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瞭然於兄

蒼茫的山,蕭條的樹木,樹縫中穿留的冷風生疼的颳着清秀的臉龐,磨下片片的紅色。奔出無醫堂的楚沐年,事前沒有準備任何禦寒的衣物,瑟瑟的行走在樹林之中。

人海茫茫,藍衣難尋,打着試一試的心態,楚沐年走出望月城,猜想顧千里可能去了他們曾經的林中小屋尋找歡喜了。他走進了相隔二十多年的地方,過去的回憶恍如昨日涌現,那天,躺在榻上受傷的男子被逼走三年後,依然問着他心中最在乎的事,最在乎的人:

這些年,你有沒有想過我

你是我徒弟,也是世上我最親的人,不想你,我還能想誰。

我在你的心裡,只有徒弟的影子嗎?

楚沐年緩了緩雙眼,就像慢慢淡去心中的傷痕,強迫遺忘不開心的往事,一點一點走進門扉未關的小屋。

“歡喜?”

果不其然,屋內傳來微小的動靜,一抹熟悉的藍色身影從門口激動的闖了出來,那人待看清來人後,一陣愕然。

“你怎麼會來這裡,陸滿天呢?”顧千里詢問的當回,下意識的四顧尋找陸滿天的身影,沒道理他會放楚年單獨出來。

楚沐年不答反問,“爲什麼不告而別。”

目光閃爍了下,心中有苦難恕,自己二十年前就放手的人如今遇到另一位相愛的人,他還有什麼資格去爭取。顧千里勉強笑道,“歡喜失蹤我有很大的責任,你與陸滿天都出去尋找了,我又只能坐視不管。如果我跟你們明說出來,你們一定不會答應。”

“只是這樣?”楚沐年狐疑的盯着顧千里。

顧千里心虛的逃避着楚沐年想要看透人心的眼眸,他吸了吸氣,感到些許的寒意,好像意識到自己的粗心,他又轉向穿着很少的楚沐年,臉上多了關切,“先回屋吧。”

楚沐年依言進入小屋,渾身感覺暖和了許多,看之很心疼的顧千里,又從內室拿了件毛裘披在楚沐年身上,動作自然溫柔。

楚沐年撫摸着毛裘的柔和,留戀着顧千里每一個不經意的關心與體貼,一種久違的辛酸又將他拉回那段他們相依爲命的日子。

第一次,他們成爲師徒關係後,顧千里說,他是師傅,不會讓自己的徒弟成爲一個到處乞討的乞丐。

從此,每一天的夜晚,顧千里信守承諾,不但教他基本武功,還會偷帶出各種點心、衣服、玩意送給楚沐年,這都可讓楚沐年開心很久。

楚沐年心理很清楚,安住天山派的顧千里不愁吃穿,與那些遊手好閒的大少爺無異,他們可以大方的伸出援手自以爲是的幫助你。但是,後來被逐出天山派的顧千里,相當於失去了所有的依靠,無家可歸,與乞丐的他沒有多大區別。

那時候的楚沐年過慣了飢寒交迫,看盡了人情冷暖,自己都過不去的日子,瞬間從好吃好住跌落下來的顧千里,更是沒法生活。當顧千里再一次信誓旦旦承諾要照顧乞丐的他時,他沒有任何的激動,只有嗤之以鼻。

他相信無需幾日,一樣淪爲衣食難尋的顧千里,就不再空口說白話,承諾着照顧這樣的大話,自己能夠吃飽已經是極限了。

事實大相徑庭,令楚沐年瞪眼的是顧千里的毅力,他沒有虛言,無論是取之不易的食物還是穿的,他第一個想到的就是他這個徒弟,寧可自己凍着餓着,也不願表露出來。甚至他們闖蕩江湖,站在他前面挺身而出的,也是那抹藍色的身影。

楚沐年承認,從那時候開始,自己被顧千里的‘自以爲是’感動,也逐漸依賴起他,理所當然的享受他對自己的‘寵愛’。

這是一種很可怕的習慣,當他終於能夠認清一個男人依賴着另一個男人的後果是什麼的時候,已經無法再抽身,只能接受等待着他更嚴峻的感情糾纏。

“沐年,你在想什麼?”

楚沐年從記憶中回過神,心緒莫名有些不安,好似想要依賴的人遲早會遠離自己的身邊,他扯住胸前的毛裘,擡頭對上顧千里的目光,緩緩的問,“千,我們之間除了師徒,還是什麼都沒有嗎?”

顧千里被問得有些心慌,不由想到他與陸滿天,這會,他是想直接攤開他們的感情嗎?如果自己回答是肯定的,沐年或許覺得沒什麼遺憾就可以直接回到陸滿天的身邊了吧。

“我們還是朋友不是嗎。”

“你明白我的意思。“楚沐年一步步走進逃避的顧千里,“二十幾年來你都未曾娶妻,是爲了什麼,不是在等我嗎?”

顧千里不可否認,後悔道:“是,我承認我等了你二十多年,想要彌補我錯過的一切,只可惜,我現在才明白,失去的終究再難回來,我們之間剩下的也就只有這種可笑的關係。”

“失去?”楚沐年頓住,不滿的望着顧千里,“只要你回頭,一切都可以重新開始,何來失去。”

顧千里被楚沐年的話搞糊塗了,他吶吶的問,“你不是想與我撇清關係方便接受陸滿天嗎?爲何還要重新開始。”

楚沐年張了張嘴,傻眼的盯着顧千里,逐後才發現他們間好像存在一些問題,“你以爲我跟陸滿天有什麼嗎?”

“他對你的心思顯而易見,你又與他同進同出,神神秘秘,又怎麼讓人相信你們之間什麼都沒有?”

楚沐年一掃之前咄咄逼人的神態,啼笑皆非的望着動了怒,確切說,是在吃醋的某人,“對,我與他是同進同出,神神秘秘,有着非同尋常的關係,但絕不是你想的那種事。”

顧千里狐疑的問,“那是什麼事?”

話到這份上了,爲了消除他們的誤會,楚沐年只好將陸滿天利用黎辰的復仇之心,對付黎迎峰爺孫的事和盤托出。

“黎暖暖真的是黎文殺的?”聽完後的顧千里大吃一驚,沒想到黎家如此複雜,“黎辰舉辦的這場陰壽,也只是一場對付黎文的陰謀。”

楚沐年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