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摸進叛軍大營,復羅城守將發現這裡搭着的一百多個大帳還在,可是帳內帳外不見一個人影,裡面的東西也沒有收拾。
有的大帳上濺有血跡,有的大帳被利器割破,更奇怪的是整個空營中竟然找不到一件兵器,連個刀鞘都沒見到。
守軍將領思忖了一陣子,得出了一個結論:“一定是昨夜叛軍內部發生了變故,所以這些人連夜撤走了,要不大營中怎會一個人沒有,這般乾淨……”他話音還沒落,就有士兵來報,在不遠處的密林裡發現了一個新起的土丘。
他立即帶人去察看,只見在密林之中的一片空地之上,起了一個幾十丈寬的大土包。土包上用的都是新挖出帶着溼氣的新土,土包周圍已整理的乾乾淨淨,絲毫不見凌亂草率的痕跡。
土丘正面整齊疊放着一副帶血的鎧甲,鎧甲之上橫置着一把寶劍。守城將領舉起劍,看到劍柄刻有“閉崖範”三個字,可知這是範秋遲的配劍。看來這個土丘是個屍冢,叛軍屍首與兵器已經全部埋於土丘之中。
可是誰有這麼大能耐一個時辰就消滅幾萬人,還把戰場打掃得不留一絲痕跡?
正在詫異之際,有士兵喊:“這是什麼?”衆人尋聲而去,只見在土丘後方不起眼的角落裡,有三四個黑紅色,如柚子般大小的實心印跡,衆人一時間都猜不到是什麼,有的說是帶血的鐵錘印,有的說是被砍的人頭印……
守軍將領蹲下仔細觀察了半天,起身道:“這是馬蹄印。馬蹄上裹有軟布,吸了血水後,留下的印跡。看來昨夜消滅叛軍的是一隊重甲騎兵。”
旁邊人聽了滿臉不解:“若是騎兵怎能這般毫無聲息,連個馬糞都沒留下?”
守軍將領一時也難理出頭緒,他在心裡加緊思索着:“一隊沒有任何標識的騎兵,手法乾脆利落,不留活口,戰場打掃的極爲細緻,交戰前曾出現黑雕羣……難道這就是傳說中孝雅皇帝的死士——橫衝都?”
守軍將領一句:“橫衝都!”一出口,衆人皆驚在那裡,那表情跟大白天見到鬼也差不了多少。
橫衝都,只效命於趙元的秘密部軍。他們永遠只是以重甲騎兵的姿態示人,沒人看過他們的真面目,也不知他們從哪裡來,一共有多少人。只知道他們每人配有一隻黑雕,只要出馬從沒失手,見過他們的人全都去了閻王殿。
所以這樣的一隊傳說中的死士出現在復羅城下,城中的士兵雖然知道橫衝都針對的不是自己,但還是禁不住覺得渾身發涼。
清晨,趙元走出帥帳,信步往軍營外面走去。幾十個貼身侍衛在帳外當值,見皇帝出了帳子,就列隊跟在後面,趙元回頭一擺手道:“你們不必跟來,朕想自己走走。”
出了軍營兩面都是快要成熟的稻田,在晨光中泛出淡淡的金黃色。由於天色尚早,農民還沒有出門勞作,空曠的田野上,只有趙元手扶配刀筆直魁梧的身影大步行走在田梗上。
很快他就輕車熟路地走到了一座小山包上,站在山包頂上,四下空闊,聲音可以傳得很遠。
趙元面向東面,將左手食指彎曲起來放在嘴裡,吹出一聲又高又飄的哨音。
過了一會,沒有什麼動靜,趙元不由得微微皺起了眉頭。這是他第二次來到這裡,昨天來這裡吹過哨子後,沒有出現希望的信號,今天又是這樣,看來事情有些不順利……
正在他想轉身離開時,天邊霞光中有個黑點正在慢慢變大,趙元眼神頓時柔和了起來,就像他此刻正在閒廄中一樣。
黑影越來越近了,是一隻振翅的黑雕,它飛到趙元頭頂盤旋了起來。趙元又吹了一聲哨子,想讓它下來,可它並不爲所動,規規矩矩地飛了三圈後,頭也不回地往北飛走了。
趙元脣邊浮起了一絲苦笑:“看來又換了一批新雕,已經不認得我了。”他揹着手往回走,步履輕鬆了許多,橫衝都完成了任務,復羅城之圍已解。
本來這次出征之時,趙元就下令橫衝都蟄伏在洛陽附近,隨時應對突發情況,叛軍之事一出,不得已調他們南下平叛,此事辦好,必須及時撤回到暗流涌動的洛陽。
回到帥帳,已有文書官立在帳中,準備給趙元讀一早送來的各地戰報。趙元對他一點頭,他便舉着戰報讀了起來。
帳中的書案上擺着新送來的早膳——一碗羊肉索餅,趙元坐好,一邊吃一邊聽着文書官的彙報。
復羅城來報,昨夜城外的叛軍被神秘騎兵全部絞殺。之前叛軍在佔領的幾座城池中燒殺搶掠,激起民憤,幾日之內這些城中的百姓紛紛發起民變,將城中叛軍全部殲滅。原本被叛軍佔領的四座城池已全都回到大齊軍隊的管轄。
洛陽來報,由於雨季來臨,黃河水猛漲,交通阻斷,運送到前線的第四批糧草滯留在河岸。目前,工部尚書正在責令水部司,清淤降水,拓寬河道,調派大船儘快送糧草過河。
聽到了這個,趙元手中的筷子不由得停了下來,鼻子裡輕輕哼了一聲。
文書官見狀以爲自己說錯了什麼,立即閉了嘴,擔心地立在一旁。
趙元發現了,擡頭看他,示意此事與他無關,讓他繼續讀下去。
文書官接着說,前線來報,連日以來,益國派出多個使臣出訪魯國與韓國,這兩國也有使臣到益國互訪。
原本韓國與魯國因周嚴渠河道走向一事,多年來頗有嫌隙,近日卻有冰釋前嫌之態。有消息說,這三國軍隊,甚至已經互通了暗號,作戰時便於同時進退……
這纔是趙元最擔心的,他再也吃不下去了,把碗退到一邊。連日的操勞與行軍讓他清瘦了不少,面頰之上也已鬍子拉碴,此刻雙目帶憂,劍眉微鎖,更讓他的臉龐平添了幾分蕭索與清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