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二 大婚
等楚雲洲走了以後,楚雨涼在廳堂裡靜坐了好一會兒,新院裡的丫鬟見她沒睡意,給了她添茶水的時候問她是否需要夜宵。想到嶽嬤嬤說的明日可能要餓一整天肚,她讓丫鬟下去休息,自己又坐了片刻之後纔去廚房裡給自己做了幾樣吃的。
在這個家中,哪怕身邊都是楚雲洲安排的新人,她依舊做不到相信他們,這就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繩的結果。
吃了些夜宵,肚一飽,楚雨涼發現自己更加睡不着了。
而這一次,是她失眠最嚴重的一次,別人結婚前是什麼心情她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心情忒亂,要不是因爲手中耀眼奪目的金印,她好幾次都想衝出房門來個逃婚算了。
還說自己要想盡辦法回現代,可是呢,掙扎了這麼久,她在賢王府有好多機會可以接近那個被封鎖的院,但就沒勇氣去接近它。
一塊金印就把她收服了。
更鄙視的是她居然說服自己不必擔心,只要以後晏鴻煊對不起她,她就毫不猶豫的離開。
什麼時候她也變得如此矛盾了?
這一夜,楚雨涼輾轉難免,直到門外有人叫醒,她神志都還處於清明中。
從沐浴更衣到披上鳳冠霞帔,花了差不多一個多時辰,要說什麼感觸讓楚雨涼最深,不是她身華麗而隆重的打扮,也不是她身邊有多少人伺候,而是沒有一個可親可近的人在她身邊。
期間只有楚雲洲來過兩次,但因爲是男人,也只能在門外,第一次來是問她起沒有,第二次來是問準備妥當沒有。至於楚家其他的人,一個都沒露面。不過,這些對楚雨涼來說早就料到的,像王氏她們這樣對她厭惡到點的人,要是能來的話,她都覺得她們是別有用心,不來還好,至少她還能安心點。
這場婚禮,在楚雨涼看來,就似早以排練過數次似的,喜娘有條不紊的招呼着丫鬟們做事,加上她配合得好,一切都很順利,沒有一個人掉鏈出現什麼不該有的差錯。
她這邊進展的很順利,準備妥當之後就按照喜娘的吩咐安安靜靜的等着賢王府的人來。
只不過坐了很久,都沒聽到喜娘傳報賢王府的出現。因爲是蒙着蓋頭的,她也不好把蓋頭掀了去看天色,於是就問身旁的丫鬟,“什麼時辰了?”
丫鬟恭敬的回道,“回大小姐,辰時剛過。”
聞言,楚雨涼在蓋頭下暗自蹙眉。她記得晏鴻煊跟她說過會在辰時前來。
又坐了兩刻鐘,看着手中緊握的玉如意,就在楚雨涼準備喚丫鬟去叫楚雲洲過來的時候,喜娘的聲音突然在外響起,“來了來了,賢王府的人來了——”
楚府大門外,熱鬧非凡。
迎親的隊伍很龐大,嗩吶聲震天,儘管蓋過了人羣聲,可對楚雨涼來說,依然能感覺到氣氛的隆重和喜慶。
只不過從她自房裡被丫鬟攙扶出來到坐在花轎中,她那緊鎖的眉頭都沒舒展過。
晏鴻煊沒來!
他說過他會親自來迎娶她的!
隨着‘起轎’聲響起,在一陣陣高亢激昂的樂聲中,她搖搖晃晃的被擡起。這一刻,楚雨涼沒有預想中的激動,而是一肚憋悶無處發。
那男人怎麼說話不算話?
遲到也就算了,雖然也沒遲到多少時間,可是他自己說過的會親自來接她的,居然都沒出現!
對這個婚禮,她不在乎形式有多隆重,但人生或許就這麼一次,她要的是他的態。若是不想來,就別對她輕易的許諾,這在其他時候她能忍,可是結婚這種大事都能搪塞她,這讓她心裡能好受?
本來她對這樁婚事就有怨言,楚雲洲擅作主張給她選夫,皇上一紙聖旨讓她無力反抗,加上晏鴻煊本人的霸道,對這樣的婚事,就跟強迫似的,除了順從、接受,她就一點辦法都沒有。
在這不平等且沒有自由的婚約中,她已經儘量說服自己不要去管其他人的想法了,只要她嫁的這個男人能對她用心,對她好,她也可以接受。
想到昨日他對自己的依依不捨,此刻楚雨涼只覺得有些諷刺,假的,全是假的!
他要真在乎她,真在乎這場婚姻,那就不該放她鴿!
這不是兒戲,不是事後一句‘很忙,來不了’就能解釋的,她沒那麼豁達開明。
想敷衍她,門都沒有!
嫁?嫁什麼嫁?嫁個毛線!
一上,隨着喜轎搖搖顫顫,楚雨涼是越想越鬱悶,越想越不甘心。她可以遷就他許多事,但惟獨這件事她絕對不會遷就他!
想娶他,就得拿出分之的誠意出來,否則。這婚,她不結了!
“停轎——”緊握着手中玉如意,她猛的朝外吼了一聲。
許是樂聲大,沒人聽到她的聲音,喜轎繼續晃晃悠悠的前行。
“停轎——”這一次,楚雨涼幾乎是用盡了全力拉長了吼聲。
轎伕停下了,但喜轎並沒有落地。
只聽喜娘在外問道,“大小姐,可是顛着您了?我讓他們把轎擡穩一些,您先忍忍,再過幾條街就到賢王府了。”
楚雨涼也沒扯蓋頭,只是對外說道,“我尿急,忍不住了,給我找個地方我小解。”
“這。”喜娘似是沒想到會這樣,頓時有些爲難,“大小姐,能再忍忍嗎?”
楚雨涼故作不耐,“忍?怎麼忍?我都快要尿出來了。難不成你們想我滿身是尿的去拜堂讓別人看笑話?”
喜娘愣了片刻都說不出話來。
楚雨涼忍不住催促道,“快去幫我找地方,我真忍不住了。”
“哦哦。”喜娘沒敢再猶豫,趕緊應道,“大小姐,你先忍忍,我這就去同二少爺說一聲。”
二少爺?
楚雨涼眉頭皺得更緊,楚金涵?
很快,她也釋然開來,記得嶽嬤嬤給她細說婚禮細節的時候似乎提到過,要有兄弟送嫁。楚金涵能在此,想必也是楚雲洲的意思。
新娘尿急,忍不住,估計是喜娘頭一次遇到,雖說這個時候新娘下轎不合規矩,可也不敢大意,這萬一真要尿身上了,那也不吉利啊。
成親的隊伍停在了一條僻靜的小巷中,高亢振奮的嗩吶聲也停了下來。喜娘還真給楚雨涼找了一處方便她出恭的地方,不是別的地兒,恰好要過喜娘的家,於是把楚雨涼帶去了她家中。
茅廁裡,楚雨涼扯掉了蓋頭並塞到了懷中。說尿急不過是她的藉口,這會兒穿得隆重,就算尿急,估計她都嫌脫褲麻煩。
“喜娘。”在茅廁裡站了片刻,她才朝外面喊道。
“大小姐,有何吩咐?”
“我不小心沾了髒東西,你能幫我打點水來讓我洗洗嗎?”楚雨涼客氣的說道。
“啊?”外面傳來喜娘的驚呼聲,隨即聽到她焦急的聲音傳來,“大小姐,您等着,我這就去給你打水。”
新娘在上要小解,還在茅廁裡沾到屎,這對一般人來說沒什麼大不了的,可是對新人來說,那就是晦氣啊,從喜娘的驚呼聲就能感覺到她的緊張和重視。
可這個時候,楚雨涼也沒多餘的心思去安撫她,不這樣,她哪能跑?
……
青天白日,從喜娘的院牆偷偷飛出去以後,楚雨涼也不知道該往哪去,加上她一身華麗的喜服過招眼,以至於根本不敢上大街,只能往偏僻的小巷裡跑。本來她是打算去劉梅家中的,上次跟劉梅見面,劉梅告知了她地址,可是一想也不行,這個時辰點估計劉梅和許志帶着孩已經去賢王府了。
站在一條岔口中,她突然不知道該選那邊走,正打算趁沒有人過時把身上的鳳冠霞帔給脫了,突然,她感覺到身後有人出現,於是緊張的回去看去——
“芷煙?”突然出現的女不是別人,正是半年前她被晏鴻煊扔出府無家可歸時給她一袋銀的黃衣女,也是她把她送出京城的。見到她,楚雨涼既驚又喜,許是被她幫助過的原因,她對這個叫芷煙的妖媚女多了許多好感,這會兒見到她,總覺得她就像是天神化身一樣,感動得她都想哭。
“楚小姐,快跟我來。”女走近快速的拉起她的手往左邊的小岔跑。
對她,儘管不熟悉,可是楚雨涼就是信得過她,這種感覺讓她都覺得有些不可思議,儘管她不知道她爲什麼會出現在這裡,但還是順從的跟着她跑。
兩人在一處高牆下才停住,看到前方熟悉的身影,楚雨涼頓時傻眼了——
她是怎麼都沒想到放她鴿的男人會在這裡出現!
此刻的他站在高牆之下,一喜紅衣同她身上的喜服一樣,奪目而又豔麗。陽光初露,灑在他挺拔的身姿上,讓他一身眩紅像是踱了一層朦朧的金光,許是隔着一段距離,此刻的她有些看不清他的臉龐,所以生出了一些不真實的感覺,就像幻影一樣,他如神祗一般降臨,除了風華絕代的氣息,還多了一絲妖嬈迷人的感覺。
“你。”楚雨涼是真的驚得下巴都要掉了。
“楚小姐,此地不宜久留,有什麼話你們還是回去再說吧。”黃衣女突然出聲提醒道。
楚雨涼看了看她,又朝對面走過來的男人看去,她真的是一頭霧水。
“謝姑娘相助。”晏鴻煊在楚雨涼身前站定,朝黃衣女拱手,神色有些嚴肅。
“呵呵。”黃衣女輕笑着,許是她打扮過嫵媚,讓人覺得她言語都爲輕佻,“賢王就不必客氣了,你只需要記得你欠我們莊主一個人情就行了。”末了,她也不多看晏鴻煊一眼,轉而看向楚雨涼,“楚小姐,今日你同賢王大婚,我們莊主要我代她向你們道聲賀,願你們能白偕老。”
語畢,她腳尖輕點,直接躍上了高牆,頃刻間不見了蹤影。
楚雨涼一直都傻愣愣的,總覺得腦裡很混亂。
這到底演得是什麼戲?
“走吧。”晏鴻煊握上她的手,低沉的說道。
楚雨涼想都沒想的把他手甩開,皺眉瞪着他,“到底怎麼回事?你怎麼在這裡?”
看着她面帶氣性,晏鴻煊抿了抿薄脣,快速的將她抓住並打橫抱了起來,繃着俊臉擡腳就走。
靠在他胸膛上,看着他一身和自己同樣喜慶的紅袍,楚雨涼吸了吸鼻,低聲問道,“不是說要來接我嗎?爲什麼你會在這裡?”
晏鴻煊垂眸看了她一眼,突然收緊了手臂,“回去再說。”
楚雨涼擡手抱住他脖,憋着的鬱悶一直都無法宣泄,於是對這他肩膀狠狠的咬了下去,“晏鴻煊,你要不給我個解釋,我就廢了你讓你下輩都做不了男人!”
不是她要找事,儘管叫芷煙的女或許是好人,可是她是紅莊的人,他跟紅莊扯上關係,她怎麼想怎麼不舒坦。一個正正經經的男人跟一個妓院的老闆相熟,那他還能算正經的嗎?
感受着她尖牙下傳來的痛意,聽着她在自己耳邊的,晏鴻煊腳步微微一顫,險些不穩。
穩住身形,他低頭在她脖上同樣咬了一口,不過沒用什麼力,“小悍婦,再敢胡思亂想本王可真不饒你了。”
他反威脅的聲音低沉磁性,不像是威脅,反而像是情人間的呢喃。
楚雨涼咬牙瞪他,“我讀書少,你可別騙我,要是被我發現你揹着我有什麼貓貓膩膩,看我怎麼收拾你!”
晏鴻煊哭笑不得,只能拉長了臉把腳步邁得更快。
“你走這麼快做什麼?”
“回去讓你驗明正身以洗刷本王清白!”
“。”
……
在回去的上,楚雨涼就有種直覺一定發生了什麼事,要不然這男人不會跑到紅莊的地盤上來等她。他同紅莊的關係她暫時可以放一放,眼下最重要的事是回去拜堂成親。
回到賢王府的時候,看着亂糟糟的喜堂以及無數張焦急的臉,楚雨涼才最終確認,果然是出事了!
而且還不是小事——
今日本是她嫁進賢王府的日,可是除了她這個準新娘以外,賢王府的喜堂里居然多了一名身穿紅衣、頭蓋喜帕的新娘,這難道還是小事?
看着晏鴻煊出現,再看着他抱着的女人,原本熱鬧的喜堂突然間鴉雀無聲,所有的人彷彿在一瞬間同時變成了啞巴似的,一雙雙目光震驚的看着他們出現,又疑惑不解的看着喜堂之上一直在等新郎出現的女。這到底是如何回事?
若賢王手中抱着的是新娘,那喜堂裡的女是何人?
難道賢王今日同時娶兩妻?
這不可能啊,先不說這另一家小姐是誰,就算賢王真的娶兩妻,這也不可能在同一天辦婚事,那楚雲洲又不是一般人,他會允許這種事發生在自己女兒身上?
此刻的場面說震驚都不爲過。
看着喜堂之中的另一位新娘,若說楚雨涼之前因爲晏鴻煊放鴿是鬱悶,可此刻的她簡直是殺人的心都有了。
她正準備發飆,就聽見晏鴻煊冷冽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來人,給本王將他們拿下!”
喜堂上,除了蓋着喜帕的新娘,還有一名喜娘和幾名丫鬟。此刻看不到新娘的神色,但喜娘和丫鬟卻是大驚失色,那一張張臉上佈滿了恐慌。
賢王府的侍衛動作也快,幾個人衝到喜堂之上就將人全部控制了起來。
下面的羣臣沒一個人出聲,似乎都在看熱鬧,都想知道究竟是如何回事。
楚雨涼從晏鴻煊手臂上跳下,冷着臉朝喜堂走去。
在侍衛長矛大刀的控制下,幾個女人沒一個敢放抗,她走近新娘,一把扯下她頭上的喜帕,對方陌生的面孔暴露在羣臣賓客眼中,那打扮得美豔精緻的臉上充滿了恐慌和不安。
“你們是誰?”看着陌生的女,楚雨涼咬牙問道。
“我。”女結巴得說不出話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