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熟,老趙就把車開到別墅門口了,停下來微笑着說:“蘇小姐,我陪着你一起進去吧。新管家沒見過你,我還是向他介紹一下比較好……”
蘇暖輕輕地搖了搖頭,說:“張姨不在的話,我也沒必要進去了……你有張姨的電話麼?”
“沒有。”老趙說。
“那……能麻煩你幫我問問其他人,看看有誰知道張姨的手機號碼不?”蘇暖懇求道。
老張的神色又有一瞬間的微妙,但還是點頭答應下來。看着蘇暖似乎鬆了口氣的表情,他有忍不住多嘴道:“蘇小姐,我勸你最好還是有個心理準備……我不一定能幫你問道你想知道的答案。”
蘇暖勉強一笑,說:“我知道,我也沒抱太大的希望,畢竟傭人這一行的流動性其實也挺大的,認識張姨的人可能沒幾個留到現在了……”
“不,不是因爲這個。”老趙說:“我聽說張淑芬好像發了一筆橫財,走的時候趾高氣揚的,把所有人都給損了一遍。”說這些話的時候,老趙的臉上帶着明顯的不屑,似乎非常厭惡那種翻身了以後就瞧不起別人的嘴臉。可他又不是愛在背後講人壞話的人,便沒有繼續說下去,默默地下車去幫蘇暖打聽消息了。
蘇暖一個人坐在車裡,怔怔地消化着老趙剛纔說的話,心裡覺得非常不可思議。
張姨突然發了橫財?這種可能性,未免太小一些了吧?
好吧,就算是張姨真的走運買彩票中了獎,也不至於立刻就像是變了個人一樣吧?蘇暖印象裡的張姨,非常溫和對人親切啊,和老趙形容的那種小人得志的樣子,完全不同。
一定是弄錯了!
蘇暖給自己找了個答案,想着也許是以訛傳訛,當不得真。她耐下性子等着,過了好久,老趙纔回來。
“我全都問過了,沒人能聯繫上她。”老趙上車以後,說的第一句話,就讓蘇暖的心狠狠地沉了下去。
“那……有人知道她在哪兒麼?”蘇暖不死心地問。
“沒有。”老趙搖頭道。
蘇暖暗暗蹙眉,不知道自己接下來應該怎麼辦。
老趙又說:“蘇小姐,你今天要在這邊住下麼?你當年的房間還一直保留着呢……”
“不用了。”蘇暖無力地搖了搖頭,說:“麻煩你送我出去吧。”
“好的。”老趙什麼都沒有再問,直接遵照蘇暖的意願,開車將她送了出去。
蘇暖沒好意思耽誤他太久,等到了方便打車的地方,便說:“趙叔,我在這裡下車就可以了,謝謝你送我。”
老趙把車停下,友好地跟她道別,然後去辦自己的事情了。蘇暖在路邊攔了一輛出租車,報上了酒店的名字和地址,同時默默地在心裡想着,接下來到底要用什麼樣的方式,繼續尋找張姨。
以前她事事都有冷寂幫忙,後來史蒂文也幫了她不少,她從來都不覺得,自己沒有人脈是什麼麻煩事。她甚至從來都不認爲,自己需要什麼人脈,可現在到了需要辦事的時候,她才猛然驚覺,脫離旁人的幫助之後,自己其實什麼都辦不到。
蘇暖感到非常挫敗,忍不住反思,自己過去的生活,是不是太依賴別人了。
到底要什麼時候,她才能真正地只依靠自己的力量,解決一次困難呢?
從現在開始,試着想辦法吧。蘇暖不斷地給自己打氣,告訴自己,皇天不負苦心人,只要自己肯花時間去打聽,總有一天可以找到張姨的。
明天去派出所打聽一下,看看能不能讓民警幫忙找一下吧!哦對了,還有她的身份,也應該恢復,也是得讓派出所的人幫忙的……蘇暖盤算着接下的要做的事情,覺得自己其實並非完全沒有方向,頓時心裡又充滿了希望。
……
史蒂文終於一連串雷霆手段,徹底穩住了家族內部的局勢,終於可以休息下來了。他把一些不太要緊的事情交給自己的心腹去辦,自己則是反悔位於紐約長島的別墅休息。
到了家,他纔想起來,自己之前答應過蘇暖,要封鎖她的畫室來着……他把這件事給忙忘了。
他懊惱地拍了一下額頭,想要立刻通知新上任的管家,卻又忽然轉念,想要親自去看一看,畫室裡到底有什麼不能讓別人見到的東西。
雖然答應了蘇暖,保證自己不會進去看,但是人有的時候就是這樣,越是被禁止的事情,就越是好奇。
史蒂文被自己的好奇心折磨得睡意全無,最終還是決定去一探究竟他快步來到畫室門口,心底裡卻騰起了一股不太妙的預感。不知道究竟是心理作用,還是別的什麼原因,他竟覺得……自己進去看過以後,或許會後悔的。
真的要進去麼?他在門口駐足,在心裡對自己發問。
一瞬間的猶豫之後,他還是選擇將門推開,走了進去。
畫室裡的牆邊,擺放着很多幅畫,有已經完成正在晾乾的,還有半成品,還有一些則是草圖。史蒂文略略掃過,那些東西和從前都沒有任何不同。他最後將視線定格在畫架上,從他的角度,只能看到那上面是放着畫板的,卻由於角度的關係,看不到畫布上的內容。
蘇暖以前很少會對着門畫畫,現在卻故意把畫架擺成了那樣的角度,顯然是故意防止別人進門以後,見到那幅畫的內容。
史蒂文的心跳再次加速,他慢慢地朝着畫架走過去,每邁一步,心底裡都有一種無比強烈的念頭,讓他趕快放棄,轉身出去。
近了,更近了……
史蒂文屏住呼吸,繞到畫架的正前方,看向上面的畫作……
那一瞬間,他甚至有種心臟都快要停止跳動了的感覺。他像是被冰封了的人偶,一動不動地立在那裡,忘記了語言,忘記了呼吸,忘記了所有的一切知覺……只能下鈍重的,沉悶的,痛。
他注意到畫面的右下角,寫着兩行中文小字,筆跡毫無疑問是蘇暖的。
“蘇暖。夢中的婚禮。”
史蒂文的身體搖晃了兩下,踉蹌着後退,有種被人打了一拳頭的錯覺。
他終於明白了,爲什麼蘇暖要在電話裡要求他封鎖這間畫室,還刻意強調連他也不能進來……
事實上,蘇暖提出那樣的要求,主要就是爲了防止他看到這幅畫。傭人什麼的,會不會進來,能不能看到這幅畫,其實並不重要。
“呵……呵呵……”史蒂文慘笑出聲,想不到,自己付出了那麼多的努力之後,還是沒有辦法把冷寂的影子從蘇暖心中抹掉。
不光是不能抹掉,甚至,她連一絲一毫都沒有忘記。
即便彼此不能相見又如何?她早已經把他的樣子刻在心裡,日日夜夜,反覆回味,至死都不會淡忘。
是他太愚蠢,竟然以爲自己有一天可以感動蘇暖,可以取代冷寂在她心中的位置。
他永遠都不能。
甚至,哪怕是在蘇暖的心裡,分一個小小的角落,都……不能。
史蒂文幾乎是從畫室裡逃出來的,他叫來新的管家,痛苦地說:“從今天開始……蘇小姐的畫室,不允許任何人進去!”
“平常的打掃也不能麼?”管家問他。
“對!不能!”史蒂文用力地按着自己的心口,試圖緩解那份痛苦的感覺。他命令道:“你現在就去把門鎖上,以後沒有我的命令,誰也不能進去!”
“哦不!即便是我的命令也不行!”史蒂文又突然改了口,因爲他忽然有些擔心,怕自己哪天會遏制不住心中的嫉妒,衝進去毀掉那幅畫。
管家怔了一下,但還是立刻答應下來:“好的,少爺,我這就去把門鎖上。”
史蒂文像是瞬間被抽空了所有力氣似的,跌坐在沙發上,無力地點了點頭,虛弱地說:“除非蘇小姐回來了,否則,永遠不要打開那扇門。”
管家的眼中飛快地閃過了一抹困惑的神色,還是說:“是,我知道了。”
史蒂文衝着他揮了揮手,示意他趕快去辦事,自己則是慢慢地閉上了眼睛,沉浸在無限的痛苦當中。
他累極了,也痛極了,腦子卻偏偏清醒得要命,沒有辦法入睡,甚至就連自欺欺人都做不到。他只能這樣清醒着,細細地感受每一分痛苦。
原來,這世界上,最大的痛苦叫做求而不得。這種痛不劇烈,卻綿長得嚇人,比任何身體上的傷痛都難以承受,足以摧垮一個人的神經,把人折磨到生不如死的地步……
這也是愛情的滋味麼?
他懂了。
可是,他多希望自己永遠不懂。
冷寂,我到底哪裡不如你,爲什麼,我總是贏不了你?
史蒂文在心裡不斷地重複着這個問題,卻根本沒有任何答案。久違的恨意和嫉妒再次漫上心頭,劇烈地翻涌着,讓他很想動手鏟除掉那個傢伙。
如果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冷寂這個人了,蘇暖的心裡,能不能空出一個角落來給他?
史蒂文的拳頭慢慢地握緊,發出“咔咔”的脆響聲,卻又忽然被不和諧的音樂聲打斷。
有人打電話過來了。
他瞥了一眼,臉上瞬間顯露出冰冷的恨意……
說曹操,曹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