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皇帝伸長了耳朵,以爲自己聽錯了,自己這六兒子,平日裡你噎着他一口氣他都能把你折騰的半死不活的,今日,既然爲謝皇后求情?老皇帝動了動有些僵硬的臉,沉着臉問:“你說啥?老子沒太聽清楚。”
沒聽清楚?穆澤羲眉頭微微一挑,臉色出奇的平靜,淡定的又重複了一遍:“兒臣,附議。”
附議附你妹的議!!!老皇帝的臉噗嗤一下,紅了,許是憋氣憋得,總之看着就跟辣椒吃多了的烏皮雞似得。
“你明知道她幹了哪些好事,還要爲她求情?你是不是要氣死老子??“
本以爲穆澤羲至少也得解釋一番,然,老皇帝失策了,人穆澤羲只勾了勾脣,懶洋洋的道:“這麼多年,您不一直活得好好的。”
要氣死,早氣死了。
老皇帝一口氣沒喘上來,心中哀嚎:孽子!!孽子!!!然,這孽子,可不就是他一手培養出來的麼。
再看謝耀,固執的跪在地上,高聲道:“請陛下三思,皇后娘娘雖有大錯,也並未釀成,且,十一王爺尚且年幼——”
“你們兩個給老子閉嘴!!!大人的事小孩子少管!!!”
大人——·的事???小孩子???
跪着的兩人皆是一怔,互相對視一眼,然後穆澤羲便大方的站了起來,丟了個白眼給自己老爹,淡淡的道:“此事,我可以不管。接下來的事,你別求我。”
這話,若是換了旁人,他麼的拉出去斬了!!!然,是穆澤羲,老皇帝這是有苦說不出啊!誰讓他兒子比他厲害,誰讓他現在也沒得選擇了?幾時起他這皇位這般廉價?白送給別人都不要的?
老皇帝哽咽兩聲,撫額想了想,卻不甘這般讓步,“老子的老命都差點讓人給廢了,還得忍氣吞聲?”他多沒面子啊!自己的皇后連同大臣要端了自己,他還得迫於兒子的威脅從輕發落,這他們簡直活的比武大郎還憋屈啊!!人武大郎是長短壓着憋屈,他這是滿肚子的憤懣憋屈。穆澤羲的眼角餘光不經意間掃過謝耀,只微微的停留了那麼一下,便轉開了,再擡頭是,已是一片冷漠之色,淡然道:“元祈,尚且年幼。”
若不是因爲穆元祈,還有一點點謝耀的緣故,謝皇后的死活,與他,早就無關了。這對假母子的關係,早就在謝皇后做出那麼多傷害楚嬙的事情時,已經被親手割斷了。
看這個藉口,老皇帝卻是絲毫都不心動,冷嗤兩聲,鄙夷道:“年幼?他年幼個屁啊!!你十六歲的時候已經把那幫朝堂上的老頭子氣的吹鬍子瞪眼了!!!!”
想當初,穆澤羲初入朝堂,多少人以爲穆王爺好欺負,便死勁的堵他,結果沒想到,三公中,有兩個被氣暈過去,唯一一個沒事的,還是楚相。
後來那些老頭子就三天兩頭的跑到御書房去哭訴,陛下,您可趕緊的吧,太氣人了,您可趕緊的把您兒子領回來好生教育教育,打打屁股啥的。
然,那些大臣也不知道,老皇帝表面上一副同情他們,做出保證,背後裡卻是暗着鼓勵穆澤羲趕緊的,這個老頭子昨兒貪污了多少多少,使勁摳點出來。當皇帝當到這份上,都是給逼出來的。
既然,自己唯一的藉口都被老皇帝給堵死了,穆澤羲乾脆不說話了,丟給老皇帝一個你自己看着辦吧的眼神,登時氣的老皇帝剛嚥下去的氣差點又沒提起來。
太氣人了這臭小子!!!
謝耀依舊老實的跪在地上,語氣悲涼的道:“陛下,微臣自知有罪,本無臉求情。可,一日夫妻百日恩,皇后娘娘侍奉您這麼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今日之事,陛下既是早已察覺,且,皇后娘娘也並未得逞,陛下何不,寬大爲懷,爲十一王爺多考慮考慮?“
穆元祈,確實是無辜的。老皇帝的的眼神稍微變得有些柔軟了下來,低低的呢喃了聲:“元祈啊——”
其實這老皇帝,對自己這個十一兒子,是真的心疼。即使不是自己心愛的女人的兒子,可是,元祈,畢竟無辜。且這孩子懂事。
從謝皇后將穆元祈丟去國子監學習治國之策時,老皇帝就察覺了謝皇后的意圖,可穆元祈,本是那般聰明的孩子,卻一直遲遲沒有什麼長進。老皇帝當時便感慨,這臭小子,就算是學點治國之策又能怎麼着?蠢!!愚蠢!!
可讓老皇帝欣慰的是,穆澤羲這個六哥,做的還是不錯的,****繁忙,卻從不丟下穆澤羲的功課,每日親自抽查,更是親力親爲的教導,愣是把國子監的一些博士們逼的都要辭官回家了。
六王爺出馬,一個頂一窩。
前後這麼一想,老皇帝愣是憋出了兩行清淚,乾巴巴的嘖嘖嘴,長嘆道:“老子這些個子女中,唯獨能看的過去的,就小六兒和老十一了,早知道,朕就多生些省心玩意,也不至於這般顧忌了!!”
多,多生幾個?
十一個,也不少了,且,穆澤羲與穆元祈之間的年齡差距,只有六歲,這一年產兩子的頻率,也不慢了!可見這些年,老皇帝都沒閒着。
穆澤羲神色淡然,就差在地上生出一朵白蓮花,盤腿而坐,入定去了。
“陛下,請念在罪臣的份上,手下留情。”
謝耀話音落地,穆澤羲猛地掀起眼皮,怔怔的將視線在老皇帝與他臉上迅速的移動,這話的意思,是什麼?難道,謝耀與老皇帝——·
不等穆澤羲想清楚,老皇帝便癟癟嘴,頗爲無奈的道:“謝家小子啊,她是你姑姑,是朕的皇后,是元祈的母親,可,朕是大聖之主。王子犯法庶民同罪,這個道理,你與小六兒應當都明白,且,謀逆乃大罪,悠悠衆口,朕,如何堵住?”
這一席話,甚是有理,一時間,竟是連謝耀都被堵住了,不知該如何言語。謀逆,確實是大罪。
就在這時,癱在一邊的謝皇后突然半死不活的開口了:“耀兒啊,別說了,是姑姑連累你了。元祈,還小,你,多照應着些。“
這樣的一番場景,看着的人,都覺得頗爲刺眼,一朝皇后,作死作成這樣,也不容易。
老皇帝甚是意外的掃了眼謝皇后,心中也明白,謝皇后,這是想不牽連穆元祈。
養心殿似乎從來沒有過這種沉悶的氣氛,即便是那幫老頭子來,也總是能被老皇帝數落的鎩羽而歸,又或者就是被穆澤羲三兩句話打發走。可這是國事,亦是家事。老皇帝頭痛的揉着自己的額角,棘手,當真棘手!!早知道就早點把皇帝這位置甩手給穆澤羲這混小子了!!
然,心裡邊剛被唸叨上的穆澤羲,突然上前一步,靜靜的看着老皇帝,不說話。
老皇帝突然被穆澤羲看的心底犯怵,囁嚅道:“咳咳,你,你想幹啥?老子沒勁兒跟你揍你!”
揍?
穆澤羲連翻眼珠子都懶得翻了,直接簡單痛快的道:“從輕發落,我來處理。”
嘿喲!!!有這句話,老皇帝瞬間臉就黑了,真真是,真真是氣死他了!!當即拍着桌子怒斥道:“混蛋!!王八犢子,老子都要被你氣死了!一個兩個的,都給老子閉嘴!!老子再好好琢磨琢磨!”
謝耀適時地補充道:“陛下大病初癒,不宜思慮過重。”
得,這不明擺着的麼?
老皇帝氣的直翻白眼,最後雙手顫抖着指着謝皇后,怒罵道:“你這種德行能有人爲你說話,真是回去燒高香拜拜佛吧!!!老子都覺得丟人!!差點被女人毀了一世英名!!!”
謝皇后的眼淚無聲的往下砸,看着穆澤羲的眼神詭異萬分,最後化作一句:“不用你求情!”
好心被當做驢肝肺,穆澤羲也不生氣,只是默然的站在一旁,心早就飛回了六王府,今夜,格外的漫長。
老皇帝陰沉着臉,思索再三,覺得自己還是先別惹着了穆澤羲的好,萬一這臭小子真的一氣之下,以後啥都不管了,那他豈不是到死都還得背累死?再者說,穆元祈,確實是一大顧忌,否則,穆澤羲也不會忍讓謝皇后那麼久。
想通這些,老皇帝便朝着外頭喚了聲:“來人,將皇后,先打入冷宮。”
謝皇后微微擡了擡眼角,嘲諷的看着老皇帝,自己從地上踉蹌着爬起來,面無表情的道:“本宮,自己走!!”
從神壇摔落在地面,有時候,並不需要多久時間。走之前,謝皇后將頭頂上的鳳冠摘了下來,狠狠的砸在地上,她卻看都不看一眼,拂袖離去。
見謝皇后的衣角消失在視線中,謝耀也有些搖晃的起了身,默默的轉身,正準備走,突然,一道身影出現在他的身前,攔住了他的去路。
謝耀微微擡起頭,看着身前攔住自己去路的人,沉默不語。
殿外突然捲起了一道微風,半夜已過去,皇宮依舊是籠罩一片靜謐中,一切如舊,像是什麼都沒有發生一般。
守在宮門口的蕭老將軍一看到楚相出來,便知道,今夜的事情,結束了。拍拍馬兒的屁股,朝着楚相恭敬道:“相爺困了吧?咱們一道回去歇着吧。”
瞬間旁邊的人的菊花都緊了,楚相無辜的,晚節不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