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確定了要來上學的時候,母親周氏就跟凝貓詳細普及了一番女學的學科設置。
她摳着手指一一記下:琴、棋、書、畫、禮儀、女紅、烹飪、算賬、舞蹈、騎射、香道、茶道……
頭天晚上,青藍黛紫四個丫頭奇怪自家小姐爲什麼跪着睡覺。
花紅柳綠的諸位小姐聚在學舍前的小院裡,新入學的學生年齡不已,小的看着只有五六歲,大的卻已經有十三四歲了。
分班時先按照年齡的層次篩一次,然後再在同年齡中抽籤確定最終的分班結果。
凝貓隨手就從那籤子裡抽了一根,打開一看,上頭寫了“海棠”兩個字,她分到了海棠班。
她打眼瞅着一個個歸入她這個隊伍來的人,幸好幸好,沒看到不想看的人。
她隨意往旁邊瞅了幾眼,十分心有靈犀地看到了被分到桃花班的孫嫣然,以及分到“梅花班”的慕容飛雪。哎喲喂,好險好險,幸好幸好。
無驚無險地分好了班,海棠班的孩子都是八九歲的年紀,合共二十人,一水兒粉粉嫩嫩嬌嬌滴滴的小蘿莉。
一個三十歲左右舉止優雅氣質出衆的婦人就是海棠班的齋長(班主任),姓於,看上去很是溫和,嘴角掛着柔柔的笑,領着一羣小蘿莉就往她們的教室去了。
春天初暖,柳葉吐芽,迎風起舞,嫵媚多嬌。海棠一朵一朵都開了,就像美麗的錦繡堆起來似的,在陽光照映下倩影婆娑,朦朧惝恍。而那片海棠花旁,儼然就是她們上課的學舍:海棠香舍。
因爲上次來參加過考試,是以凝貓對這裡學舍(教室)的佈局也大有了解。
這些教室可不僅僅是一間,更不僅僅只是一排排的桌子,而是囊括了班主任辦公室、棋室、茶室、香室、更衣室以及專供隨侍丫鬟們休息的等候室等等,設備齊全,可見一斑。
而真正的上課的教室,本朝稱課室,則是一間偌大的敞廳,數十張油光滑亮的檀木翹頭案寬敞又平整,觀之陡生肅穆之感。
教室東牆掛着名人字畫,格調雅緻,南北兩邊各自開着兩扇月洞窗,嵌着玻璃,吊着竹簾,可隨時調整竹簾控制光線。西邊便是教室的正面,也即夫子上課的講臺了。
熟悉了教室,便是安排座位的時候。
於齋長把她們按照身高的高矮排了一番,凝貓原本以爲自己矮胖,可是真正到了同齡人這裡一對比,自己不僅胖,還特麼的壯,貌似已經淪爲整個班級中最壯碩的了。
於是,凝貓很光榮地被分到了最後靠窗的位置上。
這個位置凝貓挺喜歡,一偏頭,便能見到外頭一派春光旖旎,幽謐靜好,還方便她走(裝)神(逼)。
上課的首日,自然是有諸多事務需要處理,安排了座位,接下來便是選課了。
除了琴棋書畫、女紅、烹飪、管家算賬、健體騎射等八門必修課外,每人還需要再選兩門選修課。
選修課的種類繁多,凝貓拿着課表瞅了半晌,終於挑出了兩門:醫藥和茶道。
選醫藥呢,是因爲她家裡就有兩個現成的懂醫的人,到時候課後作業什麼的……嘿嘿。
至於選茶道嘛,她看來看去,好似也就這個玩意兒做輕鬆了,不用動呀。
而且,泡茶嘛,有什麼難的?這還用學?
大家選好了選修課,齋長又對着大家一陣絮絮叨叨地講了一通,無非就是交代一些在學堂裡的注意事項云云。
把這些事情處理妥當,中午時間也到了。
聽到那聲敲鐘聲,凝貓覺得心裡賊親切!幾乎是一種條件反射,她嗖地一下站起來就要衝出教室,邁步的時候纔想起,這是在古代,不用像以前那樣一下課就餓狼撲食似的搶吃的。
於是凝貓邁着優雅的小碎步,隨着人流就出了女學,然後就瞅見慕容飛雪在門口堵蕭子淵,不知在說什麼。而景瑞,則堅定地在旁邊充當最碩大的一盞電燈泡。
凝貓也沒避諱,大大方方地就走了上去,笑盈盈地跟慕容飛雪行禮,然後一轉頭,對蕭子淵道:“子淵哥哥,你可邀請了公主到咱們家用午膳?今天我娘可是在家裡準備了不少的好菜呢。今天好像準備了子淵哥哥你最喜歡的糖醋小排,還有我最喜歡的酸辣牛肉。不知道明天會是什麼菜式,子淵哥哥你好像說了想吃醬燜雞來着,我也挺想吃的,今晚就讓我娘給備一份。子淵哥哥每天跟我一起吃住,連口味都變了不少呢。唔,公主可要與我們同去?我和子淵哥哥都歡迎公主噠!”
蕭子淵的眼眸微動,慕容飛雪的神色一下就黑了,飯也不用吃,直接氣飽了,凝貓對着她的背影扮了個大大的鬼臉。打蛇打七寸,她的七寸簡直不要太好捏。
迎着陽光,看了一眼慕容飛雪的背影,她嘴角輕快揚着,“幫你打發了這麼難纏的人,要怎麼謝我?”
蕭子淵哼笑一聲,“得了便宜還賣乖。”
凝貓笑着轉了話題,“第一天上學感覺怎麼樣?”
她的語氣,就跟家長詢問小朋友似的,讓兩人都揚了揚眉。
“挺好。”景瑞道。
“大體還不賴。”蕭子淵道。
看來兩位都適應得極好。
“恭喜了。”蕭子淵又道。
凝貓一頭霧水,“恭喜什麼?”
“抽籤運氣不錯。”
凝貓明白了,揚起了一個明媚的笑,脣畔笑窩深深凹陷,幾乎讓人禁不住深陷其中。
“那是自然,愛笑的姑娘,運氣都不會太差!”
陽光真好,讓她的笑看起來都好似帶着閃閃的光。
愛笑的姑娘,運氣都不會太差。蕭子淵深以爲然。
凝貓摸摸肚子,“餓了,回家吃我的糖醋小排酸辣牛肉和醬燜雞去。”
三人正待上馬車回家,一個低沉的聲音便從身後傳來:“凝貓。”
凝貓一怔,循聲望去,卻只見那輛石青帷飾銀螭繡帶的馬車就停在了離他們不遠處,而那聲音就是從馬車裡傳來。
馬車簾子沒有掀開,裡頭又傳來了聲音,“凝貓,過來。”
凝貓欣喜地往那邊奔去,剛奔到馬車門口,裡頭的人便掀開了一條縫,露出一雙風華流轉的眸子。
凝貓眼睛笑得眯眯的,“你怎麼來啦?”
裡頭的人不答,只道:“上來。”
凝貓“嗯”了一聲,就開始往馬車上爬。
她終究是腿短,要爬上去只怕困難不小,裡頭的人兩手一伸,輕鬆地就把她撈了上去,然後簾子又放了下去,清淡地吩咐:“走吧。”
一旁的景瑞和蕭子淵,以及黃家的車伕都是一臉愕然。
這,他們家小姐,就這麼被人給拐走啦?連一聲交代都沒有?
這時候,緩緩行起的馬車裡探出一枚毛茸茸的腦袋,揚聲喊道:“三哥,你跟孃親說一聲,我不回家吃飯啦!糖醋小排酸辣牛肉和醬燜雞都給我留點!”
這一嗓子喊完,小腦袋又縮了回去。
景瑞:……
有本事你別走,你自個兒說去!
現在他們爹孃對凝貓漸漸管得嚴了,經常在她耳邊灌輸着要適當與辰王保持距離的思想。
現在,他就讓凝貓在他面前被辰王擄走了!哦,是讓凝貓自個兒屁顛顛地跟着走了!他回去還不被他娘念死啊!
景瑞看着那輛遠去的馬車悠悠嘆了口氣,“我覺得,凝貓遲早要被辰王拐走。”
蕭子淵眼眸中方纔的那點氤氳的笑意不覺慢慢淡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