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時間,凝貓住的寢宮陸續添置了各種東西,那梳妝檯上都擺滿了各種擦臉的霜露,是段無痕從各種貴人妃子那裡順來的,專挑受寵的妃子下手,因爲受寵的妃子手上好東西多嘛,就是丟了十瓶八瓶的也沒什麼大不了。
於是,那些個妃子貼身伺候的小宮女就都慘了,東西連續失竊,不是她們拿的,難道是鬼拿的?
凝貓百無聊賴地把那些霜啊露啊往身上抹了個遍,反正又不花她的錢,她一點都不心疼。
宮裡的東西就是好,她抹了這幾天,頓時感覺全身都滑嫩了不少。
可是,再好的東西,也治不了心傷。
那種感覺,就像是心口被什麼東西生生地堵住了,想要找到一個發泄口,卻發現無能爲力,越堵就越心塞氣悶,整個人都跟着蔫頭巴腦的,提不起任何精神。
雖然凝貓已經啓動了阿Q的自我娛樂模式,可有些人在腦海裡紮根太甚,她一時半會兒根本就趕不走。
晚上一閉眼,滿腦子都是那個人的臉,早上起來都要怔忪許久才能把頭天晚上的夢趕走。
這天晚上她還夢到他穿了件大紅喜袍,騎着高頭大馬向她走來。凝貓很開心,滿臉的期待,可他走到近前,卻轉了個彎,向旁邊的步輕歌走去,然後兩人牽着手,像壓根沒看到她一樣喜氣洋洋地走了。
凝貓給生生嚇醒了,一抹臉,果然是冰涼涼的一片,她睜着眼睛就這麼到了天亮,下牀的時候,腳步都是虛的。
果然,好看的男人都是靠不住的!好看的男人都是禍害!
這麼住了幾天,凝貓覺得自己身上都開始有味道了,她要洗澡!
段無痕:沒問題!
也不知他怎麼弄的,反正他當真搬來了個大木桶,然後一桶一桶地往裡面注水,還都是熱乎乎的。
凝貓表揚了他幾句,就把他攆了出去,然後剝光了痛痛快快地從頭到尾都洗了個透。
熱水太過舒服,讓她一直鬱結的心緒得到了紓解,她貪戀着,就多泡了會兒。沒想到,一不小心就給睡着了,原本舒舒服服的熱水都冷了下來,凝貓趕忙爬了起來,卻還是打了個噴嚏。
心內鬱結,加上着了風寒,凝貓更沒精神了,躺在牀上蔫頭巴腦的提不起精神。躺了一天,各種光怪陸離的夢不停往腦子裡鑽,再醒來,腦袋都熱了。
段無痕終於發現了凝貓的不正常,我了個乖乖,病得不輕啊。
段無痕在房裡轉了幾圈,最後響指一打,“別急,我這就去太醫署偷藥!”
風風火火的去了,許久,段無痕氣喘吁吁地回來,手裡頭兜了一堆的瓶瓶罐罐,凝貓趕緊把嘴閉得嚴嚴實實,她覺得,自己要是鬆了這個口把那些藥都給吃了,那她一定得馬上到閻王爺那兒報道。
段無痕卻安慰她,“別怕,這些都是治高熱的,我逮了個太醫問的。先吃這個,這個治不好再換另一個,反正有那麼多瓶。”
凝貓依舊錶示懷疑,可段無痕卻沒有給她懷疑的機會,捏着她的嘴就給塞了進去。
事實證明,段無痕有時候也挺靠譜的,凝貓以前似乎錯怪他了。
吃了那藥之後,凝貓覺得腦袋的昏沉發熱好了不少,總算好受些了。
只是,心裡堵着的那口氣,卻還是找不到紓解。
自古最難治,不過是心病。
看着躺在牀上有氣無力地凝貓,段無痕一陣抓耳撓腮,這丫頭的病,真是難辦欸。要把她送出去嗎?可現在,時機也不對啊……這可真是騎虎難下。
段無痕一陣糾結不已,只盼着這丫頭趕緊好起來,這樣他就沒有後顧之憂了。
凝貓見段無痕爲自己這般焦急擔心,心裡委實感動。
凝貓覺得,自己不能一直在牀上躺着,時不時下牀走動走動,出出汗,說不定馬上就全好了。
這般想着,她也真的爬了起來,顫顫巍巍地走到門口,還沒伸手開口,外頭,段無痕就急哄哄地闖了進來,臉上是一副又驚疑又焦急的模樣。
“怎麼了?”凝貓問。
“來人了,外頭來人了!”段無痕在屋子裡打轉轉,一邊轉一邊唸叨,“奶奶個熊的,沒事怎麼突然來這鳥不拉屎的鬼地方?還這麼突然,真是沒有一點點的防備!”
凝貓也嚇得愣住了,這裡被他們堂而皇之地鳩佔鵲巢,裡頭還擺着這麼多各個宮裡失竊的東西,要是真被來人逮住了,他們就是渾身張滿嘴也說不清啊!好吧,這東西本來就是他們偷的,他們本來就說不清。
可是,這真的是要死人的呀……
段無痕自己其實是可以馬上開溜,反正他們要抓到他也並沒那麼容易。可是現在多了個凝貓,還是隻病貓……
把她丟下不管?段無痕看了眼她俏生生的臉蛋瓜子,長得那麼好看,怎麼可以扔下不管?身爲男人,就應該有點憐香惜玉的氣概!
段無痕很有氣概地拉過凝貓要溜,可壓根沒來得及,外頭就已經傳來了腳步聲。
段無痕撓撓頭,一個飛身,把凝貓提到了房檐上,凝貓有種拍大片的既視感,可除了提心吊膽,她沒半點刺激的感覺。
這個寢殿很寬敞,房檐的樑柱粗壯,恰好方便了他們。凝貓從房門上頭開的天窗望出去,剛好能看到院子裡那幾株紅楓樹。
沒一會兒,她就看到了那些不請自來的人(喂,誰不請自來啊!)。
那是一個身着宮裝的年輕女子,婀娜嫋嫋,容色清麗,整個人都透着一股清新的淡雅。
好面生的人,看她前呼後擁的,定是位身份不凡的主子,頭上梳着的卻是少女的髮髻,所以也不是皇上的妃子。
難道是某位公主?自從慕容飛雪遠嫁之後,宮裡便沒有待嫁的公主了。
她究竟是誰呢?
她緩緩地踱着步,她的動作就像是被圈在了慢鏡頭裡一般,每一步都顯得格外遲緩。
凝貓看清了她的不正常之處,她的腿,不方便,她是個瘸子。
凝貓怔了怔,旋即,一個人的名字跳入腦中:慕容舒玄。已逝二王爺的獨女,此前一直隨母親在外祖家生活,前不久剛回來的慕容舒玄。
有關她的傳聞,凝貓也是在跟同窗們小聚的時候聽她們提起,而這位郡主最大的特點就是,有腿疾,不良於行。
原來這個宮殿跟她有淵源?
慕容舒玄緩步行到了楓樹下,伸手,輕輕摘下近前的一張樹葉。
“父王說,這幾株楓樹,是他小的時候栽的,這麼多年了,什麼都沒了,沒想到,這幾棵樹卻還在。”
慕容舒玄的聲音又傳來,“明天讓人把這幾株楓樹移回去。”
身旁的侍女聲音帶着一股遲疑,“郡主,這幾株楓樹已有許多念頭,挪了,怕是栽不活。”
慕容舒玄沉默了許久,終究是放棄,“那便算了吧。”
“郡主莫要再睹物思人了,王爺在天有靈,也不希望郡主再沉湎舊事。”
慕容舒玄嘴角輕扯,臉上是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寥落,莫名的,凝貓的心口也跟着顫了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