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往裡走,拂歡越覺得自己的腳步變得越來越虛浮,渾身上下的冷汗冒個不停。
看來這地界,真的和她犯衝。
走了一會兒,拂歡開始聽到一陣陣的慘叫聲傳了過來,還有各種鐵鏈,以及鞭子抽打的聲音,這一層之中,瀰漫着一股死亡的氣息。
“關押在這裡的,皆是生前犯了十惡不赦之罪之人,因此死後,也要在這受盡折磨,永世不得輪迴。”幽藍朝拂歡投去一眼,語氣內摻雜着絲絲的鬼魅。
拂歡抿脣,“那我在這裡,要做些什麼?”
“在這裡也沒什麼好做的,主要就是施刑官。”幽藍說着,在一間鐵門外停下腳步。
拂歡跟着停下,往鐵門內看去,是一個被五花大綁的男子。
“這是剛下來的一個罪人,上神就在這兒施刑吧,施刑完這個後,會有其他人送來。”幽藍道。
“什麼刑罰?”
“鋸刑。”
拂歡稍愣了一下,消化了一下鋸刑二字,據傳聞,是用鋸子將人一段一段的鋸開致死……
這個,未免也太重口味了一些。
“上神,快去吧,大人一向不喜歡拖拉,若是耽誤了,怕是會責罰上神。”幽藍提醒拂歡,隨後將鐵門打開,示意拂歡進去。
拂歡點點頭,擡步走了進去。
進去後,發現腳邊正放着一把鋸子。
“那我先走了,拂歡上神如果有事,遣人來找我便可。”幽藍露出一抹微笑,說完轉身離開。
鐵門內,拂歡彎下腰,撿起地上的鋸子,又看了眼被五花大綁的男子,遲遲沒有動靜。
相比其他幾間鐵門內傳來的慘叫聲,拂歡這邊,真的是異常安靜。
一來是她有些不太敢下手。
二來是她身體不舒服。
面前被五花大綁的男子,見拂歡拿起鋸子遲遲不動,越加的害怕,終於忍不住大哭了起來,“饒命啊,饒命,求這位仙女放小人去轉世吧,小人下輩子一定好好做人!”
拂歡聽着有些頭疼,揉了揉太陽穴,“閉嘴!”
一聲呵斥聲傳出後,男子乖乖的閉上了嘴,只是一臉驚恐的看着拂歡手裡的鋸子。
……
外面,司卿正倚在一處牆壁上,通過幽藍凝出的幻影,看着鐵門內拂歡的一舉一動。
見拂歡遲遲未動,幽藍看向司卿,“大人,拂歡上神畢竟是個女子,施刑這等事情,還是交由小鬼們去做吧?”
司卿沒有回答幽藍的話,仍是饒有興味的看着幻影裡的拂歡,“短短一盞茶不到的時間,擦了三次汗,這十八層地獄,很熱麼?”
整個地界,都是十分陰寒之地,被熱到了,應當是不可能。
如此,莫不是被嚇到了?
幽藍聞言,也注意到了拂歡面上滲出的汗珠,剛想說話,一側眸便見司卿的視線正緊緊的凝在拂歡的身上,眼神內,甚至染着幾分笑意……
幽藍微微一怔,跟在司卿身邊這麼久,她可從未見過司卿露出這樣的神情。
不由得,輕輕的攥緊了手指。
“哐當——”一聲清脆的聲音忽然從幻影內傳了過來。
拂歡手裡的鋸子從她手心內掉落,接着便見拂歡靠在一旁的牆壁上,不停的喘着氣,面色也越發的蒼白。
司卿微微擰眉,這是
怎麼了?
“帶她上來。”
扔下四個字後,司卿去往了自己的書房。
不一會兒,拂歡被兩個小鬼,帶到了他的書房內。
一進門,就聽到司卿奚落的聲音傳來,“連施刑這等最基本的事情都做不到,天帝還派你來此歷練,是存心來給我添堵麼?”
拂歡垂着眼眸,剛纔在十八層地獄的時候,從腳底涌上來的涼意,幾乎要吞噬掉她體內所有的火象氣息。
甚至,還伴有陣陣窒息的感覺。
“你派給我的事情,太殘忍了。”拂歡光想着拿鋸子把人一截一截鋸斷,就有股隱隱作嘔的感覺。
“殘忍?”司卿擡眼,冷冷一笑,“能被關在十八層地獄的人,你覺得他們生前是怎樣的人?”
說完,司卿擡手扔了一本冊子,扔到拂歡的腳邊。
拂歡彎腰撿起那本冊子,翻開第一頁,上面就記載了一個人物信息——
張五,運城人氏,生前爲運城知縣,強搶民女,貪贓枉法,買兇殺人,無惡不作。
終年,七十歲。
“如此一個惡人,活到了七十歲,你有何感想?”司卿凝眸,睨着拂歡。
拂歡搖了搖頭,不想說話。
“生前如此逍遙,死後讓他受些罪,殘忍麼?”司卿又問。
拂歡再次搖搖頭,雖然沒有說話,但這一次,心底對司卿這個人,卻有了些改觀。
可她還是做不來那些事情,因爲……
“我的火象氣息與這地界似乎有些相沖,越陰寒的地方,我越難受,你能不能,就讓我待在這一層?”拂歡說完,擡眼看向司卿,語氣內夾雜着一絲委屈。
她招誰惹誰了,無端被派到這裡,現在還與自己的真氣相沖,剛纔在十八層地獄,險些要了自己的命。
“你確定天帝讓你來此,是來歷練受罰的麼?”司卿一陣無語,卻又沒有第一時間拒絕拂歡。
拂歡撇嘴,暗忖道,你以爲我想來啊。
見她轉着眼珠子,不知道在想什麼事情,司卿鬼使神差的站起身來,走到拂歡的身旁,不着痕跡的用衣袖抵着她的衣袖。
動用了讀心術後,拂歡此時心內的想法,清楚的傳達了過來——
有本事,你去讓天帝把我請回去啊!
要不是天帝旨意以下,讓我來這裡監視你一舉一動,你以爲我會來?
還讓我拿鋸子鋸人,我像是這種人嗎?
……
司卿在探到她心內的想法後,脣角不着痕跡的勾起一抹輕笑。
原來,是來監視他的。
“最近一段時間,你就跟在我身邊吧,直到天帝下旨讓你離開。”司卿掃了眼拂歡,仍是站在她的身旁。
拂歡一愣,側眸看向司卿,“這麼好說話?”
“看來,你對我的誤解很深。”司卿淡淡道。
拂歡撇嘴,腦中想到第一次和這位大人見面就被威脅的事情,又暗暗的嘀咕,確定都是誤解麼?
算了,既然讓她留在他身邊,那再好不過了,至少不用再去面對那些牛鬼蛇神了。
還是他這裡好啊,書房乾乾淨淨的,也敞亮。
司卿聽到她這想法,倒是稍稍有些詫異,她的第一反應,不該是待在他身邊,更容易監視他麼?
竟然關注的先是環
境……
這女人的腦子裡,裝的都是什麼。
“過來研墨!”與拂歡說了一會兒話,司卿坐回了案桌前,吩咐拂歡過來研墨。
研墨這種事情,拂歡倒是拿手。
以前住在紫微宮時,可沒少幹這種事情。
於是走向了案桌,拿起墨石,慢條斯理的研起墨來。
漸漸的,拂歡發現,司卿做事的時候很認真,手邊放着的冊子,一本接着一本的細看,又細細處理,過程中,沒有與她說過一句話。
時間久了,拂歡倒是有些腿痠了。
眼見這硯臺裡還有一大堆的墨汁,司卿又在處理大小事宜,便悄悄的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來。
剛一坐下,一直在忙碌的司卿擡起眼簾,掃了眼撐着腦袋正在打哈欠的拂歡,無奈的搖搖頭,卻沒有出聲制止她。
良久,當司卿發現硯臺裡的墨汁已經用完時,剛想叫拂歡過來研墨,擡眼卻見拂歡已經窩在椅子裡睡了過去。
呼吸清淺,歪着腦袋,縮着身子,那睡姿像極了一隻慵懶的貓。
這一下午,司卿不知道自己,對着這張睡顏看了多久。
……
拂歡醒來時,司卿仍舊在忙,只不過研墨的,變成了司卿自己。
“醒了?”剛睜眼,一道冷冷淡淡的聲音就從案桌前響起。
不用想,拂歡也知道,面對着這個嚴謹的冥神大人,她接下來可能要受罰了……
“我……”拂歡張了張嘴,“我連着幾天沒睡好了,所以剛剛不小心睡着了。”
司卿看向她,還沒說話,便聽拂歡又補了一句,“大人,你忙了這麼久,餓不餓?要不要我去煮點東西給你吃?”
“你還會煮東西?”司卿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會莫名其妙的冒出這一句。
拂歡立即點點頭,“是啊是啊,以前在紫微宮的時候,我一人閒着無事,就經常會給紫微爹爹做一些吃的。”
“那你先等等我啊,我去給你準備些吃的。”說完,似是怕受罰一般,拂歡連忙跑出了司卿的書房。
出了書房的門後,長長的鬆了口氣。
真是慫啊。
一見這個冥神大人就怕的要死。
出了書房後,拂歡正準備詢問守門的小鬼哪裡是膳房,便見幽藍真君捧着幾本冊子往這裡走來,顯然是有事情要和司卿說。
“拂歡上神這是要去哪?”幽藍打量了一眼拂歡,發覺拂歡這副樣子,顯然是剛睡醒的模樣。
可是……
大人怎麼會容許她在受罰的時候睡覺?
“請問這裡的膳房怎麼走?”拂歡問。
“膳房?拂歡上神是餓了麼?”幽藍有些詫異,這還未到用膳的時辰,大人怎會放她出來用膳。
拂歡笑了笑,“不是,我是準備給冥神大人做些吃的。”
“……”幽藍又是一愣,扯了扯嘴角,“可是大人似乎不喜歡這樣……”
她曾經連着十日都給司卿做了膳食端去,可每一次都被司卿退了回去,用的理由都是同一個,那就是——
他不需要。
之後,幽藍以爲司卿是真的不需要,就此也從不再親手做膳食給司卿。
可拂歡這是?
拂歡擰了擰眉,“是嗎?可是剛剛他也沒說不要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