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晨往旁邊走了兩步，又像是忽然想起來什麼似的，衝着教官非常不好意思地說道：“那個……教官，實在是抱歉，我‘大姨媽’來了，所以纔會這樣的我，我保證後面會盡量不影響訓練的。”
教官的年齡也不大，起初還有點兒沒反應過來，但是看着米晨羞赧的神色，立刻就明白過來“大姨媽”這三個字的意思了。他尷尬地點點頭，說：“實在不舒服的話，可以請假回宿舍休息的。”
說完以後，他就用力乾咳一聲，讓其他人全都軍姿站好，不要趁機偷懶。他像是故意化解方纔的尷尬一樣，連着下了一串口令，才宣佈大家解散，如果有誰需要請假，可以單獨找他說。看來，他還是沒從方纔的尷尬當中緩過來。
說實話，剛纔米晨當着大家的面兒，把那種事情講出來，不光是教官，所有人都覺得非常尷尬。蘇暖即便作爲一個女生，聽了都覺得怪彆扭的。套用現在的網絡流行語，那就是“尷尬症犯了”。
但是，蘇暖隱約覺得，米晨是故意把那番話說出來的。要不然的話，她好好去休息就行了，就算實在想說，難道就不能趁着休息的時候，私下裡跟教官說一聲麼？非得讓所有都聽見？
她覺得，米晨是故意借“大姨媽”來掩飾真實原因的。
想到這裡，蘇暖忍不住轉頭看了看米晨的方向，卻見到對方一直捂着肚子，似乎真的是肚子疼的樣子，一瞬間又有些迷惑，不知道自己剛纔是不是想錯了。
顧碧婷難得這次休息的時候沒有走遠，卻見到蘇暖一直在朝着米晨那邊兒看，想了想之後，還是走到蘇暖的身邊，悄悄地拉了一下她的袖子。
蘇暖回過神來，見到是顧碧婷的時候，稍稍怔了一下，心中感到非常意外。
“過來一下。”顧碧婷輕聲說完，轉身便走，甚至都沒有多看蘇暖一眼。她似乎並不擔心蘇暖會不跟她離開，又或者，她其實並不在乎，蘇暖會不會跟上去。
蘇暖心裡直犯嘀咕，不知道顧碧婷這麼神神秘秘的究竟是唱得哪一齣。不過心裡疑惑歸疑惑，她還是悄悄地跟了上去，並且默契地跟顧碧婷保持了一段距離，一前一後地走着，裝作只是湊巧走了同一個方向而已。
說實話，在那一瞬間，蘇暖心裡有種演諜戰劇的感覺。
旁邊就是三號教學樓，平時休息的時候，大家如果需要上洗手間，都會去那邊上。因此蘇暖和顧碧婷往那邊走並沒有誰會覺得奇怪，而且還有許多別班的同學，也跟她們一樣在往那邊走。
但是，進了教學樓以後，顧碧婷卻徑直上了二樓，蘇暖也跟了上去。
“別對米晨那麼好奇，對你沒好處的。”這是顧碧婷站定之後，對蘇暖說的第一句話，也是唯一一句。
“呃，爲什麼啊？”蘇暖不解地追問。她承認，自己剛纔的確是對米晨生出了幾分好奇，所以多看了一會兒，那也不至於讓顧碧婷如此刻意地警告自己吧？
那個米晨……很特別麼？蘇暖可真是想不明白。
顧碧婷看了蘇暖一眼，什麼都沒說，直接下樓走了。蘇暖無語地在原地站了一會兒，也只能在心裡嘆一句：神神秘秘的！然後，也同樣下樓，回去接着訓練。
米晨比其他人多休息了很長時間，才歸隊跟着大家一起練習。可是稍微練了一會兒之後，她就再次請假，還是用“大姨媽”作爲理由，早早地回宿舍休息去了。
第二次請假的時候，她還是故意讓所有人都聽了個清清楚楚，她是來大姨媽肚子疼，纔會請假的。自然，教官和同學們集體犯了一次尷尬症，然後目送着她回去了。
蘇暖愈發覺得，米晨就是故意這樣的，再想到顧碧婷對自己的警告，心中的困惑就愈發深了。她甚至忍不住在想，要是冷寂沒有離開就好了，他那麼聰明，一定能夠想明白這一切背後的原因。
日子就這麼又累又充實地過去了，米晨再沒有夜不歸宿過，白天的訓練也不怎麼參加，即便偶爾過來，也是渾水摸魚的，還容易連累別人跟她一起受罰。次數錯了，大家心裡也都開始盼着她最好一直別過來了，反正，那麼一個拖後腿的存在，他們實在是不稀罕。
蘇暖對米晨的好奇，也在枯燥的訓練當中，漸漸地磨沒了。轉眼，一個星期的軍訓已經到了尾聲，只差明天的會操了。
蘇暖這段時間，每天晚上都會跟冷寂打一通電話。雖然每次的通話時間都不是很長，但是卻一天不落，今天自然也是一樣的。
冷寂似乎有心事，蘇暖跟他說話的時候，他的反應總會慢半拍。
“你那邊是不是有別的事啊？”蘇暖說：“要是不方便的話，咱們這通電話就打到這裡吧。”
“沒有，挺方便的。”冷寂如此說着，聲音當中卻透着濃濃的倦意。
“寂，跟我說實話啊，到底怎麼了？”蘇暖擔心地追問。
冷寂沉默了一會兒，才輕描淡寫地說了一句：“沒什麼，就是之前跟我的主治醫生吵了一架而已。”
“呃，你幹嘛要跟醫生吵架啊？”蘇暖擔心地問：“他不會生氣了以後就不好好給你治了吧？”
冷寂被她這個有些蠢萌的問題給逗笑了，只可惜笑聲當中都是帶着疲憊的。他說：“你放心吧，他不會那樣對我的。實際上，他也是爲了我好，纔會跟我起爭執的。”
盧卡斯是個負責任的好醫生，這一點，冷寂到什麼時候都是清楚的。
蘇暖聽着冷寂說的話，覺得他還是很理智的，沒有意氣用事，心裡也稍稍踏實了幾分，旋即又勸道：“既然你也知道他是爲了你好，那你幹嘛還要跟他吵呢？咱們畢竟不是專業學醫的，這種時候，還是聽醫生的話吧。”
“嗯，我知道了，我以後不會再跟他吵了。”冷寂很認真地迴應着，心裡頭卻在想：就算是我還想繼續跟他吵，恐怕也沒機會了。因爲，我明天就要動身回國了。
只是可惜，他不能把這個消息告訴蘇暖。
“對了，暖暖，我明天可能沒辦法跟你打電話了，你自己照顧好自己，不要太想我。”冷寂說。
蘇暖忙問：“怎麼了？你明天有事？”
“嗯，要做個檢查。”冷寂撒了個小謊。
蘇暖“哦”了一聲，沒有懷疑什麼，只說：“那你好好配合檢查，可別再跟人家醫生鬧不愉快了。”
“知道啦，小嘮叨……”冷寂嘴上取笑她，心裡卻巴不得可以聽她嘮叨一輩子。只是可惜，他並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有那麼長的壽命。
“咱們後天還是可以打電話的吧？”蘇暖問他。
“嗯，應該能。”冷寂給出了肯定的回答。
“那就好。”蘇暖在手機上親了一下，然後說：“好啦，我要去睡了，明天要會操，我得好好表現。”
“嗯，晚安。”冷寂掛了電話，閉目休息。
過了一會兒，托米敲門進來，說：“我聽說你明天就要走了，是真的麼？”
“是的。”冷寂點頭。
“你是要回你的祖國去麼？”托米問他。
冷寂再次點頭。
托米笑了一下，說：“也好，有親人陪在身邊的感覺，肯定比一個人孤零零在外面要好得多了。”
冷寂的眸子瞬間黯淡下去，幾乎要連客套的笑容都保持不住了。
托米敏銳地察覺到了他神色的變化，小心翼翼地問道：“我是說錯了什麼嗎？如果是的話，我跟你道歉。”
“沒有，你沒說錯什麼。”冷寂知道，對方恐怕是誤以爲自己的親人都已經沒了，纔會說什麼道歉的話，於是他趕緊澄清，說：“我只是想到沒辦法跟喜歡的女孩子見面，纔會有些難過的。”
托米鬆了口氣，說了幾句安慰的話，然後再次提醒冷寂：“你如果康復了，一定要記得把這個好消息告訴我啊。”
“放心，我記着呢。”冷寂估摸着，這纔是托米特意過來見自己的目的。道別什麼的都還是次要的，主要還是爲了提醒自己，千萬別忘了告訴他結果。
托米得到冷寂的承諾，這才徹底把心放回肚子裡，高興地走了。然而，一出病房，他就見到盧卡斯面色陰沉地站在走廊上，心中頓時暗叫一聲不好。
“你讓他用那種藥了？”盧卡斯一副恨不得把托米活活撕了的表情。
托米知道瞞不住，索性就大大方方地點頭承認了：“沒錯，我的確告訴他了。但是用不用是他自己的選擇，我只是跟他說了一下，還有那麼一種藥存在而已，我不覺得這有什麼錯。”
“你……”盧卡斯氣得直接往他的臉上搗了一拳，托米咬着牙不躲不閃，硬生生地捱了。
或許，在托米的心裡，其實也不完全認同自己先前的做法吧。
“你知不知道你有可能會害死他！”盧卡斯揪着托米的衣領，低聲質問。
托米擡手擦了擦嘴角的血跡，說：“我知道。但是我更知道，那種藥也同樣有可能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