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謹蹙眉回頭朝着聲音來源看過去。
少年從黑暗中走出,身邊跟着頭極爲漂亮的公鹿,一人一獸的目光同時看着自己,在夜色中均是漆黑中似有碎鑽的顏色。
他們彼此上下打量着,隨後少年恭謹的朝他行禮,“謹先生。”
顧家兩個兄弟都在狼集團擔任過重要的職位,尤其是顧謹如今統領整個狼集團,同時時刻跟隨阡陌,所以都得到集團里人的尊稱做‘先生’,但畢竟都姓顧,顧謙又更早跟隨傅凌霄,所以他們稱呼顧謹都是‘謹先生’。
少年這樣的姿態讓顧謹很快想起一個人,就認出他。
“你是王子。”
“是先生,屬下王子。”少年頷首,不卑不亢的姿態和當年沒什麼區別,只是經過歷練多了幾分世故和規矩,顧謹覺得倒是好事。
“你在這兒看護野獸?”他頗有興致的問。
“是。”
顧謹不禁可惜。當初傅凌霄帶他回來,是爲了培養他將來成爲欣欣的貼身護衛,但兩三年來變故不斷,漸漸沒人再想起他,他居然如今被派到這裡看野獸。
“你過來些。”顧謹想仔細看看他。
王子聽命走出來,在燈光下,少年的身高已經超過顧謹,他幾乎能想象到他再長几歲就能和傅凌霄一般高了,而且身軀健壯結實,看得出來這幾年他自己倒沒有荒廢,應該長進不少。
顧謹出其不意的突然出手向少年脖子上攻去,少年竟毫不猶豫一個側轉身避過,同時竟不避危險朝着顧謹的脖子攻來,幸而他身手還慢,被顧謹輕易擋開化解了。
“誰教你的?”
門口突然響起阡陌嚴厲的聲音,她身後跟着那頭豹子快步走進來,眼裡幾分怒意,卻也細微的覺察到少年身後的那頭公鹿,竟絲毫不畏懼她身後這頭美洲豹!
見是她,少年慌忙低頭行大禮。
“你的招數誰教的?”阡陌又上前一步追問。
那樣不管不顧的招數,向來都只有她用,而她則是師從傅凌霄。
少年被她逼得後退了半步,低着頭一言不發。
“看來,你是準備欺瞞主上?”阡陌冷冷的問。瞬間沉下的語氣,立刻讓所有人都覺得從骨頭裡發出一陣森寒的感覺,但卻那麼平平淡淡,渺視萬物,好像生來就要臣服她,對她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少年畢竟年少,抵不過阡陌不怒自威的力量,更不如她歷練深刻一眼就能看破人心。
“回夫人,我,我其實也不認識那人。”慌亂中,少年忘了自稱屬下,“本來我只是跟着別人練基本功,可師傅教我的我早已全部學會。半年前在後面那座山下遇到一個蒙面的人,只問了我是誰,就親自教我這些,我,我都是跟他學的……”
他畏懼的看着阡陌。
要知道狼集團規矩森嚴,集團內培養的孩子,基本不和外界接觸。更何況,後面的山雖已經不屬於三號公館的範圍以內,但畢竟靠近公館,這麼厲害的人長期呆在那裡卻無人察覺非常危險。
“你拿什麼和他交換?”阡陌再次逼問。
少年忙搖頭,“什麼都沒交換,何況他從來不親手教,只告訴我怎麼做,我練習的時候他在旁邊指點而已!”
“看來,你剛剛是準備出去,或者纔回來?”阡陌微微眯眸,眸子中一片漆黑,令人捉摸不透。
少年畏懼的忙不迭點頭,結結巴巴回答,“我,我是準備偷偷出去……”
“夫人,屬下失職,守備居然如此鬆散!”顧謹自責的上前道。
“這倒怪不着你。”阡陌說,“何況他是看管野獸的,帶着一頭公鹿到處轉轉,也沒人會多想。”
雖然這麼說着,阡陌言語中不免幾分輕嘲。居然讓一個少年用公鹿做掩飾到處亂跑,難道真是她這些年對狼集團疏於管教的緣故?還是他們真以爲她從不準備親手接手集團,還在等傅凌霄回來?
在這種關鍵的時候出現這樣的紕漏,顧謹背心額頭一陣冷汗。
阡陌是從狼集團最嚴厲的刑罰中走出來的,她所經歷的別人甚至難以想象,所以她狠起來其實比傅凌霄更狠。
但阡陌竟完全沒有責備少年,甚至沒有阻止他,只說,“告訴門口,說以後我讓你出去。”
少年沒料到,驚訝的望着她。
“還不快走?還是等我送你?”阡陌冷聲問。
“屬下立刻就走!”少年反應過來,牽着公鹿小跑着衝進夜色中,頭也不敢回。
“夫人?”顧謹不解又焦急的看着阡陌,問,“需要派人跟去嗎?”
“不需要!”
阡陌的聲音陡然比剛剛更冷,催促着豹子回到籠子裡,轉身就走。
傅凌霄,你好,你回來大半年了,藏在後山裡當世外高人教你女兒的未來保鏢,卻不肯來看我們母女一眼。好不容易見面,竟然還跟我演戲,好,真好,那你繼續演下去最好!
回到臥室,阡陌砰的把門關上。
顧謹跟在她身後碰了個灰頭土臉,撫着紅腫的額頭納悶的看着那道門。門是不會告訴他答案的,但,是不是有個人可以站出來告訴他,阡陌這到底是怎麼了?是生氣他沒有安排好防護?可平常她就算責備他,也不是這麼個行事作風啊!
隔着半條走廊的門被打開,葉君玄一臉睡眼惺忪的透過燈光看着他問,“顧謹,阡陌怎麼了?”
“夫人沒什麼。”顧謹恍惚的搖搖頭,轉身下去趕緊跟蹤那帶着鹿的少年王子。
阡陌站在窗前,看着顧謹急匆匆的從後門上山,原本漆黑眸子中的冷意漸漸消散,流瀉出滿地月光般的溫柔,也和月光似的,淡淡如水,平靜安詳,有些微的冷意,也有月亮那種令人覺得一觸碰就會冷到骨子裡的感覺。
我們之間只隔着一座山,你就在那裡,比上次我們在宴會時相見更近,可你卻不靠近我,甚至,你沒有問過那少年我怎麼樣了,欣欣怎麼樣了,悅悅,又好不好。你裝作冷冰冰的從我身邊走過的時候……
傅凌霄,你的心疼了嗎?
阡陌的,很疼很疼,你知道嗎?
她轉過身,眼底的那層氤氳漸漸散去,躺在牀上幾乎立刻就睡着了。既然他選擇不見,必定有不見的理由,她就順着他的意思走下去吧,好歹相信再辛苦他也能體會到,這樣就夠了。
“看到了?”
阡陌一邊泰然踏入凌霄集團的電梯,一邊冷笑問身後心事重重了整個早晨的顧謹。
大概昨天晚上他親自跟蹤着少年去以後見到他了,說不定還和傅凌霄接觸了一下。當然顧謹應該是明白,她從少年的攻擊中早就推測到教他的是傅凌霄,纔會突然氣成那樣。
“夫人,屬下想,閣下應該是有所不便,所以昨晚沒有出去,但……閣下必定是已經知道了。”
以他的身手,還不太可能在出現的時候不被傅凌霄察覺。傅凌霄本人就是頭狼,夜裡的視覺聽覺尤其好,昨晚分明朝着他這個方向看過來,目光凌厲霸氣一如往常,但不過瞬間,便恢復到如在阡陌身邊時那樣平淡溫和。
他蒙了面巾,所以少年一直沒認出他。
“閣下……”阡陌玩味的笑了笑,“阿謹,我要是和他打架,你幫誰?”她偏頭問,目光中幾分狡黠,好似孩子般天真。卻偏偏把顧謹嚇出一身冷汗,阡陌那眼底的戾氣真是可怕極了。
“夫人,是屬下的錯。”
從前他閣下閣下的稱呼傅凌霄,阡陌也沒生氣過啊!怎麼難道因爲傅凌霄,她突然氣得想殺了他?
“你沒錯。”阡陌卻自嘲的一笑,“或者你很快就能真正回到他身邊了……”
阡陌說這些話的時候已經進了辦公室。
顧謹站在門口,心裡微微有些苦澀的複雜。今天早晨關於凌霄集團資金被凍結的消息,果真立刻從銀行方面傳出,但也就在同時,發言人對此強烈指着,表明凌霄集團的資金完全屬於合法資金,敦促銀行方面立刻解凍。
兩派整個早晨在各個電視臺吵得不亦樂乎。阡陌聽了會兒就到公司了。
而葉君玄乾脆一直睡着,據說是凌晨還在和霍南楓打電話。
鬧成這樣,一切也都在阡陌的掌握中,她是不向着林家都得向着,沒得選擇。
顧謹擔心的正是阡陌如果選擇林家,凌霄集團和狼集團的何去何從,她怎麼安排?聽她的意思,難道狼集團要交給傅凌霄?那豈不是很危險!
剛剛坐下,一通電話就進來,是霍凝香的。
阡陌接通,把手機放在支架上。
霍凝香的頭冒出來,東張西望沒找到阡陌,“陌陌,陌陌?”
“我在,在查文件,你說吧。”阡陌拿着文件露了下臉,繼續去找。
“哎你就讓我多看看你嘛!”霍凝香可憐巴巴,“每次都這樣!”
找到需要的文件,阡陌坐回來,笑道,“看吧,是不是有什麼好消息給我?”
“那是當然,這麼簡單的事情沒問題啦!”
霍凝香心滿意足的看着阡陌說,“我問過了,你們皇室財政空虛已經很長時間了,頻頻財政告急。皇室嘛,本來都是鋪張浪費慣了,現在他們手裡的產業全部沒收,靠有限的錢過日子肯定緊巴巴的,所以盯上你的凌霄集團這塊大肥肉了。不過我手裡也沒證據,畢竟是八卦那類的。”她聳聳肩。
這些阡陌想到了,反倒是白沫的出現很詭異。
“白沫呢?”她問。
“這個啊!”霍凝香卻沒有顯現出阡陌預料的興奮,反倒蹙了蹙眉,“她很奇怪,好像握着凌霄集團或者皇室的把柄,囂張的很。最重要的是昨天我一個得力屬下,他很厲害的,他跟我說,白沫身上有股陰陰的感覺,就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