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大小姐!不知你找我有何,有何貴幹?”一間隱秘的包廂內,坐在葉綰瀅對面的男子,顯得很激動。
“溫小侯爺,你幾次託人送來的東西,我都收到了,我……很喜歡。”葉綰瀅蒙着薄薄的面紗,一雙美目流光婉轉,長長的睫毛低低垂着,輕輕抖動間,平添三分楚楚。
溫雅沒想到,自己心心念唸的姑娘竟然會爲了這事,親自約他出來見面,一時激動得不知如何是好。想他萬花叢中過,什麼時候有如此拘謹的時候,可見眼前這女子於他而言,是當真不同的。
“綰瀅,你喜歡就好。”溫雅的稱呼馬上就變了,見葉綰瀅半低着頭不說話,眉宇間似有愁緒,忽然問道,“是不是那個葉綰翎又欺負你了?”
“溫小侯爺,你多心了,她是我妹妹,怎麼會欺負我呢?”葉綰瀅連忙否認,但那慌張的神態,分明更令人多心。
兩人雖然是私下頭一次見面,但葉綰瀅卻讓身邊的侍女見過溫雅好幾次,每次都隱隱透露出她們姐妹不合的意思,在加上綰翎和勇毅侯府的恩怨,溫雅對她的印象好得了就怪了!
“也就是看在她是你妹妹的份上,否則我真想好好教訓她一頓!”溫雅本來就對綰翎有了敵意,現在爲了在心上人面前表現,就更加不做掩飾了。
“這兩天倒可以清淨一些,妹妹她去了瀘縣……”葉綰瀅舒了一口氣,說了一半纔像是突然反應過來似的,連忙打住,可溫雅顯然已經聽到了。
“葉綰翎去了瀘縣?”溫雅立刻問道。
葉綰瀅緊張地懇求道:“溫小侯爺,你可千萬別把這事告訴別人,前兩天妹妹她才和蘇少夫人發生了爭執,要是被蘇少夫人知道了,我擔心妹妹她會有危險。”
“你放心吧,我不會告訴別人的。”溫雅嘴角一彎,露出一抹笑容,心裡卻立刻有了打算。
從醉香居出來,葉綰瀅面上敷衍的笑容才盡數淡去,眼神冷得與剛纔根本就判若兩人。
“區區破落侯府的公子,也敢肖想我們家小姐,真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馬車上,撫琴撇了撇嘴倨傲道。
“就是!前幾天還在青樓前追着妓子跑,還被人好一番奚落,這會兒倒又來咱們小姐面前表忠心了,我呸!”弄墨也跟着道。
葉綰瀅冷冷地沒說話,心中自然是認同的,她看中的人,必然是人中龍鳳,一個溫雅算什麼?她甚至連做戲都懶得太逼真,其實剛纔那一番話,算計的痕跡太明顯了,但溫雅卻絲毫未覺得。
不過有這樣一個人的存在也不錯,至少還能拿來用用。
“這瀘縣雖然小,但街上倒是很熱鬧,百姓們似乎過得還不錯。”楊璇昭和綰翎到了瀘縣,直接去了隨心小廟,安頓下來後,順便到了附近的集市上逛逛。
綰翎道:“這裡離京城那麼近,也還算是天子腳下,治安、經濟等各方面都不差,可又比京城要多幾分閒適自在,自然過得不錯。”
“要不然,我們在這裡多住幾天吧?”楊璇昭竟有些戀戀不捨道。
“這纔來第一天,興許你過兩天就想家了。”綰翎笑着道,“你要真不回去,楊伯母就該帶着家丁殺過來了。”
“那……”楊璇昭正要說什麼,忽然看着前面某個地方,聲音都卡在了嗓子眼裡,眼中的神色複雜極了。
綰翎隨她一同看了過去,只見那邊擺着個小小的攤子,一張破舊的木頭桌子上擺滿了字畫,再擡頭看,沒想到那人竟然是岑賀章!
“他這是……在賣字畫?”綰翎驚訝的程度絲毫不亞於楊璇昭,沒想到岑賀章那樣從小養尊處優的貴公子,爲了追求“真愛”真能做到這樣的地步。
“表哥他……這是幹什麼呀!”楊璇昭咬着脣,又生氣又難過,一跺腳就要衝過去。
綰翎一把拉住她,說道:“每個人都有選擇自己生活的全力,何況,岑公子他能靠自己的努力去生活,不計較世俗的眼光,你不覺得很可貴嗎?”
“可他是寧國公府的長公子啊,舅舅和舅媽要是看到表哥淪落至此,那得多傷心啊!”
見楊璇昭還是不理解,綰翎也不想跟她講那些現代人的理念,只是道:“你要是現在衝過去,豈不是讓他更尷尬?他之所以離開京城,特意到瀘縣來,只怕也是爲了不被熟人瞧見吧?”
果然,一聽這話,楊璇昭終於放棄了過去“勸說”的念頭,沉默半晌,她轉過身去,鬱郁道:“那我們走吧,眼不見爲淨。”
綰翎最後看了一眼岑賀章,短短几天時間,他就已經憔悴了很多,原本白皙的皮膚也變得有些蠟黃,生活果然是很磨礪人啊。雖然他的字畫看着還行,但小攤子前根本就無人問津。
“璇昭,你先回吧,我還想去這裡的藥房看看。”這是綰翎的一個習慣,每到一個新地方,總要去當地的藥房走走,特別是她最近研究那本《毒醫寶典》,又在裡面看到幾味不知名的藥材,剛好可以去看看。
當然,主要也是爲了讓楊璇昭一個人靜靜,她現在需要自己好好理一下思緒,等回了京城,更多的人和事,只會讓內心更加嘈雜紛亂。
沒想到,楊璇昭走後沒多久,綰翎還沒在附近找到藥房,前方不遠處就聚集了許多人,像是發生了什麼大事。
“哎呀,這位姑娘,真是對不住啊!”有個匆忙奔跑的中年婦女差點把木蘭給撞了,連忙停下來道歉。
“沒事兒,大嬸,對了,您這是急匆匆地往哪兒趕呢?前面發生什麼事了?”木蘭順便向對方打聽道。
那中年婦女瞪大了眼睛,一臉驚訝,反問道:“姑娘,你們不是本地人吧?連這麼大的事兒都不知道!?”
“出來了,出來了!
“燒死她!不要臉的小娼婦!”
正當這時,忽聞前方人羣聚集處爆發出陣陣羣情激奮的聲音,隱約可見一座高臺上,似乎是綁着個女子。
“姑娘,看到那個被綁着的女人沒有?她原本是李大善人前幾個月新納的小妾,可沒想到,那小浪-貨居然跟府裡的先生好上了,直到這回懷了身孕才被人發現這段姦情。”那大嬸“熱心”地在一邊解釋道。
木蘭疑問道:“這女子既然是別人的小妾,那懷孕也是正常的啊,爲何別人就認定,她肚子裡的孩子不是那個什麼……李大善人的?”
“哎呀,那個女人原本是逃難來的外鄉人,李大善人是爲了救她才收容她的,實際上像女兒一樣養着,根本沒有動她,你說那孩子是怎麼來的?”那大嬸說着似乎有些不耐煩了,擺擺手道,“你們自己去看看就知道了,我就先不跟你們說了。”
見周圍的人一個個都加快腳步往前跑,面上都流露出又焦急又興奮的神色,在綰翎看來,這真是一種病態,其實人們根本就不是關心“人命”,只是爲了看熱鬧罷了。
“小姐,他們要燒死那個女子!”木蘭站到邊上的一處臺階上,看了看前面的情形,發現那瘦削的女子被緊緊地綁在草垛上,有人已經舉着火把候在了一邊,圍着的人也越來越多。
綰翎頓了頓,似是在沉思什麼,聽到木蘭的話,淡淡道:“我們走。”說着,就向反方向離開。
木蘭本以爲,憑着小姐的善良和計謀,一定會想辦法救那個女子,沒想到她根本不打算管。
“小姐,那女子雖說品行不端,可事實到底如何,還不一定呢,畢竟是條人命,咱們……”
綰翎仍舊沒有絲毫動容之色,邊走邊說:“瀘縣又不是什麼偏遠的三不管地帶,大白天的動用私刑,還如此大張旗鼓。”
木蘭一愣,頓時反應過來,聯想到剛纔那中年婦女說的話,更加覺得有問題。如果那個什麼李大善人,真是“善人”的話,那這女子懷了身孕,索性把她許配給那個先生不就好了,何必要燒死她?
“小姐,難道這些人是衝着咱們來的?”木蘭驚疑道,還好這回出門,老爺把他身邊的好幾個武藝高強的衛兵都給了小姐。
“不管是不是,總之,咱們不管這閒事。”綰翎冷哼一聲,頭都沒有回一下。
此刻,正躲在草垛裡的那幾名殺手,見“獵物”遲遲不來,已經心生不耐,當有眼線過來通知說,目標根本沒上鉤時,殺手頭目立刻下令:“執行二計劃!”
綰翎明明是往反方向走的,可還沒走幾步,身邊的人卻感覺越來越多,似乎是有意往她這裡靠。在一片嘈雜聲中,還能聽到兩方人的爭執聲。
有人一臉義憤填膺地要求處死那個女子:“不思回報李大善人的恩德也就算了,還如此給李大善人臉面上抹黑,真是燒她一萬遍也不爲過!”
“荷葉是被人陷害的,那個先生是李家大夫人特意找來,勾引荷葉的,要說罪魁禍首,那也是大夫人,怎麼能全都怪到荷葉一個人身上呢!”有人反駁道。
“不管是不是被勾引,總之她違背了一個女子該守的禮教規矩,那她就該死!何況,這些話都是你們的一面之詞,天知道是誰勾引誰?”
兩方人吵着吵着,越來越激烈,眼看着就要動起手來!
木蘭和葉家的護衛都進入了戒備狀態,將綰翎團團圍在裡面。這些人對於別人家的事也太關注了,至於激動到要動手嗎?顯然有問題。
“李家大夫人!”這時,不知道是誰喊了一嗓子。
其實壓根也不知道是對着誰說的,但緊接着,人羣中就有人躍了出來,目標直指綰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