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先生,很遺憾,傅夫人是在頭胎生產時子宮嚴重受損導致的不孕不育。這種情況在醫學上雖然常見,但治癒率不高……”
傅凌霄耳邊迴響着醫生的話。
“怎麼會在生產時嚴重受損?”當時是方醫生給阡陌做手術,難道是手術失誤?
“原因很多,懷孕時營養不良心情壓抑,遭到外界的嚴重衝擊,同時孩子是在即將流產的情況下手術生產,術後得不到護理或者護理不當,最終導致現在的結果。傅先生,我們會盡力爲夫人治療,但請做好心理準備。”
他看着身邊默默走着的阡陌。她小臉看起來那麼平靜,就像醫生的審判並不是給她,她的那一雙眸子那麼黑,黑的猶如烏雲密佈的深夜,沉沉的氣息讓他直疼到心底裡。
他突然明白了,明白她哪裡變了,爲什麼會變,而自己又爲什麼無論如何都再也走不進她的心裡,因爲她心裡有個傷口,是從她懷孕卻被自己欺辱折磨時候就開始裂開,經過三年苦難生活的潰爛,已經徹底無法治癒,無法複合……
傅凌霄上前,把阡陌的肩擁入懷裡。她任由他這樣做,沒有反抗,而傅凌霄也終於不再指望她會給她什麼迴應。
離開醫院時候是半上午,人正多。伍思璇看到那道熟悉高大身影時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躲,可就在她藏到牆後時,卻發現傅凌霄擁住了身邊的一個人。
她捂着嘴,差點驚叫出聲,怎麼可能,怎麼可能是她,她不是已經死了,早在三年前就死了嗎?
伍思璇見鬼了似的倒退兩步,差點兒撞上個孕婦。
“小心點兒!”孕婦的丈夫生氣的護着妻子提醒她。
“抱歉。”伍思璇自然的隱藏起情緒,盯着孕婦和她丈夫離開的背影,一陣心慌意亂。
這裡是婦產科,傅凌霄怎麼會帶着一個和死去的阡陌那麼像的女人來婦產科?難怪他不肯和自己結婚,原來外面有了別的女人?不行,她得查查清楚。
她擡腳就要離開,手裡的檢查單脫手掉下來。
伍思璇慌忙去撿,白紙黑字上,‘宮外孕’幾個字猶如刀子,狠狠刺進她的眼睛裡。她捏緊了單子,在一瞬間眼前就被一個男人陰沉的臉佔據,想到他,她蹲在地上,渾身止不住的發抖,連她自己都不知道是因爲恨還是因爲害怕。
那個可怕的男人,她要他死,一定要他死!
想到這裡,伍思璇的眼裡的淚被扭曲的恨意和算計替代,變得乾涸發紅。她起身拿出手機,一邊走,一邊打通電話。
“我們見一面。”
她對着電話說。
那邊很快傳來回應,是男人邪肆的聲音,道,“好啊,伍小姐,我也正深深思念着你呢!”男人囂張的笑起來,伍思璇恨得幾乎扔掉手機。但是旋即,她的眼裡就閃過一抹濃重的陰謀和算計。
不管那個女人是不是阡陌,只要有了這個消息,那人一定會用盡全力把她從傅凌霄身邊帶走,到時候,她的問題自然迎刃而解。
車上傅凌霄已經讓顧謙推掉所有行程,回到三號公館,阡陌就準備去進行今天的訓練。
“今天別去了。”
傅凌霄拉住她的手腕,順勢把她帶進自
己懷裡,輕聲道,“看看你的臉色,都比麪糰白了。”
他本來想開個俏皮的玩笑,可話說出來,卻連他自己也不想笑。此時此刻阡陌看着他僵硬的臉,突然連她自己都覺得彆扭,其實從前那樣挺好的,她好像已經無法習慣他對她好。
“那我回去休息。”
阡陌彆扭的掙脫開傅凌霄,轉身就要走,卻再次被他拉住,道,“去樓上睡,你那個屋子……”
“我住的挺好,挺習慣。”阡陌有些急促的打斷他的話,低着頭,聲音幾近哀求。她真的不想傅凌霄變成這樣,因爲害怕自己會再次陷入他的好裡無法自拔,然後最後,再深深的被他傷害。
傅凌霄似乎明白了,終於放開阡陌。
“那你去休息吧,下午我們再談。”
阡陌有些不解的看着他,傅凌霄解釋,“昨天你的話還沒說完。”
她這纔想起來在見到欣欣前她正說到伍思璇的問題,點點頭道,“好。”
傅凌霄在她身後提醒,“吃飯的時候,有傭人去叫醒你,安心睡。”
“是。”
她低聲應了,默默離開。
傅凌霄突然明白,他把她當成一個普通的屬下,或者她會過的更自然一點。而關於過去的事情,也許他真的該重新着手調查。
調查過去已經不是一天兩天的想法,可是一旦涉及到傅家三十多年前的舊案傅凌霄就會立刻收手,他的母親死在了那時候,他不希望自己身邊有更多人因此離開。然而現在,彷彿所有的事情都在暗中勾連着三十年前。
阡陌果真是被傭人叫醒的,她很少在白天會睡得這麼沉。
起身出來,傅凌霄正坐在餐廳裡翻閱着平板電腦上的文件,顧謙在他身邊低聲解釋着什麼。
“幾乎所有地產商都認爲現在是最好的收購期,股東們建議我們也投入到收購中,韓先生提出的兩塊地皮位置很好……”
見此情形,阡陌乾脆鑽進廚房裡去喝水。傅凌霄卻看到她過來了,把平板遞給顧謙道,“回覆董事會,凌霄集團不會參與任何地皮收購。”
“是。”顧謙應着,轉身離開。
直到他走,阡陌才從裡面出來。
餐桌上的午餐早已擺好,傅凌霄就坐在那裡。她看看他,決定站着的時候,傅凌霄卻起身親自拉開身邊的椅子,問她,“和我吃一頓飯,會不會吃不下去?”
阡陌擡起眼皮,看到傅凌霄微笑着的臉,心裡莫名一陣奇怪的感覺。她溫順的在他拉開的椅子上坐下,傅凌霄也就回到他原本的位置。
這頓飯阡陌沒有吃的多麼不舒服,她其實很習慣傅凌霄在身邊吃飯,從小到大都是如此,即使時隔三年,或者算上婚後的一段時間,隔了四年,她依舊不會對彼此的氣息陌生。只是,理智上她明白這樣的一頓飯,很奇怪,尤其在他的未婚妻還是別人的時候。
飯後,阡陌就被傅凌霄叫上樓。
在他的書房裡,傅凌霄給了她一杯檸檬汁,自己端着不加糖的咖啡坐在沙發上。他們都那樣坐着,他不開口,阡陌也不知是否該說話。
“你說你給我留了封信,我讓人回去找過,還是沒有。”
終
於,傅凌霄開口,說的卻是這件事。
“被人拿走了。”阡陌輕聲道,那些東西她絕對不可能隨便放。
“嗯,所以我想,拿走信的人只要還在公館裡,一定會有所警覺。所以這些天你小心。”傅凌霄淡淡,讓他們之間的談話保持在一個平和的氛圍裡,免得阡陌會激動。
“是。”阡陌低着頭,喝着加糖的檸檬汁。
又是一段時間的沉默,傅凌霄喝完那杯咖啡,擡起頭看着阡陌終於問,“信裡寫了什麼?跟伍思璇有關係是不是?”
阡陌微怔。
傅凌霄看出來了,笑了笑道,“沒什麼奇怪的。當年我一直問你那天下午去了哪兒你不肯說,我就猜到肯定和伍思璇有關。但到現在你可能都沒有實際有用的證據,否則當年,第一個死的人會是她。”
這些事情傅凌霄是在等阡陌告訴他,可是即便說出留下信,阡陌也沒再提起信裡的內容。好像在她看來,過去就過去,忘了就忘了。
“我不會殺她。”阡陌被傅凌霄激的反駁他,說完,卻明白了他要什麼。
他猜對了,阡陌就是不想再把過去的事情翻出來,她累了,只想要和欣欣平靜的生活,否則也不會隱姓埋名這麼久。可是,他不許。
“你說的對,對伍思璇我從來拿不到實際的證據。當年,你問我當天下午到底去做什麼,我沒有說,是因爲被殺害的那個人不讓我說。”她看着他,自嘲的笑道,“那個人說,如果伍思璇知道一定會殺了他的家人,可是你信嗎?你會信伍思璇是那樣的女人?”
“你怎麼知道我不信?”
傅凌霄冷冷的問,“阡陌,你連讓我知道的權利都沒有給我,憑什麼讓我相信你?”
是,當年他很多事情都在誤解她,可是她呢?一件一件,所有的事情都揹着他去做,他又有多傷心?
阡陌沉默了。當初她就明白那麼做會讓他難過,所以她被他這樣反問的時候一點辯駁的餘地都沒有。
他看着她安靜的側臉,突然很想伸出手抱住她。但手擡了擡,最終卻選擇了說話。
“視屏裡,那人給過你一疊東西。”傅凌霄提示她。
“是照片,被人搶走了。”阡陌記憶清晰着那個遭遇‘幻影’的下午,她擡頭看着傅凌霄道,“那個人告訴我,伍思璇當年下手殺害了白沫,他就是那個兇手。”她以爲他會憤怒震驚,但他的平靜令她出乎預料。
阡陌不得不繼續道,“後來那天伍思璇被劫持,你們趕來的時候她替我擋了一下。可是在你們沒來前,她卻幾乎害死我。我當時就明白了,伍思璇是想演戲給你看,最終卻把自己搭進去。我以爲無可厚非,也以爲上天已經替我懲罰了她。可是,直到這幾年爲了欣欣的病自學醫的時候我才發現,伍思璇是真正的演了一場戲,把我和你都玩兒進去了……”
關於‘腦死亡’和‘植物人’的概念,阡陌給傅凌霄做了解釋。
“這些,你肯定不信……”阡陌苦澀的道。
“我信。”傅凌霄唐突的打斷她,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頓得道,“如果當初你說給我,我信。可是阡陌,你寧願瞞着我,因爲在你眼裡我根本就不能依靠是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