不過她也沒再進太子府,只在陵城中開了翠枬坊,時時顧着太子,也算全了前太子妃的一片恩情。
所以陵城的人都知道翠枬坊是由太子府撐腰的,而太子的靠山又是七王爺,倒也沒人敢在太歲頭上動土,加上玉翠娘手段了得,把翠枬坊經營的紅紅火火。
翠媽媽什麼時候都是一張笑臉喜迎人,一身風姿穩如石,此刻花魁大賽在即,她卻一臉慌張,跌跌撞撞地往三樓最隱秘的一間房跑去。
房間裡,清一色檀木傢俱,四周壁上掛着梅蘭竹菊四君子圖,可看出主人是個風雅之人,案上盆養的山茶花開得正豔正濃,几上燃着
沁人心脾的蘇合香,煙霧嫋嫋朦朧。
“少主!”玉翠娘推門而入,手力比往常略重了幾分。
被她稱之爲少主的人,背對着門而坐,錦衣白袍,姿態悠然,隱約有幾分不食人間煙火的仙氣。
他對面的女子看見玉翠娘,明眸裡閃過厭惡,賭氣便把手中的棋子隨意往棋盤上一丟,諷刺道:“翠媽媽不是最重規矩麼?進來怎麼不敲門?”
玉翠娘聞言尷尬地挪了挪步子,神色間對那女子有幾分無奈、幾分疼惜,也有幾分傷懷。
“小五,不得無禮。”白衣男子頭也不擡地說道,只專心研究着面前的棋局,眉宇間依舊溫潤,可那女子卻不敢再放肆,撇了撇嘴,不再說話。
玉翠娘小心翼翼地瞥了那女子一眼,才湊到少主身邊,把此行的目的道來。
白衣男子聽了執棋的手便是一頓,嘴角的溫柔便盪漾開來,好似一瞬間春回大地,看得他對面的女子忍不住一陣驚豔,嘴裡喃喃道:“弘哥哥……”
弘哥哥,即北辰弘,此刻的注意力卻已不再她身上,柔聲道:“薩莫兒在,她一定是最美的那個。”
玉翠娘默了默,她曾經在少主的書房看過那位姑娘的畫像,一幅一幅的不知有多少,十分清楚對方在少主心中的地位,所以得知那位姑娘想要一爭花魁的位置,這才火急火燎地稟告少主。
花魁,雖然美豔得到了肯定,卻也在人生中留下了污點,將永遠掛着下賤的標誌,一如玉翠娘自己。
“哼,難不成比孫素雅還美?”小五不以爲然道,眸中閃過不屑,以及強烈的危機意識,她從沒見過弘哥哥對哪個女子有這麼上心過,這個薩莫兒到底是誰?
“五小姐!”玉翠娘急道,爲她的口無遮攔。
不論少主將來的妻子是誰,那位薩莫兒姑娘都是少主心頭最重要的人。
玉翠娘擔心五小姐不知輕重惹怒了少主,也怕她爲情所傷。
要你管!五小姐剛想出口斥責玉翠娘,北辰弘卻已淡淡地吩咐道:“無論她想玩什麼,你們儘量配
合就是,多派些護衛,注意她的安全。”
“可是翠枬坊的規矩,奪得花魁的人,將在今晚拍賣初。夜。”玉翠娘提醒道。
五小姐惱恨她的多管閒事,眼中卻顯出幸災樂禍來,無論那女子是誰,過了今晚就是“一雙玉臂千人枕,一點朱脣萬人嘗”的破爛玩意,又如何值得弘哥哥記掛?
哪知北辰弘卻輕描淡寫地說道:“無妨,準備十萬兩黃金,本尊買下便是。”
說着便打亂了桌上的棋局,顯然已沒有下棋的興致,接下來想做什麼不言而喻。
五小姐面如死灰。
玉翠娘覷了她一眼,恭敬地垂首道:“屬下省得,一會子讓人在二樓準備好房間。”
十萬兩黃金不是個小數目,翠枬坊花魁初。夜一般都從一千兩白銀開始起拍,幾年前捧得最火的花魁劉仙兒也不過拍了八萬兩白銀。
北辰弘略點了點頭,揮手示意玉翠娘下去,翠枬坊雖是他的產業,可該走的行程還是要走的,不要說十萬兩黃金,就是整個家產他都願雙手奉上,只爲一個薩莫兒。
“你站住!”
退出了房間正準備下去安排選花魁事宜的玉翠娘,聽到蠻橫的聲音在樓梯口響起,不得不折了回來。三樓雖不對外開放,但保不齊有不長眼的闖了上來,少主的行蹤不便泄露。
“五小姐何事?”玉翠娘放柔了聲音道,看向五小姐的目光中滿含憐惜和慈愛。
五小姐不僅不感動,還滿是厭惡,只硬着嗓子問道:“薩莫兒到底是誰?跟弘哥哥是什麼關係?”
見她打聽跟少主有關的事,玉翠娘皺了皺眉,語氣稍嫌嚴厲地回道:“少主的事,我勸五小姐少插手的好,那位姑娘也不是小姐你能惹的。”
明明是關心,五小姐卻以爲她瞧不起自己,不由得惱羞成怒,拉長了臉斥責道:“你與我有什麼關係?輪得到你來勸?不過是個人盡可夫的殘花敗柳罷了,還當我爹稀罕你?”
血色一瞬間從玉翠孃的臉上褪盡。
五小姐只覺得一陣快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