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叔叔,你醒了!”阡陌高興的叫他,推着輪椅到他面前。
他起身,看着她搭在輪椅上的兩條腿,心疼的像是自己的腿都在疼。阡陌意識到他在注意自己的腿,小小的腦袋垂下。
傅凌霄想說句安慰她的話,可是她卻突然擡起頭,笑着眼睛迷城一條線。
“小叔叔,我沒事的,但是,如果我不能動,你還會要我嗎?”她小心翼翼的問,笑容逐漸被擔憂取代。
傅凌霄覺得自己眼眶疼的厲害,他第一次真正從心底裡疼她,疼她爲他的付出,疼她的堅強,也疼她的恐懼被拋棄。他翻身下牀,俯身抱起她。
“我帶你去看醫生,陌陌,你不會站不起來。”
那是他強壓着心痛才說出的話,阡陌摟着他的脖子望着他依舊在傻笑,只是淚水打溼了她蒼白的小臉。
“以後不許那麼傻。”他俯身,很溫柔的親了親她的眼睛。
“哦!”阡陌乖乖答應着,靠在傅凌霄的脖頸間說,“可是,我要保護好小叔叔啊!”
傅凌霄聽到阡陌在笑,故意做堅強給他看。他也笑,故意讓她覺得他一定能夠治療好她,可其實他也沒多少把握。
陳仲儒算得上是國際上首屈一指的骨科專家,此人性格怪異,和所有小說裡總要出現的奇蹟一般的人一樣,他退休後幾乎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不給任何人看病。可是他欠了傅川一個天大的人情,所以有個規矩,凡是傅家的人都接待,凡是傅家的人都給治療。
匆匆從D國趕回,傅凌霄抱着阡陌敲開陳仲儒的家門,把她交給陳仲儒時,陳仲儒立刻拒絕,“她不是傅家的人,我只給傅家人看病!”
說着鐵石心腸轉身就要走。阡陌咬着嘴脣,倔強的看着他的背影。傅凌霄要去追他,她拉住他的衣袖,“小叔叔,不要求他!”
“沒關係。”傅凌霄握住她的小手掰開,溫柔的笑着安慰她,“我有辦法讓他給你看病,等着吧!”
他的自信讓阡陌相信了,她依依不捨望着傅凌霄追上陳仲儒。
“誰跟你說她不是傅家人?”阡陌隱約聽到他說這句話,小小的心裡突然無限滿足。
“她是傅家人?”陳仲儒不瞭解情況,可也知道傅川的子女中只有傅凌霜一個女兒。不過,那丫頭不是傅凌霜吧?
“對,她是我侄女,你沒聽到嗎?她叫我小叔叔。”傅凌霄全然不覺得自己騙人。
“侄女?”陳仲儒哈哈大笑,“傅凌霄,你當我傻的?你有沒有侄女我還不清楚嗎?”
傅家早在幾年前家敗的時候就只剩下傅川這一脈,也就是說傅凌霄根本不可能有親戚中的兄弟姐妹給他生個小侄女。何況他纔多大,居然能冒出個侄女來?
“我告訴你,傅家的遠親我也是不管的!”爲了避免傅凌霄搞出個七大叔八大姨之類的,陳仲儒還鄭重強調。
“那如果是救過我命的傅家人,你管不管?”傅凌霄乾脆也懶得跟他討論下去。
“救你的命?”陳仲儒蹙眉,“怎麼救,你需要人救?”
“凌霄集團的致命危機,如果沒有她,就不可能破解。我在D國的三天裡,她全程保護,三天三夜沒有休息,沒有坐下,所以雙腿纔會幾乎廢掉。”傅凌霄說着,靠近陳仲儒在他耳邊道,“我撿了她回來,認她做侄女,她感恩我,報恩我,所以哪怕付出性命都不覺得委
屈,這樣的人,你救還是不救?”
陳仲儒覺得一股壓力壓下來,嚥了嚥唾沫。
他是欠了傅川一個大人情,一家全是他救下來,所以即使退隱以後才定下除了傅家人誰也不救的規矩。傅凌霄這是拿阡陌報恩的方式壓他。陳仲儒朝着外面懷疑的看過去,阡陌很小,只是個小姑娘,但眼神卻很倔強。他想起剛剛她還攔着傅凌霄不讓他爲了自己求他,覺得這小丫頭的確知恩圖報,是個好孩子。
“哼。”陳仲儒冷哼一聲,“如果不是看在她是你侄女的份兒上,我是不會出手的!”
看完所有的片子和檢查結果,陳仲儒確定,阡陌的雙腿確實是在嚴重壓迫下血液阻滯導致的。西醫只有截肢這一條路,但陳仲儒的鍼灸卻能幫助她血液逐漸恢復通暢,從而保住她的兩條腿。
但因爲站立時膝蓋磨損過大,所以肯定會留下後遺症,而且治療過程艱辛。
這些,陳仲儒都說的清清楚楚。
“陳醫生,我不怕疼,謝謝你!”阡陌一笑,眼睛就眯起來,亮晶晶的,還有兩個小酒窩,實在是個招人喜歡的小丫頭。連陳仲儒這種鐵石心腸的人都被她感動,他知道,此刻她也疼着呢。
“不怕疼,一會兒可別亂叫。”
陳仲儒說着,拿出銀針開始給阡陌施針。
第一針下去,阡陌渾身都劇烈的抖了下,小臉兒霎時慘白。可她緊緊咬着嘴脣,真的一聲都沒有發出。陳仲儒身爲醫生當然知道有多疼,不禁對阡陌多了幾分佩服。接着就是第二針,第三針,傅凌霄只覺得那小身子在自己懷裡越來越無力,終於有幾次她發出聲音,也只是輕微的喘息。
“行嗎陌陌,不行的話就暫停?”他從來不知道她竟然能吃苦到這種地步。
阡陌滿臉都是冷汗,卻對傅凌霄安慰的笑着,點點頭說,“我,我行的小叔叔,你不要擔心。”緩了緩,她卻突然說,“你出去吧小叔叔,你在這兒,我,有點兒,不舒服。”
“哪裡不舒服?”傅凌霄急問。
“憋,憋得厲害。”她虛弱的小小聲回答,眼裡顯出哀求的神色。
“怎麼會憋得厲害?”傅凌霄問陳仲儒,陳仲儒也納悶,不該有這樣的反應。可是觸到阡陌請求的目光他就明白了,老神在在得道,“我屋子小,她呼吸不上來,你先出去吧,不會有事!”
既然是醫生這麼說,傅凌霄也就信了,叮囑阡陌幾句,不放心的離開房間。
而後……
傅凌霄是聽陳仲儒說的,阡陌在他離開後就暈倒了。她是不想傅凌霄看到她暈倒擔心,昏過去前,還喃喃着,“陳醫生,你別告訴小叔叔,他好累,要休息……”
如今,傅凌霄想想阡陌整整兩個月都在承受劇痛鍼灸的折磨,想想她時時刻刻都在替他着想,看着她費力的揉着一生都無法恢復的膝蓋,越來越覺得自己當初怎麼能那麼混蛋,居然不相信她?
他站了太久,阡陌注意到他,擡頭,目光平靜。
“閣下。”
她的一聲漠然的呼喚,讓傅凌霄一時從回憶裡清醒過來。他拿出帕子到她面前,擡手給她擦額頭上的冷汗。阡陌本能的躲了下,傅凌霄收回手,把帕子遞給她。
“擦擦汗。”
“謝謝。”阡陌這回接受了,拿着他的帕子,避開他的目光擦汗。
手帕是他喜歡用
的那種棉麻材料的,吸汗,好用。從前阡陌都是跑到料子店扯回來,自己給他縫起來,再繡上他的名字。擦乾淨汗時,阡陌在帕子裡摸到當年她繡的他的名字英文拼寫。
“手帕我洗乾淨再給你。”她低着頭,輕聲道。
“好,你順便縫縫,邊角都開了。”傅凌霄淡淡笑道,像是說最平常的話。
“是嗎?”阡陌疑惑的打開看,才發現,手帕何止是邊角毛了,裡面竟然都破了,他居然還在用?
“這個,不能用了吧?”她讓他看那個破洞,明顯都磨破了!
傅凌霄一點兒都不意外,笑笑無奈道,“別的破的比這個還厲害,這是最後一塊了!”
阡陌很想知道,傅凌霄到底拿她做的手帕做什麼?擦槍?擦劍?還是給無數個女人擦汗擦口紅之類,居然全部都破了?
他從她鬱悶的瞪大的眼睛裡就看出她想什麼了,立刻解釋,“你這個手帕本來就不耐用,從前一年不也三四塊嗎?這都三年沒做了,怎麼可能不破?除了擦汗,你以爲我捨得用它做什麼?”
這麼一通埋怨下來,阡陌暈了。她也沒說話啊,怎麼好像傅凌霄突然就生氣了?她可憐巴巴的看着他,難道最近也到了特殊日子所以脾氣怪異?
被她那種審視的目光一看,傅凌霄一陣懊惱。他簡直像個毛頭小子,在胡說八道什麼?
“總之,縫好再給我。”
他冷冷得道。
“我還是再給你縫幾塊。”阡陌很本能的收起手帕說。堂堂凌霄集團董事長拿着塊破手帕擦手,不會讓人笑話嗎?
傅凌霄笑了笑,眼底一抹壞笑閃爍出來,旋即恢復到一本正經。阡陌不曾注意,回頭收拾着槍械。
他從她手裡接過來,幫她收拾好。
“謝謝。”阡陌和他拉開距離,終於覺得有點兒問題,淡淡道。
傅凌霄聽出她又在刻意逃避,卻裝作沒有聽懂,溫柔的問她,“你的腿,又疼了?”
她想起剛剛自己揉腿的動作,也許被傅凌霄看到,也許他想了很多,才知道他爲什麼會在方纔說出奇怪的話。也許,他還以爲她是從前那個小阡陌,會爲了他連命都不要,會因爲他的溫柔而幸福。
他錯了,她再也不會。
“疼了,很正常,總是騎着電動車,風吹日曬,快遞員每個都會疼。”她說着,淡淡一笑。
那樣的笑容很疏離,傅凌霄聽懂她話裡的意思了。她是在說,無論她如何,都再也跟他沒有關係,和過去沒有關係。
他突然很惱怒,難道阡陌就這麼急着撇清和自己的關係?
“爲什麼要訓練右手?”他問。如果不是因爲他,爲什麼要拼命的訓練,難道不是和當初一樣想要保護他嗎?
“爲了欣欣。”阡陌不避諱的回答,眉端微蹙,卻直望着傅凌霄說,“‘幻影’不死,欣欣就永遠沒辦法安平的生活在這世上,我要殺了他,給我的女兒幸福的生活。”
和從前,完全不同了。她的世界再也不只是他,而是欣欣。傅凌霄想生氣,想氣憤,居然都沒有理由!她爲了自己的女兒,爲了他們的孩子,有錯嗎?沒有!
他只覺得心口疼,疼的厲害,像是要窒息。
突然,一個念頭冒進他的腦海,他好像比從前冷靜了很多,不,是比起三年前冷靜了很多。顧謹說,那個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