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瑾笑笑,言歸正傳,“是曹大人家的小姐,其實兩家也算是門當戶對,曹小姐雖說大膽了些,但人品聽說也還不錯,但就是……”剛說到這裡,她就停了下來,眼中的笑意竟帶了幾分幸災樂禍。
“但就是怎麼啊?”綰翎知道她故意在吊自己胃口,就也很配合地主動問道。這個曹小姐她倒沒怎麼聽說過,就是不知道在幾次大型宴會上有沒有見過。
朱瑾憋着笑道:“人品是不錯,可就是長得,醜。”
“啊?有多……有多不好看啊,讓你這麼……”綰翎驚訝道,她見過的一些大家小姐,似乎都長得還可以,就算姿色平庸一些,但也絕稱不上醜的。
“我也沒見過,反正聽說,那江公子是抵死不從。”朱瑾笑着道,“最近紫雲街上有個集會,很多公子小姐們都去湊熱鬧,聽說就是在集會上,曹小姐一眼看中了江公子,回去後就讓曹大人去提親,江大人倒是沒什麼異議,可江公子可就頭大了。”
綰翎想到那個斯斯文文的青衣男子,看起來並不是那種以貌取人的膚淺之人,可也難說,現在誰不看重外貌呢?如果她長得不出衆,江陌衍只怕也不會看上她吧?
正這麼想着,就又聽朱瑾一本正經道:“綰翎,我說你該不會是真對江公子有意思吧?要是那樣的話……”
“你別胡說了,我根本就不認識人家!”綰翎佯怒道,“別人的閒事,隨便聽聽也就是了,跟我們有什麼關係。”
朱瑾有些怏怏,“那好吧,那是我多想了。”又看了綰翎一眼,道,”我看你也沒什麼大事,那今天我就先回去了,你好好養着,下回再來看你。”
綰翎點頭,“嗯,路上小心。”接着讓木蘭出去送客。
雖然綰翎是說,別人的事跟她沒關係,但是朱瑾走後,她的臉色還是沉了下來,那人到底是江陌染的哥哥,而且很可能是由於她的關係引起的,要是真的害了人家,那可就是她的罪過了。
第二天,綰翎再去看過太夫人,給她再次施了一次針,並親自抓好各色配藥,叮囑過服侍的人才離開,坐上馬車出府往江家而去。
“綰翎!你怎麼來了?”江陌染看着跟在管家身後的綰翎,驚喜地跑出來,拉着她的手問道。
綰翎這還是第一次來江府,剛纔一路過來,發現江家的宅院雖算不得很寬綽,佈置也很樸素,但是府裡的人行事說話極有規矩,舉止有度,顯然是主母江夫人管教得極好。
“我來看看你。”綰翎邊說邊注意江陌染眉間的神情,只見她雖然笑着,但眉心隱約有些凝重。
“我們去裡面坐吧。”江陌染很高興,帶着綰翎去了她自己的房間,讓其他人都候在門外。
待房內只有她們倆,綰翎直接開門見山地問道:“你哥哥最近……是不是遇到什麼麻煩了?”
江陌染沒想到,綰翎今日是爲了此事前來,愣了愣,喜色和惱意兼有地說道:“綰翎,你是不是……”
“陌染你別誤會,我就是許久不見你,擔心你出了什麼事,所以纔來看看你,正好在外面聽人說起的。”綰翎立刻打斷她,隨便找了個藉口道。
江陌染面上劃過一抹淡淡的失望,嘆道:“唉,看來此事真的是傳遍全城了。”
“到底怎麼回事啊?我聽說是,有位曹小姐,向江公子逼婚?”綰翎作出漫不經心的樣子。
“逼婚倒也算不上,那位曹小姐還沒有傳言中那麼不要顏面,就是爹爹他……唉!”江陌染重重地嘆了口氣,“曹大人是爹爹的上官,那天,是曹大人親自上門提的親,還好爹爹沒有立刻答應,只說要考慮一下,但是他也不敢拒絕,要是曹家再有人來問,說不好爹爹就答應了。”
官大一級壓死人啊,綰翎感嘆了一下,試探道:“聽聞那位曹小姐的人品尚佳,曹、江兩家也算得上是門當戶對,就算女方家門戶略高一些,但江公子學識出衆,將來前程必定錦繡,若是能……”
“綰翎,別人不知道,你還不知道嗎?”江陌染微微撅着嘴道。
“陌染,我早就跟你說過了,我和……我和你哥哥是不可能的。”綰翎見話題又扯到了自己身上,有些無奈道。
江陌染看她那麼堅決,也不再多提,既傷了哥哥的顏面,也讓朋友爲難,“可依我看,就算沒有你的原因,哥哥也不會同意這門親事的。這幾天,正跟爹爹鬧得僵呢,哥哥說,要是爹爹不顧他的意願,隨意答應的話,那他就離家出走,正好他想去江南求學遊歷很久了。”
“是因爲,曹小姐長得……比較一般嗎?”綰翎挑了挑眉,含蓄問道。
江陌染連忙爲自己哥哥辯解道:“綰翎我跟你說,這還真不是我哥哥他膚淺,着實是……着實是那曹小姐,長得實在太,太普通了。就連我都爲哥哥叫屈呢。”
就連江陌染這麼天真善良的小姑娘都這麼說,綰翎倒對那位曹小姐有些好奇起來,“那你們接下來打算怎麼辦?”
“我也不知道。”江陌染搖搖頭,有些難過,“不過我覺得,要是爹爹真的答應了曹府的親事,哥哥肯定會離開這個家的。”
“那豈不是要得罪曹府?”綰翎也有些沉重,江陌衍說到底也沒什麼錯,何況陌染是她的朋友,要是江家出事,那陌染豈不是也要跟着倒黴,“江夫人怎麼說?”
問及江夫人,江陌染臉色有一絲怪,覷了覷綰翎才道:“母親說,要是立刻給哥哥定門親事就好了,那就可以對曹府說,其實哥哥早就定好親了,只是當時爹爹沒有說清楚罷了。那樣,即便是曹大人不悅,總也比直接拒婚甚至逃婚要好。”
綰翎裝作沒聽出她的意思來,淡淡道:“這倒也不失爲是個辦法。”
“但是哥哥又豈是那隨意將就之人,若是匆匆忙忙給他定親,除非是心儀之人,否則跟曹小姐有什麼區別。”江陌染搖搖頭,說罷,轉而問道,“算了,不說這些煩心事了,最近府裡都有些烏煙瘴氣的,我也沒顧得上去看你,你身體怎麼樣了?”
“挺好的,你看我都能坐馬車出來閒逛了。”綰翎笑道,今天她出門特意化了個淡妝,在臉頰上搽了些自制的芙蓉粉,看起來氣色很好,白裡透紅。
江陌染掩下眼底的憂慮,也微笑道:“看起來是挺好的,不愧是自己懂醫的,要是尋常人,受了這麼重的傷,還不定怎麼樣呢!”
綰翎心裡擱着事,不多時就起身告辭道:“陌染,我出來時間也不短了,就暫且先告辭了,回頭家人擔心呢!”
“那我送你出去吧。”江陌染雖然心有不捨,但還是送綰翎出門。
就在綰翎放下車簾的最後一瞬,餘光瞥到前方不遠處站着一抹青色的人影,在蕭瑟的秋風裡愈發染上了一抹清秋。
“去紫雲街。”出了江府大門,綰翎如是吩咐。
木蘭並不清楚其中的緣故,只當綰翎是因爲江陌染的緣故,想要幫助江公子,旁的也沒多問,只叮囑道:“小姐,紫雲街的集會雖然多是達官貴人,但畢竟人多,咱們還是要小心些。”
綰翎點點頭,等到了紫雲街,只見街道兩邊都是各色商販,行人如雲,十分熱鬧。實則跟普通集市差不了許多,只是這是由官家組織的,只有臨近年底纔有,先不論來逛街玩耍之人,就是那些攤販,也多是大戶之家派出的,所賣之物要比尋常高檔許多,不爲賺錢,更多是湊個熱鬧,圖個喜氣。
“哎你聽說了嗎?那位曹小姐,可是其醜無比啊,苦了江公子了……”綰翎還沒走幾步,就聽到一處賣瓷器的商販,正在跟邊上的人竊竊私語。
“現在誰還不知道啊,早就傳得滿大街了。”那人語調興奮,很明顯的幸災樂禍,“其實人家曹小姐也不錯,到底是大戶之家,就是長得實在是……”說着,那二人就猥瑣地笑了起來。
綰翎看他們的鋪子上,還寫着一個大大的“劉”字,劉家也算是錦州的名門了,看來不管是什麼年代的人,都免不了八卦二字,即便是所謂名門大戶出來的,素質也不過如此。
若非是那曹小姐相貌不佳,還會被人傳得如此不堪嗎?雖然說古代女子沒有婚姻自主權,都是憑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是歷史上大膽的女英雄們也不少,就算女方自己看中了對象,讓家裡去提親,也算不得什麼大事。
何況,江陌染也說了,人家曹小姐根本就沒有“逼”,要是江大人敢硬氣些,再好好說說,親自上門去賠個禮,曹家也未必就一定不能諒解。如今那位曹小姐被人說成這樣,也當真是冤枉得很。
“這位小姐,您可真有眼光,我們檀木坊可是錦州城裡最有名的木梳世家,您手裡這把是百年沉水香製成的沉香梳,可是我們店裡的鎮店之寶!僅此一把,您太有眼光了!”做生意的就是會說,那張巧嘴能把黑的都說成白的,不過倒並不讓人反感。
綰翎這才發現,自己剛纔出神的時候,正停在一個木梳攤前,下意識地就拿了一把梳子在手上把玩,大約是那小販以爲她感興趣,所以就殷勤推銷起來。
“謝謝,我再看看。”綰翎笑了笑,放下手裡的梳子,轉身就要離開。
那小販臉上劃過失望,不過還是笑着道:“那小姐您再看看,如果喜歡再回來啊!”
綰翎腳步頓住,想了想回轉身來,輕聲問道:“老闆,我問你個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