芍藥在兩人之間看着,眼珠子轉了轉,突然走到葉綰筠身邊,伸手就在她的腰上擰了一把,罵道:“你懂不懂規矩啊?對二小姐這態度!”
“你這賤婢,以前在我娘那裡像條狗一樣,看到我還不是搖頭晃腦的,現在……”葉綰筠立刻反手還了回去,口中一邊還大罵着。
不過很顯然,芍藥也不是個吃素的,“你現在不過是個小妾!跟繆氏一樣,還娘啊娘啊,你們母女不過都是卑賤的妾室,有什麼資格在我面前狂妄?”
“誰是賤妾?你說誰!”葉綰筠明顯不服……兩個人很快就扭打在了一起,完全是市井潑婦的樣子,全然不顧還有人在旁邊。
綰翎和木蘭對視了一眼,突然有點同情繆延慶了,家裡邊養了兩隻母老虎,這日子還真是想好過都難,難怪出去鬼混的時間越來越多了。
“我明明是以正妻之禮嫁過來的,你算個什麼東西?不過是我們葉家的下人罷了!”葉綰筠從來沒想過,自己竟然會嫁給繆延慶這種市井小民,這也就算了,居然還是給人做妾。
芍藥嘲諷地大笑,“三小姐,你怎麼還不肯相信呢?葉家早就把你掃地出門了,還口口聲聲‘你們葉家你們葉家’,葉家正經八百的嫡出小姐可就在這裡呢!”
其實芍藥很聰明,綰翎在一旁露出玩味的笑意,想必這兩個人鬧了也不是一天兩天了,爲何芍藥又非要在這時候跟葉綰筠發生衝突?她不過是知道,葉二小姐會很樂意欣賞罷了。
“別打了。”綰翎開口,木蘭上前將兩人分開。葉綰筠一個不小心被推倒在了地上,芍藥則雙手插着腰,直喘粗氣。
芍藥諂笑着道:“二小姐您息怒,見笑了。”要說打架,也曾養尊處優的葉綰筠,怎麼會是她的對手。
“繆延慶回來後,告訴他,除了三妹的嫁妝,他可以隨意支取外,每個月還可以來葉府領取例銀,但如果他貪得無厭意圖敲詐,那就讓他來找我。”綰翎笑得輕輕巧巧,不過話語裡的警告不言而喻。
芍藥諂媚的笑容僵了僵,葉二小姐的手段她是知道的,哪裡還敢有什麼異議,立馬點頭道:“是,二小姐說的是,奴婢記下了,那個死鬼他不敢!”
“那就好。”綰翎說完,最後看了一眼葉綰筠,親眼看到了她如今的慘狀,也就沒有興致再待下去了,左不過是撒潑打滾謾罵打架罷了。
芍藥殷勤相送,“二小姐慢走!送二小姐!”
“葉綰翎,你別走!”葉綰筠有些癡傻地坐在地上,直到綰翎快出門前,才大聲叫喊起來,被芍藥一把拉住,她忍不住“嚶嚶”地哭起來,“二姐……”
就是這一聲“二姐”,讓綰翎的腳步忍不住頓了頓,她最後留下一句,是對芍藥說的,“她畢竟還姓葉,別把人折騰沒了。”
“是是……”芍藥在後面連聲稱是,卻仍舊對着葉綰筠又掐又擰,“我怎麼會把你折騰沒呢,要是你沒了,我們怎麼還每月去葉府領銀錢?還拿誰出氣?”
大門關上後,徹底把葉綰筠阻隔在了另一個世界裡,就像曾經的綰翎,被關在尼姑庵裡,在玉橫樓的火海里,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小姐?”木蘭見綰翎站在那裡不說話,看了她一眼,見她神色並無異樣,輕輕喚了一聲。
其實綰翎只不過是正好想起那些事情罷了,一個小小的葉綰筠,還不足以讓她心神不寧。
“出來挺長時間了,我們回府吧。”綰翎綻顏一笑,“對了,快過年了,咱們難得出來,回去的時候給胭脂、岫凝她們帶些禮物。”
木蘭雀躍,“好嘞~”
要說葉綰筠,其實多半算是被繆氏給害了,驕橫跋扈的性格自然不必多說,更要命的是,在繆氏的溺愛下,培養出了她那智商基本爲負數的腦子。
雖然繆延慶娶她只是爲了錢,但兩人多少還是有些小時候的情分在的,而且葉綰筠即便是腿部有了殘疾,到底那張臉長得還是可以的,若是好好相處,未必會過得像今天這樣。
那天葉綰筠嫁過去後,原本“離合”的芍藥卻大模大樣坐在主母的位置上,要讓她敬茶,她當場就砸了茶碗,繆延慶本想相勸,反而還捱了她一下。都已經這樣了,她還認不清自己,不肯承認現實,只知道撒潑耍橫,還當是那會兒繆氏還在的時候呢,自己還是葉景城最疼愛的三小姐。
新婚第一天,繆延慶就去了芍藥的房裡,接下來的幾天都是。等到葉綰筠想通了些許,想要把繆延慶給拉回來,卻完全不是芍藥的對手。當然,這些事情,是沒有人會去告訴葉景城的。
“不是原本定於後天的宴會嗎?怎麼延期了?”第二天,綰翎去給葉景城送湯回來,正好又“巧遇”顏離,就問他道。
顏離看了眼木蘭手裡的青瓷燉盅,雙手負背,眼皮輕輕地擡了擡,似笑非笑地看着綰翎。
“廚房還有,一會兒給王爺也送一碗過去。”綰翎對木蘭道。
木蘭忍住笑,“是,小姐。”隨後走到一邊,站在不遠處守着。
“父皇去見那人回來,有些鬱氣,暫時沒心情。”顏離這才滿意一笑,照實告訴她。
看來,皇帝對這位故人,用情很深啊!那蘇貴妃呢,她進宮那麼早,想必也是知道的吧,此次陪皇帝前來祭奠那人,想必不會太痛快。
“原來是這樣。”綰翎點點頭表示知道了,“延遲幾天也好,在安全戒備上可以更小心周全一點。”
在宴會那天之前,葉府還是相當清靜的,雖然很多官員想要多在皇帝面前露露臉,但是請見被拒了幾回後,到底也不敢太過,都卯着勁等那天,挖空心思想要給皇帝留個好印象。
很快,皇帝宣稱,不日就要啓程回京,在出發前將在望江樓宴請錦州衆官員及其家眷。
“綰翎。”江陌染和江夫人也剛好過來,看到綰翎打招呼道。江陌染家中沒有姊妹,跟綰翎來往雖然不多,但兩人年歲相仿,又談得來,一來二去倒成了朋友。
“陌染,江夫人。”綰翎走上前,笑着還了個禮,“是剛來嗎?”
“嗯,出門的時候,娘說我的衣服不合適,就又回去換了一身。”江陌染微微撅着小嘴的樣子,像個天真的小孩子。綰翎看她穿着紫綃翠紋裙,身披火狐皮大氅,頭戴鏤空芙蓉玉環,耳垂上是兩顆溫潤剔透的南珠,整個人看起來嬌俏溫雅,不禁讚道:“夫人好眼光。”
江夫人一直頗喜歡綰翎,笑着道:“葉二小姐過獎了。”
“綰翎,你這意思是說我的眼光不好咯?”江陌染嗔怪道。
“當然不是,夫人雖然眼光好,可也得陌染你底子好不是?”綰翎笑着道。
見兩個女孩子相談甚歡,江夫人就到別處與其他夫人說話了,趁着宴會還未正式開始,與平日交好的幾位夫人聯絡下感情。
“咦,你堂姐怎麼沒來嗎?”江陌染說了幾句話,發現左前方,朱瑜正被幾位小姐圍着,表情十分驕矜,而周邊並沒發現葉綰莀的身影——她以前可是最擅長逢迎拍馬的。
綰翎也掃了那邊一眼,葉綰莀還在佛堂裡刻小纂以求消災如意呢,哪有功夫來赴宴。她笑着道:“她前兩天得了風寒,就不來了。”
江陌染雖然不喜歡葉綰莀,不過心地卻好,“啊?那她一定很遺憾吧!”
“我們去席上吧,皇上和貴妃可能不多時就來了。”綰翎纔不想就葉綰莀的事廢話,今早金氏想死乞白賴跟出來,都被她給堵回去了。
“哎,等下。”綰翎正要過去,去被江陌染給拉住了,只見她欲言又止,兩手絞在一起,似乎很尷尬很緊張的樣子。
綰翎好笑道:“有什麼事就直說,這麼扭扭捏捏的,難道是要向我告白啊?”
“你怎麼知道?”沒想到江陌染一臉驚訝地看着她,又有種被拆穿的羞澀。
這回輪到綰翎驚呆了,她只是開玩笑啊,“陌染,呵呵……”
只見一向穩重淡定的綰翎,此時一副受了驚嚇的樣子,江陌染“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也沒有那麼緊張了,拿出袖中藏着的一張信箋,悄悄遞給綰翎,“你看這個。”
“皇上駕到——”“貴妃娘娘駕到——”太監尖銳的聲音響起,皇帝和蘇貴妃來了。
“先過去吧,皇上來了。”綰翎把信箋放到袖子裡,先和衆人一起行禮。
望江樓今天是被包下的,能來這裡的人都是錦州官員及家眷,一時間只聽樓內衆人齊齊下拜,山呼萬歲。
“衆愛卿平身吧,不必拘禮,隨意即可。”皇帝坐在首位上,旁邊是一身華服的蘇貴妃,而睿王則帶領侍衛一身戎甲地守在樓外欄杆處
“聽聞皇上和貴妃不日即要啓程回京,何不在錦州多留幾日,也好讓錦州百姓們多沾沾皇上的龍氣,以求來年風調雨順、樂業安居。”
“李大人說的極是,皇上和娘娘舟車勞頓,還是多歇幾日的好。”
席間,官員們你一言我一語,反正盡是挑好的說。
皇帝看起來有幾分疲憊,淡淡道:“衆愛卿的心意,朕心領了。”
蘇貴妃和幾位官員夫人聊了幾句,轉頭見皇帝如此,眼眸微微垂下,有一絲鬱色。
這時,她察覺到皇帝的目光似乎朝一邊移了過去,也隨之看去,眼中方纔那抹鬱色就更深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