綰翎一雙明眸盯着溫氏的臉,眼中有銳利的細芒射出,半晌才道:“溫氏,原本我不想做得太絕,既然你執意如此,那就不要怪我心狠手辣!”
溫氏當即神色大震,她如何都不能想象,一個未及笄的女孩竟有如此氣勢,但見那眼神中噬骨般的狠厲,讓她禁不住心中一寒。但她再一看,面前還是那張稚嫩的面頰,一定是自己想多了,對,想多了。
“我倒要看看,一個損了名節的女子,還有什麼出路!”溫氏強甩出狠辣的氣勢來,說完就欲拂袖而去。
卻被綰翎叫住,手指着外面道:“慢着!把院子裡的那堆垃圾拿走。”
溫氏幾乎被氣得絕倒,她重重“哼”了一聲,讓下人們把東西原樣擡了回去。等出了葉府,她才感覺到背上有隱隱的潮溼,氣怒當中又似乎夾雜着一絲心虛,她掌控韓府數十年,這從未有過的異樣感覺讓她自己都覺得陌生。
“這個繆氏,到底揹着我做了多少見不得人的齷齪勾當!”葉景城在房中幾乎氣得面色發青,又是這個女人!他不禁懷疑過去的自己是中了什麼邪,怎麼就會看上了繆氏那樣的女人。
其實要說起來,剛開始葉景城也沒有多麼喜歡繆氏,可是十幾歲的少年血氣方剛,哪裡禁得起有心女子的勾引。繆氏本來是太夫人身邊的大丫鬟,和少爺接觸的機會也是不少的,一來二去,兩人就有了首尾,甚至還影響到葉景城和太夫人兩人的母子關係。現在想來,葉景城還真是悔不當初。
“爹爹,您就彆氣了,估計當初繆氏也就是想和韓家攀個親,爲妹妹找門好親事,等合適的時候再告訴您,大約也沒想到韓府會是這樣的人家。”綰翎勸說道。
不過她越是這麼勸解,葉景城對繆氏就越是痛恨,“攀親!她一個妾室,給小姐攀什麼親?夫人還在,我還在,怎麼輪都輪不到她!好,她不是想給女兒找門好親事嗎,現在跟她遠房侄子親上加親了,擇日找人去告訴她,讓她高興高興!”
姜月靈適時在旁邊問道:“老爺想讓綰筠何時過門?”
見葉景城又有幾分遲疑,綰翎意有所指道:“按說,快到年底了,該讓妹妹在家裡過完年再說這件事,但是萬一過年時有貴客來訪,妹妹再鬧出點什麼事來……”
“就下個月吧。”葉景城想到前幾日睿王來訪的事,立刻下了決心,讓姜月靈即刻去準備安排。
葉綰筠的親事就算這麼定下了,接下來就等着出門就好,而綰翎這邊,毫無意外的,在拒絕韓府不多時,錦州城裡就流言四起。
說是葉府二小姐曾被馬匪擄去,也不知是怎麼逃出來的,正是這誰也說不清楚的事,往往更容易被以訛傳訛,最後越傳越難聽。還有傳言說,韓府和葉家早有定親,韓府不計前嫌欲納葉小姐爲妾,葉巡撫卻不知好歹,竟要悔婚!
“聽說了嗎?那葉家小姐被匪徒抓去過,雖然當天就逃回去了,可也不知是不是被碰過的。”
這天,綰翎應邀去四喜衚衕參加葉綰莀她們的喬遷喜筵,剛停下馬車,就聽到路邊有人在議論。
“真的假的?有人敢對巡撫的千金動手?而且也沒聽說衙門有什麼動作啊,這要是真的,那衙門還不得全城搜捕犯人?”有人有些不解地質疑道。
先頭那人一副料事如神的樣子道:“這你懂什麼?既然是官家千金,沒有上頭的指示,哪個衙門去觸這黴頭,公然搜捕犯人,那不是壞了小姐清譽嗎?”
“哦,原來是這樣!”說罷,兩人就心領神會的笑了起來,那“清譽”二字包含着濃濃的譏諷。
“小姐!”木蘭聽得面色發青,立刻就要跳下馬車,去教訓那兩個嚼舌根子的。
綰翎輕輕擡手攔住她,“咱們管天管地,哪裡還管的了人說什麼,就算你攔得了這一個,難道還能擋得了所有人的嘴嗎?”
“我就是氣不過,這些人,道聽途說就敢胡亂非議,真想好好教訓教訓他們。”木蘭難得頂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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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要出氣,那還不容易?”綰翎掀開簾子,天際明晃晃的日光立時撒進馬車,照在她臉上,白皙的面龐頓時就像蒙上了一層淺淺的金色,那是皇家女兒都無法企及的尊貴與傲然。
金氏和葉綰莀雖然很不情願離開葉府,但是等真正搬了出來,倒也還好,畢竟是個四進的大院子,又從葉府順了不少物件出來,佈置一番也是相當可以的了。
“這麼大的院子,以後就莀姐姐和夫人兩個人住啊?”有人十分豔羨地對着葉綰莀道。
當綰翎隨下人來到院子裡時,就見到幾名年輕女子正圍在葉綰莀的身邊,見她一臉得意,想必沒少受吹捧。
“那是自然,卉妹妹以後可以常來我這裡玩兒。”葉綰莀今天打扮得相當隆重,一改往日的小清新風格,穿了件玫瑰色的鑲白絨毛薄裙,上罩一件錦緞小坎肩,倒也略有了些大家女的風範,可惜眼底的得意與輕佻還是顯出了幾分小家子氣。
“堂姐,綰翎在此恭祝堂姐與嬸嬸的喬遷之喜。”綰翎步步走來,笑靨如花,對着葉綰莀行了半個平禮,任誰都跳不出錯來。
“這不是葉二小姐嗎?”
“是啊,她怎麼還有臉出來……”
看到綰翎出現,衆人的面上瞬間就露出了異色,有那不夠沉穩的已經悄聲議論起來。
聽到這些議論,葉綰莀一陣得意,但她掃過綰翎的臉,卻見她沒有一絲難堪,頓時心裡有些失望,只得伸出手來,扶了綰翎一把,故作親熱道:“妹妹你也來了啊?”
綰翎奇道:“不是堂姐你請我來的嗎?”她一口一個“堂姐”,其中的疏離自是不必多說。
“啊,是這樣,我自然是希望妹妹能來的,只是……”葉綰莀故意說得曖昧不清,眼神閃爍地打量了她一下,“若是妹妹實在不方便,不來也不要緊的,自家姐妹,我不會怪怨妹妹的。”
“噗嗤!”綰翎還未回話,卻聽到一聲尖酸的笑聲,轉頭一看,原來是韓佩柔,“綰莀姐姐還真是善解人意得很,只可惜,有些人就是一點都不知趣。”
“原來韓二小姐也來了,聽說你姐姐在將軍府受罰了,你怎麼不去看看她?”綰翎睜大眼睛,一臉關心。
這事可不是她亂說的,聽說韓佩晴近幾日三天兩頭地往孃家跑,昨晚估計是又回去和溫氏商量出了什麼害人的計策,回朱府的時候一臉喜色,正好被朱瑾撞見。
朱瑾的娘都快奄奄一息了,韓佩晴居然還敢當着她的面笑臉盈盈,她當即就發了飆,親手給韓佩晴扇了十來下,整張臉都腫了。
朱玘知道後,雖然覺得損了自己顏面,可因受到許氏的示意,他並不想在此時多去惹朱瑾。於是他就把一腔怒意都發泄到了韓佩晴身上,韓佩晴不但沒能向朱瑾“討回公道”,反而又捱了一頓。
“她已經出嫁爲婦人了,我一個當妹妹的,怎麼好多去管姐姐婆家的事。”韓佩柔羞惱不已,大聲道。
綰翎笑意不減,“明媒正娶的是妻子,經過三書六聘的方纔稱之爲‘嫁’,可不知令姐算是哪門子的‘出嫁’?”
韓府嫡長女因醜事被朱府庶子納爲妾室的消息,可是錦州城的一大笑話,韓佩柔雖然剛開始很幸災樂禍,可現在也知道了,韓府的醜事,丟的同樣是她的臉。
此刻她被綰翎如此冷嘲熱諷,頓時就掛不住了,惱羞成怒道:“葉綰翎,你算個什麼東西!我長姐就算是當妾,那也是將軍府的妾,你呢?一個殘花敗柳,有什麼資格站在這裡跟我說話!”
其他人也暗自議論,但卻未曾有人如此直接當着面就謾罵的,此時見韓佩柔如此兇悍、口出惡言,也不禁有些同情起綰翎來。
但綰翎最不需要的就是同情,只見她不鹹不淡地道:“一個未出閣小姐,也知道什麼殘不殘、敗不敗的,我倒是真沒見過,想必韓姨娘在出府前,給韓二小姐傳授了不少經驗吧。”
在場之人瞬間就鬨笑了起來,即便是再矜持的小姐,也忍不住捏着絹帕輕笑了出來,“這個葉綰翎,嘴皮子還真是利索。”
“葉綰翎,我要撕了你的嘴!”韓佩柔漲得滿臉通紅,說不過了就想要動手。
“佩柔!”就在這時,卻突然有男人的聲音出現,音色裡夾雜着一絲絲的陰鬱,和韓佩柔尖利的聲音形成鮮明的對比。
衆人回頭一看,只見是韓府的大公子韓佩臣,就見他穿着一身淺棕色的長袍,髮髻上簪着一支黑玉簪子,頎長的身材,倒是有幾分俊氣,只是綰翎總覺得,此人的眼底有幾分陰沉。
在韓佩臣的勸阻下,韓佩柔纔想起了今天來此的主要目的,漸漸平靜下來,冷笑着看着綰翎道:“葉綰翎,你別太得意,有你好看的!”
“妹妹,不得無禮!怎麼能跟葉小姐這麼說話呢。”原本站在韓佩臣側後方的一個女人走了出來,笑着勸住韓佩柔,看向綰翎柔聲道,“葉小姐,佩柔妹妹心直口快,還請你不要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