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好了藥,允央又問了幾句升恆飲食休息方面的情況,見他一切都好,便起身要告辭,卻被升恆一把將她的衣襬給揪住。
“放手,這成何體統!”允央當即就惱了臉,雖然她知道升恆已經很注意了,只是抓住她的衣襬而不有接觸她的皮膚,可是以中原的禮數來看,他的舉動實在是輕佻的不行。
升恆不知這個普普通通的動作爲何讓允央大動肝火,只得怯怯地放下手道:“我只是想問你一件事,不想卻讓你生了氣。”
允央想到他兩次受傷都與自己有關,若一味對他強硬冷淡於情於理都說不過去,於是她的神色緩和了一些道:“你有什麼事就直說,我聽得到,不用拉拉扯扯的。”
升恆把下巴埋在手臂裡,烏黑的深瞳在濃密的睫毛下閃閃發亮,顯得極爲真摯又帶着點孩子氣。若是別的女人看到這一幕,定然會覺得心都快化了,可是允央卻在暗暗嘆氣:“不知這人身上的孩子氣什麼時候能夠褪去真正長大。若是皇上在同樣的情形之下,定然不會是這個樣子,皇上總是讓人覺得安心又穩定。”
見允央目光幽深地看着自己卻不說話,升恆倒先不好意思起來:“你瞅着我作什麼,好像不認得我似的。不過就是剛纔拽了下你的衣服,你不至於到了這會還在記仇吧。”
允央“噗嗤”一笑:“若說記仇,只怕誰都比不上你。你這個小心眼,倒先來說我了。我倒問你,你留下我有什麼事?”
“我就是想問問你,給你送去的馬,你可喜歡?”升恆聲音不知不覺中低了下來,透着隱隱的忐忑。
允央故意沉吟了一下,見升恆的臉色漸漸黯淡了下來,才神采飛揚地說:“我一看到那匹馬,可是太喜歡了。你看我快天黑纔來,就是因爲一直在陪着那匹馬,都快忘記了給你換藥的事。”
升恆的眼睛瞬間明亮起來,旋即又懷疑地說:“你又在哄我。”
“我可真沒有哄你。”允央正色道:“本來我以爲讓將軍送來的不過是隨軍帶來的馬匹,就沒有放在心上。可是聽婆子說竟然是你昨天親自馴服的,我於是便來了興致,到帳篷外面一看,還是棗紅馬,更是喜出望外。”
“爲什麼棗紅馬就喜出望外?”升恆有些奇怪地問:“這還有些淵源嗎?”
“我小時候在家騎的一直就是棗紅馬,後來到了洛陽,就再沒見過這樣的馬。過了這麼多年,我的那匹肯定已經死了,忽然看到差不多的一匹,恍惚之間平生了許多感慨。”允央有些動容地說。
升恆一聽允央喜歡這匹馬心中狂喜起來,用手撐着身體就要起來,卻不小心牽動了傷口,痛得一呲牙。
允央忙按住他的肩膀道:“你看你,又這樣沒輕沒重起來,自己還在受着傷呢,卻不知道嗎?毛毛草草,總像長不大一樣。”
升恆聽話地恢復了剛纔的姿勢,但他卻還是不滿地追問道:“我哪裡沒輕沒重了,你倒是比我大多少,卻這樣老氣橫秋地數落起我來?”
允央也不退縮,盯着他的眼睛說:“這和年紀大小沒有關係,主要是看誰說的話對。就算你不愛聽,我說的也是實情。”
升恆目不轉睛地看着允央,過了一會道:“因爲一匹馬你就看了我這麼久,等到回到部落裡我天天送你一匹馬,你是不是眼光就離不開我了。”
允央被他說得忽然漲紅了臉,這才意識到自己剛纔有點失態,便故作鎮靜地說:“誰要你天天送馬?反正我也呆不了幾天,你不是說要送我回去嗎?”
升恆剛剛纔滿臉的喜氣,片刻一窒。過了一會,他才嘆了口氣道:“你不說,我倒差點忘記這件事了。”
允央雖然知道這麼說肯定會引得他不愉快,可是允央卻知道不能再回避了,尤其是得知皇上現在還沒有放棄尋找自己的情況下,她更不能無動於衷,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她總是希望可以將回到大齊的事情提前一點。
升恆沉沉地開了口:“你……已經迫不及待了吧。從冥湖回來本來路上用不了這麼長時間,可是誰也沒料到路上發生了這麼多的事,耽擱了時間。你不會以爲這些都是我有意而爲的吧?”
允央馬上搖頭道:“當然不是。這其間發生的事情我都經歷了,當然知道這都是巧合,絕不會是刻意安排。”
“你明白就好,不要怪我言而無信。”升恆神情低落起來,聲音愈發小了。
允央此時心裡也有點難受,甚至有點負罪感。她總覺得自己對不住升恆,可是自己回到大齊是唯一的選擇,在這個前提之下,允央的所作所爲又顯得很合理。
“既然大汗這裡沒有事,那我就先告退了。”允央低下頭飛快地說。
升恆忽然笑了一下:“我又沒有說不送你回去,你何必見到我像是見到瘟神一樣。”
他的話允央全當沒聽到,還是腳步不停地往帳篷門口走。升恆只得喝道:“站住!”
不得已,允央停了下來,她不安地回過頭,有些警惕地看着升恆:“大汗,你還有什麼事?”
升恆咬着牙,掙扎地站了起來:“我送你回去。”
允央一聽嚇得後退了一步:“不……不必了。”
升恆慢慢走到她面前目光變得有點複雜,可是臉上卻還帶着故作輕鬆的微笑:“你怕什麼,我都傷成了這樣,難不成還會做衝動的事嗎?就算要作,你一把也可將我推開不是嗎?大不了讓我這後背再血肉模糊一次。”
允央一想也是這個禮,便鎮靜了下來,有些擔心地說:“你把我送到門口就行,你的心意我領了。”
“不用客套了,一共也沒有多遠,送一次就少一次了。你不是很快就要回大齊了嗎?你這一走,我們便再無相見的可能,不是嗎?”升恆說着便負着雙手,先於允央出了帳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