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華拿着玉牌,對玄明一笑:“你先說說,要怎麼謝本公主的大恩大德?”
玄明不由得怔住,這是他千算萬算也未曾料到的結果:“我……”
羽華走過來將玉牌放入他手中:“你要謝我,必要幫我做一件別人做不了的事情。”
玄明低下頭,迅速思索着:“不知公主所言何事?”
“我還沒想好,你先答應着。”
“……是。”
羽華輕促一笑,不屑地看着他。她比雪晴然矮,看他的時候要整張臉仰起來,這使得她的樣子比實際更天真。
“你又在算計什麼?面熱心冷的奴才,我對你這麼好,你卻整天都在算計我……你這討人嫌的笑,我真想……”
不知不覺間,她已踮起腳,指尖拂過那個“討人嫌”的、微笑的脣角,流連不肯離去。玄明久已習慣了她這樣的做法,一邊拿着玉牌要收起來,一邊偏起頭想避開她的手:“公主,不要戲弄我。”
羽華卻雙臂環住他頭頸,猝不及防地親了他的脣角。這一親委實氣勢不弱,只因她個子矮他許多,才未得持久。玄明倒吸一口冷氣,連連向後退去,掩飾不住眼中訝異不安:“公主,你想要我的命麼?”
不想後面就是板壁,已無退路。羽華一笑,垂下雙手,厚重外袍順着手臂滑落,只剩一件單薄中衣。她再伸手,指尖卻是扣在了他的腰帶間:“我就是想要你的命,你敢說個‘不’字我聽聽?”
玄明退無可退,無言以對。羽華另一隻手扣在他的手上:“若敢說不,先把玉牌還我。”
玄明抓緊玉牌,嘆了口氣:“我不敢。公主說怎樣便是怎樣。只是公主,尹翠暖她已在門外了。”
“翠暖豈是那般不知死活的。”羽華展顏一笑,手下已將他那青玉的帶扣解開一半。方此時,門突然開了,只聽翠暖一疊聲地喚道:“公主!公主!皇妃叫公主過去呢!”
羽華猛然鬆開手,向後連退幾步,慌亂地撿起衣服披上。定下神時,臉色已是慘白如紙。她的牀榻與房間不過一道碧紗櫥隔開,翠暖一直到了碧紗廚外才跪下。隔着鏤花的雕壁,可清晰地看到她低頭跪在地上的樣子。她的樣子,自然也可清晰的被侍女看到。
她疾步轉出去,直走到翠暖面前,劈頭就是兩巴掌,切齒道:“賤人,連我的屋子也敢亂闖!”
“回公主,是寧皇妃
叫得急,奴婢不敢耽擱--”
話音未落,早又捱了兩巴掌。羽華低聲道:“給我跪在這裡,等我回來!”
說罷匆匆奔出房去,向着寧皇妃的屋子走去。
玄明掀起珠簾,低聲道:“翠暖,你不想活了--”
翠暖擡起頭,臉上正迅速紅腫起來。羽華兩巴掌打得着實下了狠。
“你纔是不想活了,趁公主沒回來,還不趕緊走?你以爲你是誰,連她也敢動。快些回去,以後都不要再進這間屋子!”
玄明揚起眉:“你怎麼辦?”
“這是我自己的事,現在我不欠你的了,我們兩清,你出去吧。”
玄明走到她面前,聲音裡全是責備:“瘋子,你要用命還我人情麼?”
翠暖忽然站起身,粗魯地將他推向門外:“不錯,我只有碧秀一個親人,你救了她,便是我的再生父母。玄明,旁觀者清,我早看出你心裡牽掛的人並非姜鳳,而是一個活着的人。你當及早想辦法離開,公主的心思說變就變,當心死無葬身之地!”
說話間已到門前,她盡力一推,將玄明推出門去。
天上又飄起清雪。玄明回望了一眼緊閉的房門,終還是快步離了院子。那塊玉牌在他手中涼涼的,清晰可辨。他不禁嘆了口氣:“白夜,你到底要做什麼。”
羽華回到自己的院子已是上燈時分。房中冷冷冷清清,只有翠暖獨自跪在幽暗中。羽華進了門,先吩咐她點燈添火,彷彿什麼都沒有發生過。翠暖平靜地點亮燈燭,添好暖爐,也像是不曾有過之前的一幕。
待屋裡暖了亮了,羽華又說:“去將這屋裡瓷質的杯盞碗碟都尋出來,我要用。”
趁着翠暖來回四下翻找的時候,她忽然說:“翠暖,依你看,玄明是個什麼樣的人?”
翠暖將尋到的東西都放在一個托盤裡:“心機重。不知他究竟要做什麼。”
“這藻玉宮的人,除了金墜和我母妃,大概都被他哄住了吧?”
“奴婢不知。”
“爲何會這樣呢?”
“奴婢不知……或許因他生性討喜,有這天分吧。”
“我將你許給他如何?”
翠暖猛一回頭,手下不穩,所有東西都滑到地上,摔得粉碎。她頓時腿一軟,跪在了地上,嚇得聲音也變了:“公主,奴婢該死……”
“你哪
裡就該死了。”羽華一笑,慢慢起身走到她面前,“最明白我心思的就是你了。你若死了,還有誰來服侍我。”
翠暖不敢應聲。羽華慢慢蹲下來,伸手撫着她尚帶紅腫的臉頰:“疼麼?”
翠暖深知她的性情,忙說:“疼,疼得緊,足夠奴婢長記性了。”
羽華微微一笑:“果真疼了就能長記性,還是讓你一次全記住的好。翠暖,你跪在這裡擋了我的光,還是往旁邊移上半步。”
翠暖正要照辦,突然發覺旁邊半步正是那堆打碎的瓷碗瓷瓶。她終於明白了羽華的用意,臉上最後一點血色也褪盡了:“公主……饒命……”
“誰想要你的命。”羽華仍然微笑着,“死不了的。不過你再拖着不肯,那就不一定了。”
翠暖噙着滿眼淚,咬牙跪到了那些碎瓷上。一聲沉悶的呻\吟,血即刻順着瓷片四散流出。羽華用腳將碎瓷往她膝下攏了攏,曼聲道:“慢慢跪,好好想。我乏了,先睡了。”
翌日羽華醒來已是天亮。她從榻上坐起,想起前夜不甚清晰的夢,不禁微微一笑,卻又有些惱羞成怒。獨自在帳中坐了許久,終於想到這一天該去上朝,周焉國後指不定又要她做什麼糟心糟肺的瑣碎事,須得儘早梳妝。於是朝着帳外喚道:“翠暖!翠暖!”
沒有回答。她不滿地起身走出帳子,看到翠暖倒在血泊中,已經氣若游絲。
羽華走到那片碎瓷邊,俯身再喚:“翠暖……?”
翠暖毫無迴應,嘴脣蒼白如雪。羽華快步走到門邊,低聲喚道:“青好--”
青好本在掃雪,忙不迭地跑到門外。羽華低聲說:“你去叫碧秀……不,去叫玄明過來。”
青好說:“回公主,玄明一早就出了藻玉宮,不知去哪了。”
羽華這纔想起還有白夜之事,只得探出頭去四下看看,確定沒人,這才說:“青好,進來幫我梳妝洗漱。”
青好歡喜,連忙進了來,卻先遠遠看到翠暖的樣子,不禁失聲叫出來。羽華不耐煩地給了她一巴掌:“叫什麼?你看到什麼了?”
宮女顫顫低頭:“沒,什麼都沒看到。”
“總算你學乖了。”羽華不滿地翻她一眼,“立刻幫我梳妝了,悄悄去王殿那邊尋玄明回來。若再多一個人知道此事,你就給她陪葬。”
青好的聲音抖得聽不出原樣:“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