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知南館的Hime是,言葉、才藏、翡翠、鞠月,四人。所屬北館的Hime是伊莎貝拉和藥王寺……不對啊?就算加上白龍也才七個人。是言葉沒說完,還是剩下五個全是北館的?那就是七比四?看起來北館也不是完全沒有一搏的本事,即便伊莎貝拉看起來很在意言葉和鞠月。
總之,不管怎麼說,只要這件事大體影響不到邊境,邊境人就沒有多管閒事的必要……真的沒有嗎?林君不禁懷疑。儘管鞠月和藏人像是談妥了一些利害,可實際看來,樂園發生的任何瑣事都可以說是和邊境息息相關,根本沒有真正可以袖手旁觀的時候。能這樣興師動衆的全員出擊,就證明當下發生的事和這種“變化”都非同小可……現在最主要的,果然還是需要弄清北館突然起義的目的。
“誰在那裡?是以前沒聽過的腳步聲呢……”
柔和的像春風一樣的聲音撫平了有些焦躁的思路,沒有一點不和諧的跡象。擡眼看看,林君這才發現自己居然不知不覺走錯了路,沒能從操場的一側上轉向北館的岔路,反而來到了中庭最深處——這裡坐落着學校唯一的教堂。教堂佔地並不大,一向鮮有人造訪,算是一處相當僻靜的地方了。以這學園的大小來看,呃,他發了多久的呆了……
“是誰在哪裡?”那人又問了一句。
“……我是新來的老師,不小心迷路才叨擾了。”林君先表明身份。即使他已經知道樂園裡也有樂園人的存在了,可不知爲什麼,他還是想要在平時抱着一線傻瓜式的天真,將這裡當作還有單純的NPC的存在。或者說,硝煙味不那麼重的人的存在。
“咦?那還真有些罕見,迷路到這裡的人。”對方放出輕笑聲,然後——她從花壇的另一面走出。白淨的臉上掛着溫和的笑容,瞳孔如水銀般富有光澤。她直直地走過來。裹着黑白相間的修道服和頭巾,串着幾顆念珠的銀白色十字架隨着她的走動輕輕在胸前晃動着。
“你是這裡的……嬤嬤?呃,修女?”林君驚訝地說。這女人雖然不算漂亮,但卻給人以很清新的感覺,當修女,太可惜了……不,哈利路亞,也就是她這樣仿若與世無爭的氣度才能勝任修女的職位吧。嗯?等等,銀灰色倒不稀奇,可她的眼珠……怎麼會是亮銀色的?
“是的,我叫瞳。但人們一般稱呼我爲,白銀。”她說道,指了指自己半合上的眼睛。
再睜開,她毫不避諱地看着林君。那眼珠雖然有些古怪,卻很美。可就是那銀色太過漂亮了,以至於不自然到不像真的。
“白銀?我叫林君,是昨天才到這裡來的。”
轉念下,林君試探性地擡起手,非常緩慢地在她眼前晃了晃。又向她悄聲走了兩步,拉近了距離。但對方還是全然不爲所動地站在原地,臉上的表情自始至終都沒變過。再屏息,讓自己銷聲匿跡,詫異的神色一下出現在她臉上。
“失禮了,你的眼睛?”
“……是的,是假的。”她大度且自若地說道,明白了怎麼回事。“學生們常到這來向我們傾吐心事,如果沒有眼珠,會嚇到他們的。”
“這樣……”
“你是最快發現的人,真細心。”
“嗯……你叫瞳?”
“沒有眼睛卻叫瞳,很奇怪吧。”
“呃,沒有。抱歉了。”林君下意識地賠禮。
“不要緊,叫我白銀就好了。”她笑道,“你剛纔說你迷路了,你要去哪裡呢?從我手邊這條路向前走,左轉最近有個路標指示到北館,右轉的路標是體育館……這個學園確實很大,但分佈……”
“我、我沒迷路,只是不小心走錯了。”林君突然覺得自己剛纔找的藉口異常失敗。
“那就沒關係了。走錯了,再回去就可以了。”白銀說道,微微點了下頭。“如果有什麼可以幫助到你的話,請隨時再來。”
“好的……”
男女合校寄宿制的私立風華學園,坐落於一半環山另一半環海可謂是孤島的地方。從這裡出發,步行去最近的車站,據說也至少要五個小時以上的時間。因此,這所堪稱微縮都市的私立學園,從小學部到大學部,乃至商店街都一應俱全。據說,用速度平平的校內巡邏車環繞學園一圈需要足足一個半小時之多。但即便如此,在原則上學園還是不限制學生在週末外出的。只是後果要自行負責。畢竟那五個小時,並不都是直通通的大路……
也就是有部分原因是這樣,還搞不清楚狀況的邊境人暫時還是決定老老實實地呆在這裡了。
不過,作爲學生的話,尚還算自由些。即使不去上課,也不會被那些熟識的老師唸叨得太厲害。但身爲一館之長和爲人師表的話,就沒那麼好運了。順帶一提,天大地大唯吾獨尊的理事長當然例外……
先不管樂園的人是否會把邊境人以玩忽職守罪和曠課過多開除出校,單就白龍目前是學園最高代理人這點,林君和藏人就沒辦法對這裡棄之不顧。更何況,白龍的低調和沉默讓他們誰也不知道她對眼下發生的一切的看法。已經知道了樂園人的存在,現在的她究竟是自願參與這場舞姬之戰,還是身不由己奪路無門?
但不管怎樣說,這個世界無論走到哪裡都還是樂園。就算白龍可以不當理事長,他們也絕對沒辦法憑自己意志回到邊境……何況,就算能回到邊境,就能擺脫可以隨意出入邊境的樂園人嗎?天曉得邊境會不會就是樂園的一部分,樂園和邊境都是這些樂園人創造的……不對,應該不是他們創造的。他們已表明自己並沒有停止樂園之行的能力,但任務的發佈可以確定是由他們所控制的。這是否可以理解成,在樂園人之上,在據傳權力最高階的鞠月之上,還有個指定了這種模式的人存在?這個疑似耶和華的人,將一些權力付諸到樂園人的身上,而他自己……在幹嘛?
這種要沒由來地費腦筋編故事的事,果然還是不適合自己。林君邊想邊頹然地躺在草坪上。帶着水汽的青草透過衣服貼了過來,冰冰的,涼涼的。有點滲入骨髓。
“老師有女朋友嗎?”
架着畫板卻不好好畫畫,一個穿着校服的女生靠了過來,坐在林君身旁。林君按慣例先看了她一眼,可長相卻完全沒有印象,聲音也很陌生。但卻不能不說特殊——在這種天氣下,全班會戴帽子的只有她了。還是頂嚴嚴實實的黑色帽子。而且耳旁露出的鬢髮竟然是淡淡的幾近月白的天藍色……好誇張的染髮。
“有啊。”林君無所謂地回答道。
“哎?真的?騙人。”那女生毫不掩飾自己的質疑。
“我不說有,你能去好好畫畫嗎?”
今天是高一一個班的戶外寫生課,時間很充裕也很自由。是啊,在林君的教學計劃裡,除了寫生也沒別的,雪夜的意見還是有好使的時候的。只是就通常來說,有女孩子搭訕,林君自然是有種何樂而不爲的心態了。可現如今,不知是多疑還是怎麼的,就算他想繼續天真下去,也會不自覺地提防起身邊的人了。尤其是……這種有樂園人存在的班級。誰能保證身邊這個小女生就不是在假仙了?
“你這小賊居然膽敢戲弄咱家,作死呀!”
不遠處,言葉張牙舞爪地叫着,順帶着就將腳邊盛滿水的小桶踢了過去,整盆水不偏不倚……沒有淋到那個搶她顏料的男生身上,卻將身旁才藏的畫給毀了。果真是城門起火殃及魚池了。還是鯊魚池。見狀,也顧不上追那男生了,言葉慌里慌張地又是向才藏賠禮又是擦拭,可隨之變得五顏六色的不僅僅只有她的手,那遭殃的畫已經根本看不出原本的樣貌了。儘管面無表情,但才藏還是用極盡寬容地口吻叫言葉不要在意,同時,也非常冷酷地瞥了那男生一眼。稍候,顏料就還回來了。
高一學生。林君算看出來了,這倆小姑娘充其量也就是十五六歲。以下。正是愛笑愛鬧的時候,也難怪言葉那麼皮……對,尤其是言葉,沒在中等部都讓人覺着奇怪。而才藏就有點老成了。她不止身高比言葉高了不少,性格也較她沉穩得多。總體說來,與其將這二人看作是形影不離的朋友,倒不如說,才藏是言葉的保護者,甚至監護人。
“老師喜歡言葉或才藏那一型的嗎?”旁邊的女生注意到了他的視線,不屑地說道,“言葉的話,我是不知道那個智商不全的瘋丫頭哪裡好了,但是她離談情說愛還早着呢。才藏眼裡也只有言葉。老師就別想了。”
“……你到底是用什麼樣的眼光看我的?”林君頗感無語地問道。也在這時他才注意到,這女生的瞳孔是深邃的海藍色。隱形眼鏡?不過……很好看。大大的很明亮,像貓一樣,有點刁鑽,很精明,還有點詭異的狡詐,一看就是個不好對付的小丫頭。
“你們纔多大啊,就談情說愛……讓我看,你也早着呢。”
“我比她們好多了。”藍色的女生帶着傲氣說道,“我知道自己想要什麼,也知道自己喜歡什麼樣的人,單從這點看,我不是比她們強很多嗎?”
這種女孩……林君一時啞然,饒有興趣地問她,“你叫什麼?”
“你要好好記住學生的名字啊!”女生微怒道,“我叫七海七生,是這個學園裡最有名的情報員,記住我沒有壞處的。”
……情報員?偵探遊戲?林君木了一下,而後反應過來。“所以你才問我有沒有女朋友啊?”
“是啊,你一來關注度就頗高,但是據傳你是有婦之夫,可也有傳言說你已經離婚了。”七海邊說邊從制服裙的側兜裡取出一個小本子,取下上面的筆,翻了幾頁,她執着念道,“身高186公分,A型血。執教共五年,但前後輾轉,加上這裡已經是第三個學校了……”
瞥了一眼滔滔不絕還信心滿滿的她,林君半是覺得好笑地說,“你這些情報都哪來的?至少有一半是假的。”
“哪部分是假的?”七海問道,點着筆尖就想劃掉錯誤部分。
“不知道我是不是可以理解成你看了教職員檔案,但後面,執教五年也是檔案裡的?”
“是啊。”
“就這部分了。”林君坐起身,說道,“想要知道我資料,直接問我本人就行了,別再道聽途說了。”
“是嗎?我剛問了,你可是沒有好好回答哎。”七海皺着眉頭說,“說吧,到底有女朋友嗎?”
“……沒有。”
“這樣,這下人氣會急劇攀升吧。”七海恍然大悟地點點頭,煞有介事。“那‘雖然很受歡迎但從沒因作風問題受到處分’這部分是真的了?”
“可能是……”林君要無話可說了。
“OK,那暫時就沒問題了。”七海滿足地說,總算放過他了。
“就這?”
“嗯。”
“那我有問題。”林君趁機說道,“首先,這回的課堂作業,你究竟能得滿分還是零蛋全看等會兒下課鈴打響時你給我的成果……”
“哎?通融一些嘛……”
“然後,你是北館還是南館的?”雖說課堂教學上也在實行分館制度,可在林君眼中,這一點好像並沒有像宿舍那樣真正落實下來。大概是考慮到百分比低下的教職人員或是會有不同館卻關係很好的學生們吧。
“我嘛?”用筆桿頂着下巴,七海考慮了一會兒,圓滑地回答道,“我勉爲其難地算是中立派吧。”
“你住在哪?”林君索性問。
“……南館。”七海不得不交代道。
“你們一般學生知道舞姬是做什麼的嗎?”林君試探着問,就是忘了怎麼委婉。不過他的確很想知道,看不見媛星的普通人是怎麼接受下那些能召喚出可怕子獸的舞姬的。比如言葉的黑帝。
“當然知道。她們是爲了和無依者作戰,被神挑選出來的戰士。但事實上,無依者存在的數量很少,與其說它們是會危害世界的惡靈,倒不如說是國際級的珍惜保護動物。所以現在的舞姬只能算是超能力者吧。”七海給出了出乎意料的說辭,像早已對此習以爲常地聳了聳肩。
“那爲什麼這個學校會分北館南館?”
“你不知道嗎?”七海懷疑地反問了一句,但還是回答道,“傳說離神降臨的日子越來越近了。北館的舞姬爲儘自古以來的本分要迎接神,忠心爲神效力。南館則認爲那是世界末日,神將滅世,創造新人類。不過誰也不知道她們哪邊是對的,理事長也一直沒出面解釋,只任由她們吵鬧。我們這些普通學生也漸漸分成了兩派,相信哪邊就跟隨哪邊。”
“你相信南館?”
“因爲南館的舞姬發誓到那時要保護我們一般人類。”七海理所當然地說道,“不管神想幹的是世界末日還是普通的觀光旅遊,在最壞結果前有希望存留還是可以收買人心的吧,我不想和大部分人作對。”
“大部分人……”林君琢磨着她的話。
“沒錯,贏得大部分人信賴的就是時下的真理。但是,不一定是真實。”七海站起身,突然把手一伸,指頭都快伸到林君鼻子下面了。“好了,謝謝惠顧,五千塊。”
“……什麼?”林君愕然。
“情報費啊,五千元。日元。不過可以摺合人民幣,美鈔,英鎊,法郎,馬克,歐元,甚至泰銖,什麼幣種都可以。古錢幣也行。我只是喜歡收集,不管貶值升值,你不要有壓力。”
“我已經有壓力了……我還沒到領工資的時候。”
“嘖……”
拿不到好處了,七海沒好氣地把手抽回來甩了甩。末了,瞥了林君一眼,七海又從兜裡掏出一張硬質卡片。上面刻着凸起的浮雕字母T,凹陷下去的滾Lang花紋順着筆畫延伸,旁邊附着着兩端呈捲曲的大半圓弧線,中間瞪着一隻矢量的眼睛,像審視着同樣看着它的人。再一邊,是七海的一寸照。
“……TC?”
“哇咧,五千塊,你眼神不好想象力倒還真是豐富。”用鼻子哼出一氣,七海繼續示着那張卡片。“是T.E啦,TrueofEyes,真實之眼,這是我的證件。”
“……哦。”林君倒覺得就是自己想象力不好纔沒法把那隻眼睛看成是小寫e上的那一橫。
“別一副愛理不理的樣子。我只是想告訴你,‘T.E的情報是不會騙人的’。”收回卡片,七海邊走邊說道,“執教五年零一個月,其中四年零六個月是在私立武道館和俱樂部,太極、散打、跆拳道、泰拳……等等,前後共計六個科目三十七個班。再加上給武校臨時代課截拳道的兩個月課時,以及在生物系授業的五個月。如果依然有錯的話,歡迎隨時提供最新情報給我。對了,等發薪日我會主動找你的,欠款五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