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碧瑤若有所指的提醒,葉綰筠想到自己心愛的寶貝就要被當掉,十分心疼。
但一轉念,她眼中突然閃過一抹亮光,緩緩笑了起來,攙着碧瑤的手道:“那就扶本小姐去吧,反正在這看着某些人,也是戳眼睛。”
她臉上的那些異色根本沒能逃脫綰翎的眼睛,綰翎也笑着道:“還望妹妹真的做些好事纔好!”
葉綰筠出去後,車裡就剩下了綰翎和木蘭,外面還有一個車伕。
“你注意着點外面。”綰翎悄悄交代木蘭,看來今天又會是有趣的一天。
木蘭便掀起車簾的一角,細心地留意着外面的動向,葉綰筠早就沒了身影,車伕坐在外面打着瞌睡,行人也沒什麼可疑的,然而她依舊不敢有片刻放鬆。
“哎呀!撞死人啦!”突然,有個粗嘎的老男人聲音傳了過來,邊哀嚎邊大聲叫着,“大家快來看啊,給老漢我評評理,這是哪家缺德的啊……”
“怎麼回事?”綰翎原本在閉目養神,聽到聲音後皺眉問道。
“小姐,有人訛詐!”木蘭放下簾子,鐵青着臉色回道,“我親眼看到那老頭自己躺倒在我們馬車前的!”
綰翎一愣,古代也有碰瓷的?她一愣,想起方纔葉綰筠離開時詭異的眼神,心裡有了計較。
“扶我下去看看。”綰翎蒙上面紗,在木蘭的攙扶下,掀開簾子下車。
這時,周圍已經聚了不少人,面色各異,指指點點,說什麼的都有,但大多是在指責那“爲富不仁”的馬車車主。馬伕手腳無措地站在一邊,一臉惶恐,他剛纔打了個盹的功夫,沒想到就出事了。
看到綰翎下車,有正站在一邊的大叔撇着嘴道:“看着年紀輕輕的一小姑娘,怎麼心思這麼惡毒……”
“就是,撞了人家老人家,就跟什麼都沒發生一樣!”一中年大媽很慷慨激昂地“打抱不平”。
綰翎隱藏在面紗下的嘴忍不住輕輕一撇,不管倒在地上的老頭是真是假,可圍觀的這些人可真是虛僞至極!
一個個口口聲聲爲老人不平,可卻沒有一個上前扶他的,更不用說帶老人去看大夫了。
“我們家小姐可是坐在車內一動都沒動,怎麼就撞了人了?!分明是你……”聽到那些人的議論,木蘭十分氣惱,柳眉倒豎。
“木蘭!”綰翎示意她現在別多說,原本仇富就是常人都有的心態,不論對錯,就先給強勢的一方定了罪。
何況,老人給人的印象總是弱者,自然容易博得人們的同情心。所以現在他們多說多錯,越辯解越會引起人的不滿,以爲他們是推卸責任。
果然,木蘭才說了這麼一句話,那老頭就哭號地更加大聲起來:“哎呀!這日子真的沒法過了,老頭子我被人撞了,一句賠禮的話都沒有,卻還不承認啊!”
“大家聽我說。”綰翎的聲音不大,卻帶着莫名的威懾力,清清涼涼的音色令人不由地靜下來聽她說話,“方纔我在車內,並不知道外面怎麼了,不過既然這位老伯在我車前出了事,我自然不能不管。不過我覺得現在最重要的不是追究誰對誰錯,而是先爲老伯治傷,大家說呢?”
“恩,你這小姑娘,說話倒有幾分道理。”不少人聽綰翎說得有理,紛紛點頭。
綰翎心中冷笑,想必這跟繆氏脫不開關係吧!還真是夠毒的,這計策看似簡單,卻不易對付。畢竟是老人,他躺在地上一哭喊,沒理也佔了三分理。
而她無論承認與否都是要被人詬病的,若是不承認,那必定被那些不明真相之人,或是有意煽風點火的人,說是品德低劣,傷了人還不願承擔責任。可她即便承認了,也難免落個縱容馬車肆意傷人的名聲!
而她現在說的都正好避免了這兩個問題,她先不說責任在誰身上,也不去追究事故是誰引起的,上來就先給這老頭看傷!這樣一來,誰還能說出什麼嗎?
“這兩位大哥,我想請你們幫忙,把這老伯送到附近的醫館。”綰翎對着近旁的兩個男人道,見他們面露遲疑,就補充道,“我會跟你們一起去,銀兩不成問題,也會給你們兩位一定報酬。”
那兩個男人聽到有銀子拿,順便還能裝好人,就假裝慷慨地道:“沒問題,幫助老人是應該的,哪能要小姐的銀子。”說着就要去扶那倒在地上的老頭。
那老頭卻急了,一旦離開這裡,還怎麼藉故鬧事?到時候不但不能毀了這丫頭的名聲,反倒還能讓她得些讚譽。
這麼一想,老頭立刻又捶着地面,作要死要活狀:“哎喲,我這老腿是斷了,這臭丫頭要偷偷把我扔下不管啊!在大夥面前她還不敢怎麼樣,一到沒人的地方,天曉得她會把我怎麼樣啊?!”
綰翎冷冷地看着半躺在地上的那個老頭,一張溝壑縱橫的老臉就像橘子皮一樣,小眼睛裡滿是不懷好意,假模假樣地露出很痛苦的樣子。
“既然老伯您不願離開,那巧了,我正好會些醫術,不如就在這裡給您治治?”綰翎說得溫婉,問得柔和,可那話語中卻彷彿夾雜着冰屑一般,讓老頭控制不住的全身一抖。
還沒等老頭有什麼反應,綰翎就隨身掏出一根細長的銀針,俯下身就往老頭的腿上扎去!
老頭剛要慘叫,木蘭得到綰翎的示意,假裝彎腰去扶他,暗中把老頭的啞穴給點了,想叫也叫不出來。
看着老頭那痛苦扭曲的老臉,心中冷笑,訛詐我?今天算你倒黴!這銀針紮在關節相連處的神經線上,事後看不出任何傷痕,可能那又酸又痛的感覺卻能讓人難受得死去活來!
“哎,這位大伯好像不太舒服啊?”有人看着不對勁,就開口問道。
“大家有所不知,這位老伯身體原本就有些不大妥當,雖然他老人家倒地的原因還不知道,不過我總要幫幫他。老伯血脈不通,膝關節受損,未免影響今後行動,我這銀針是幫他刺激穴位的。”綰翎平靜地解釋。
木蘭也道:“是啊,我家小姐的醫術可不是吹的,不信你們可以問這位老伯,讓他自己說說。”
說着,她還故意去問老頭,可有何不妥。當然,老頭現在除了雙手哆哆嗦嗦捂着腿,什麼都說不出來。看着自己腿上那寒光閃閃的銀針,他也不敢隨便動,萬一動出問題來怎麼辦!
見有圍觀者中,還有些人面露懷疑,綰翎走到一位頭髮花白的大嬸面前,問道:“這位大嬸,您今年尚不足四十吧?”
那女人一愣,不明所以地點了點頭。
“您回去買點何首烏,水煎兩次,去渣,入竹根七煮熟服,每天一次,連服三十到六十天。定能治癒你的血虛之症,頭髮也會漸漸恢復烏黑。”綰翎緩緩道來。
“謝謝姑娘,被你說中了,大夫說了,我這就是胎裡帶來的血虛,纔會導致未老先衰的。您這法子大夫也跟我說過,我這幾天已經開始服了,真有效!”那大嬸立刻跟身邊人嚷嚷起來,“這姑娘真會醫術,真的,一眼就看出我的毛病了!”
這麼一來,也就沒人再懷疑綰翎了,她再彎下腰去,隔着面紗用非常輕的聲音對老頭道:“很痛苦?你要是再不識相,廢了你這條腿也不是難事!”
見老頭眼中露出驚恐之色,喃喃道:“小的不敢了……”
綰翎露出一絲滿意的笑容,緩緩將銀針拔下,正待要說什麼,這時,原本正在圍觀的人們卻突然散了開來,還有人大聲喊着:“快讓開,馬車失控了!”
綰翎直起身一看,只見有輛馬車正快速地向他們駛來,趕車人滿臉驚慌,一邊拉着繮繩,一邊讓人們趕緊讓開!
“綰翎!小心!”綰翎正要往旁邊退去,卻突然聽到耳邊一聲充滿了擔憂與緊張的喊聲,然後就被人一把抱住,轉到了一邊。
“綰翎,你沒事吧?!”葉浚遙連連問道,他剛纔遠遠看到自家馬車附近圍了很多人,當時就感覺不多,匆匆趕了過來,就見到這麼驚險的一幕。
“哎呀!原來那老頭是裝的啊!”
“可真是爲老不尊!訛詐,太不要臉了!”
綰翎一看,抱住自己的是葉浚遙,心裡猛的一突,不知道爲什麼感覺有些怪異。而且,她莫名覺得似乎不遠處有什麼人在監視她,那種感覺很熟悉!
但還沒等她說什麼,就聽到很多人七嘴八舌地在議論,還有嘲笑鄙夷聲。她掙開葉浚遙,一看,竟然是那老頭跑了!
再看剛纔那輛“失控”的馬車,已經不見了。
估計老頭剛纔被綰翎一嚇唬,本來就要跑,再眼見自己要被馬車輾到,迫不得已“傷腿”只能“復原”了,不然真的被撞倒可就不划算了!
“來人哪,把那老頭拿下,送到官府去!”葉浚遙看到這情形,再聽周圍的人你一言一語的,當即就明白是怎麼回事了。
這時,葉景城也回來了,問清怎麼回事後,讓周圍的人散了,又關心了綰翎幾句。不多時,葉綰筠也拿着一包銀子回來了,又在葉景城面前表現了一番,不痛不癢地刺了綰翎幾句。
綰翎此刻卻沒有心思去跟她計較,心裡想着剛纔的事。那輛車根本不像是“失控”的,那車伕表面看起來很慌張,可細看就會發現,車伕很小心地控制繮繩,根本不會傷到旁人。
反倒……綰翎沉吟着……反倒更像是,刻意朝着老頭撞去的!目的就是爲了逼迫他站起來,從而好揭穿他的僞裝?!
那老頭是有人刻意安排的,這一點毋庸置疑,而那“失控”馬車……會是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