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白涵家裡出來，欣欣已經玩兒累趴在傅凌霄懷裡睡着，他把她放在車座上蓋上自己的羊毛外套，緊挨阡陌坐。
“我就說，白叔叔會喜歡孩子的。”傅凌霄笑着看向阡陌，她正望着窗外的景色。
天很黑，路燈幽，並沒什麼風景可看，但阡陌卻沒有回頭看着傅凌霄跟他說話，只是極爲清淺的笑了笑。
她這樣冷清的笑容令傅凌霄心裡發慌，他不禁輕輕握住阡陌放在腿上的手問，“陌陌，怎麼不高興嗎？我答應過你親自帶着欣欣，不是特殊情況的話，不會把她送到白叔叔那兒，所以你不要擔心。”
“我沒有擔心。”阡陌回頭看看他，順便把自己的手從他的手中抽出，這次乾脆不再看窗外，靠在車座上閉目養神。
不是擔心，又是怎麼了？
傅凌霄一陣煩躁。但阡陌顯然不想和他多話，他看着她，她居然就在他的目光下安穩的閉着眼睛，分明沒有睡着，分明也該感覺到他的存在，卻好像刻意忽略或者根本不在意。
想到這些，傅凌霄無法隱忍下去，他俯身突然發泄似的吻住了阡陌的脣。
她本能的睜開眼睛，黑白分明的眼眸裡染上了憤怒。
“爲什麼？”傅凌霄蹙着眉，在她脣邊壓低聲音問，“陌陌，爲什麼生氣？”
阡陌側開臉，在他沒有勉強的情況下躲開了他的吻。
“我沒有生氣。”她冷冷的道，卻分明是生氣的語氣。
“騙我。”傅凌霄指出。
阡陌擡眸看着他，起初眼裡閃過些憤怒，旋即卻被過濾的毫無痕跡。
“我不喜歡你這樣做。”她應付般淡淡的說完，低頭看着自己攤開在腿上的兩隻手。
頓時，傅凌霄感覺到一層阻礙，彷彿是阡陌瞬間就把自己阻隔在屬於她的孤單的世界裡，他再次像從前那樣一點都無法靠近。
這樣的感覺不僅僅讓他焦躁，更讓他心慌。
“不喜歡我這樣做。”他苦笑着，“那陌陌你告訴我，我做什麼能讓你高興？”
阡陌實在沒想到傅凌霄會這樣問，雖然再細想，以他的性格確實會問出來，他喜歡被服從，不喜歡拒絕。
她蹙了蹙眉，因爲不想回答傅凌霄的問題。可是他的目光很凌厲，分明在說‘我知道你確實不高興’。
不知是不是上天幫忙，在阡陌沒想好如何回答的時候，車子在公館門前停下了。她立刻打開車門下車，把傅凌霄和欣欣扔在車上。
憤慨的嘆了口氣，傅凌霄轉身抱起欣欣跟着阡陌下車。他走進客廳的時候，阡陌的身影剛好消失在樓上的臥室裡。看着她還肯回去，傅凌霄的煩躁和怒意消減了大半，吩咐傭人給阡陌準備夜宵，他抱着欣欣上樓。
浴室的燈亮着，阡陌在裡面洗澡，他給欣欣脫掉衣服，讓她睡在大牀上。
欣欣完全沒有感覺到爸爸媽媽的異樣，打個滾，滾到牀中央呼呼大睡。傅凌霄看着牀，想着他肯定又要和阡陌一人一邊抱着欣欣睡覺，對着欣欣嘆息，“看來明天得給你買張小牀，否則你恐怕不會有小弟弟了！”
他
的嘆息，被剛剛從浴室出來的阡陌聽到，她蹙着眉，乾脆準備直接下樓。
傅凌霄眼疾手快擋住她的去路一把把她抱在懷裡，“幹什麼去？”
“牀太小，你和欣欣睡，我下樓。”阡陌低着頭冷冷的說。
“樓下那麼冷你怎麼睡？欣欣半夜醒來看不到你怎麼辦？”情急之下，傅凌霄連問兩個問題。
“我不覺得冷，欣欣習慣沒有我了。”
阡陌很冷靜，簡潔明瞭的回答過傅凌霄的問題，掙扎着想要離開。
傅凌霄忍無可忍。
“阡陌，你到底是怎麼了？可不可以不要每次發生事情都躲着我？有什麼話你不能和我說，有什麼事不能讓我和你一起解決？”
他真的再也無法忍受她的冷漠和冷淡，中午離開的時候還溫柔的送他出門，晚上去白涵家裡的時候還一切正常，只是從那兒回來，就突然變得好像完全不認識他，他到底做錯什麼讓她這麼厭惡自己？
阡陌擡眼看着他，她讓他忍無可忍了嗎？從前呢，她不也是這樣忍着他莫名其妙的怒意，甚至要忍受他非人的折磨。
想到那些，阡陌真的覺得疲憊至極，她搖了搖頭，“我沒事，你也別這樣，吵醒孩子就不好了。”
她語氣裡透出的疲憊讓傅凌霄深感無力。即便不知道她爲什麼生氣不理他，他卻從她眼裡看出她必定想起過從前的事情。那些回憶總會讓她變得冷漠，傅凌霄不知道自己怎樣做才能彌補。
他沒有相信她沒事的話，也沒有鬆開她，反而抱緊她。
“怕吵醒孩子，我們去書房裡談。”
今天他要徹底解決這個問題，如果她非要他做些什麼才肯放棄過去的話。
阡陌明顯不願意，但被傅凌霄緊緊抱着，她又真的不想吵醒欣欣，只好任由他拉着她去了書房。
關上書房的門，他讓她坐在沙發上，自己則去書桌邊拿起電話吩咐顧謙送兩杯檸檬水上來。壓掉電話時他才注意到拉開的抽屜明顯有被翻動的痕跡，幾張白沫的照片已經不在原來的位置。
只要阡陌在，傅凌霄就沒有鎖抽屜的習慣，一般都是想起來就鎖，想不起來就放着，鑰匙一直掛在上面。他依稀記得下午走的急，拿了文件估計連抽屜都沒有合上。
那麼，是阡陌看到白沫的照片了嗎？
他知道她認識白沫，曾經傅凌霆特地讓她認，意圖告訴她他愛的人不是她。
所以，從那時候起她相信了？
他抽出抽屜的照片，放在阡陌面前問，“是因爲這些生氣嗎？”
阡陌淡淡瞥了眼，剛想要否認，傅凌霄卻繞過桌子坐在她身邊，他把她抱在懷裡輕輕揉着她的肩頭。
“陌陌，我跟你說過，不管從前我愛的人是誰，現在我愛着的，喜歡的人只有你，你是我的妻子，除了你我誰都不想要。”他扳過她的肩，看着她認真解釋說，“在我二十歲那年，遇到你之前，白沫聽說了嫁給傅家長子的第一任妻子會死的傳聞，和你一樣導演了一場假的車禍，至今我沒辦法查清是誰幫她，但從此後她消失了。那時候我確實痛苦過很
久，因爲沒有保護好她自責過很久，我甚至覺得絕望。你就是在我最絕望時候出現的，陌陌，很多人說你的眼睛和白沫相像，可是從見你第一面起我就沒把你和白沫聯繫在一起。”
沒有嗎？她確實一直以爲有的，一直，所有人都告訴她，傅凌霄之所以收養她是因爲她有雙和他喜歡的人相似的眼睛，慢慢的她也就信了。
但居然從開始就不是。
阡陌被他的話吸引了，不禁問，“那你爲什麼救我？”據她所知，傅凌霄並非喜歡做慈善的人，何況他沒必要做慈善。
“因爲你的眼睛。”傅凌霄凝視着阡陌的雙眸，“陌陌，你的眼睛很亮，你那時被打得奄奄一息，卻用一雙求生的明亮眼睛看着我，你的眼睛讓我覺得自己的悲痛很脆弱，簡直不堪一擊。”
阡陌不禁笑了笑，她當時確實是只想活着。
“後來，我發現自己從來沒見過像你那麼漂亮的眼睛，那麼幹淨，那麼純粹，你應該經歷過很多痛苦，很多欺騙，可是你的眼睛完全不像白沫的那麼模糊，不像我的那麼滄桑，你甚至不考慮我爲什麼救你，是不是隻是因爲嫌你擋道而隨意出手救你，就對我說要感恩我，要還錢……”傅凌霄說着，因爲陷入回憶而低低笑起來，他從回憶裡抽身，握着阡陌的小手笑容愈發明確，“陌陌，你知道嗎，你讓我覺得自己很渺小。”
她有那麼偉大嗎？居然以至於讓傅凌霄有那樣的感覺？
“如果你非要一個我帶你回來的理由，那應該就是天註定的。或者說的理智一點，和收養王子一樣，我希望培養一個與衆不同的頂級殺手。不過從你十四歲那年開始我就放棄這個想法了，你差點兒失去的雙腿讓我只想你平平安安。因爲……”他深情的凝視着阡陌，“我只想把你自私的留在身邊一輩子。”
傅凌霄的眼睛那麼漆黑，猶如有磁性的黑洞，任何女人都會被吸引，阡陌絕不是意外，她覺得那顆冷卻的心又因爲他而灼熱起來，他的甜言蜜語，幾乎要把她徹底柔軟，阡陌慌忙垂下頭避開他的目光。
仔細想想的話，傅凌霄確實是在她兩條腿出事以後而改變了對她的訓練策略，從那以後，他教給她的自衛多於攻擊，而且不止一次告訴她不要主動出擊，有次她忍不住問他爲什麼，他卻沒有回答。
答案直到現在才清楚，那就是他不希望她主動迎接危險。
那八年傅凌霄疼愛她的點點滴滴，總能讓阡陌的心變得柔軟，即便有後來的絕望，所以，阡陌再次無法對傅凌霄生氣。
她搖了搖頭。
“白沫的事情，我不在意。”
“不在意？”傅凌霄擰眉，他看得出阡陌不是說謊。旋即笑了笑，“確實沒必要在意，陌陌，事情我會處理妥當。”
“我明白。”阡陌擡起眼眸，看着他，“因爲你最恨被人欺騙，白沫在十幾年前騙了你。”
傅凌霄隱隱感覺到阡陌要說的並不是這句話，果真，她的眼眸漸漸冷靜，說，“可是並不是只有你一個人不喜歡被人欺騙，我也不喜歡，不喜歡被人欺騙，不喜歡被人隱瞞，更不喜歡被人誣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