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幕 魔獸 - 試煉

小船一路破水而去,如果這時有人看到的他們話,大概會以爲這艘小船正在被什麼追趕着吧。不過好在有驚無險,一路上即沒碰上什麼尼斯湖水怪,也沒遇到半隻鱷魚。懷揣着對萬物的感激,破君終於踏到了堅實的大地上,雙腿不住地發顫。只有這一點,他毫不掩飾,因爲根本就掩飾不住。

“現在就應該去找那些引路人了吧?”小林剛一踏上岸就開口問道。

破君有氣無力地點點頭,緊繃着的神經也稍微鬆了一鬆。活着真好……這不是誇張,而是事實。主力三人就算再厲害,魔獸要是真出現的話,誰輸誰贏,還不一定呢。但該是受的就終歸躲不掉,引路人夫婦那關不會好過了。不過相較於這點,更讓他感到懼怕的是沒底沒氧氣的深水。

“原地休息五分鐘。”藏人指示道,又摸出一顆錫紙包裹着的小丸遞給破君。“吃下去,在下覺得你的臉色……很糟糕。”

無奈地點點頭,破君接過來一口吞下——是人丹。隨後看着包括藏人在內,四人也各服下了一粒。如果眼下是在比賽,那這算不算使用違禁藥品?特殊情況特殊對待好了。畢竟是要面對身爲引導人的魔獸,如果狀態不好的話,先不說承認不承認,最起碼爪下保命都很困難啊……

早在暗道裡,破君就補給了兩次,一次是續靈丸,另一次就是人丹。這一來,他也終於弄清了兩者的區別。服了續靈丸後身體會變得暖哄哄的,四肢就像充電般的舒坦,過後卻會帶來可怕的倦意。人丹則正相反,硬要說的話,還真和以前防中暑的那個玩意兒差不多——清涼提神。兩種藥物可以說是相輔相成,合起來透支人,若有依賴,怕是要直到榨乾爲止。

“這是穿越到古代來了?原始叢林啊?”小林揮手斬斷擋在眼前的藤蔓,他的匕首都快成除草鋤了。

“應該快到了。”

藏人和小林並排走在最前面,斷後的反倒成了瘦小的白龍。雖然這三人都多少是個練家子,但自譽天才的破君卻還是萌生出了一種前所未有的感覺——自己好無能。

“書上也有路線圖嗎?”米娜問道,不時的回頭看看白龍,看樣子很爲她擔心。破君敢肯定,他自愧的很大程度就來源於白龍不搭調的形象。

“跟着牌子走就好了。”藏人指着路邊的一個牌子說,和湖裡的那些有些相像。“而且這裡也就這一條看起來像路。”

“這裡會有很多魔獸麼?立這麼多牌子?”米娜微微皺起眉頭。

“應該是爲了給他們的表演提前烘托出一些氣氛吧?我沒感覺到有其他的……礙事,夠煩人了。”小林說着,惡狠狠地踢開一段擋在路中間的樹幹。樹身上覆滿了青苔,鄰近與地面接觸的部分也沾染着菌類,樹皮已經腐爛了,看來倒在這裡很久了。

“這地方真的是獵人考試的必經之路嗎?四百個人真的是從這去的考場?”小林忍不住懷疑道。

“我覺得不一定。”破君小心翼翼地四處張望着,總神經過敏地認爲引路人夫婦可能正在暗處觀察他們。

“不一定?”米娜問。

“說不定僅僅只是書上有這段劇情,所以我們也是這樣去會場。”破君猜測道,“其他考生有別的辦法。不然的話,怎麼說都會碰上幾個人的。”

但這路上連個鬼影都沒有。邊境一行勢如破竹。期間,小林反覆抱怨了若干年份的牢騷,連匕首的刀刃都有些變鈍了——便宜沒好貨。可很快,小路便走到了盡頭。一片開闊的草地出現在面前,傳說中那引路人的小木屋,就醒目地處在草地的正中央。

“好了,就按照開始安排的那樣吧。祝好運。”藏人簡短地叮囑道。

“WeStandAloneTogether。”

小林沖破君揚揚大拇指,毫不猶豫地朝木屋走去。而破君則是哭笑不得,We了半天也沒重複得了。這種時候還有心情耍帥的人也只有萬歲爺了……不過也只有這種時候才應該耍帥吧?破君晃晃腦袋,謹慎地跟了過去。

藏人示意衆人靠邊,以防被突然“逃竄”的魔獸擊中。

魔獸,是一種漫畫中特有的生物,在原來的世界應該是不存在的。也因此,破君對其毫無概念,非要說的話,最多隻能將其歸於比豺狼虎豹等猛獸更加兇狠的……猛獸。根據書上所說,魔獸與其他獸類的區別在於:語言。

然而見到真品後,破君覺得自己對魔獸有點誤解了。

雖然明知道面前的兇狐狸就是引路人,而且是故意裝出的一副要吃人的模樣,破君還是忍不住有些腿腳發軟。以前聽老人們說過,黃鼠狼的眼睛會放出綠光,自己也曾見過貓的眼睛在黑暗中泛光。但是……怎麼說,他還是頭一次看到一個高達三米的怪物目露兇光——居然是猙獰的猩紅色。

並不是只有破君一個被嚇到了,藏人剛一開門,米娜就立刻尖叫了起來。這倒也符合一般人的反應。屋內兇狐狸沒有遲疑,伸手抓過什麼後就立刻竄出,順勢打翻了……倒黴的破君。

“我曰,我這招誰惹誰了?!”這一打,也讓破君回過了神。

“誰讓你長得那麼難看,不打你打誰?”小林的聲音只是一晃,待破君爬起來準備回嘴時,卻發現周圍只剩下米娜了。

“速度可真夠快的啊……”破君搖頭嘆息,拍拍身上的塵土。但當他想轉身叫上米娜時,卻發現後者已經癱軟着跪在地上站不起來了。

果然是普通人。

“來,起來吧,別怕。”破君扶起米娜,衝木屋揚了揚下巴。“裡面還有老大分配給我們的任務呢。”米娜沒有哭。這對破君來說是件很好的事,他實在不會應付哭哭啼啼的女娃娃。

“我知道,可是你不害怕嗎?那種……怪物,屋裡那隻也是啊!”米娜激動地叫道。

“噓!噓!”破君急忙把手指擋在嘴前。“你還想不想過關啦?喊這麼大聲……”

聞言,米娜立刻停止了叫喊,卻站在草地上猶豫着不肯邁步,眼看眼淚就快要掉下來了。破君的頭也開始疼了。不知道藏人有沒有預料到這種情況?

“放心啦,有我呢。”破君自信滿滿地笑笑。他也不知道這話能不能起到作用。畢竟在訓練時,他還是米娜的手下敗將……

想當然,米娜應該也是聯想到了這一點,瞬間破涕爲笑。“你還是先保護好自己吧。”

“你……”破君青筋暴起,他這麼說還不是爲了安慰她麼?!不過米娜說的是事實,破君心裡也沒底,剛纔的兇狐狸……真是時運不濟,估計以後會留下陰影吧。

木屋裡可謂是一片狼藉,一樣好的傢俱都沒有。倒在地上的男人發出痛苦的呻吟,聽起來似乎受傷不輕。

破君定定心神,看了一眼身後的米娜,徑直走了過去。

“你還好嗎?可以動嗎?”破君半跪在地上,扶着那男人慢慢移動,讓他靠在牆上。

“我的妻子!我的妻子!”受傷的男人突然緊緊地抓住了破君的胳膊,把他嚇得不輕。

“別、別擔心,我的同伴已經去救她了。”破君一邊說,一邊小心翼翼地查看這人的傷勢——左臂上部分和背部略有擦破。苦肉計也不說演得專業一些……破君暗暗想笑。但這話怎麼也不能說出來,說出來就全完了。

“這樣,你先把這顆藥丸吞下,對你的傷口很有幫助的。”破君從口袋裡拿出一顆包着錫紙的小球,這是他還在湖邊時就裝在兜裡的續靈丸。

受傷的男人一臉痛苦地服下藥丸,艱澀地咀嚼了下才吞下去。

“米娜,你能給他包紮一下嗎?順便清理下傷口。”破君不敢確定單是一顆續靈丸就可以讓他過關,但米娜若什麼都不做,那就肯定沒戲。

又在原地站了幾秒,米娜終於鎮靜了下來,走到木屋外取出了繃帶和水。

“萬能”的後勤啊,設備自然最爲齊全。至於包紮技術……破君實在不敢恭維。然而在算不上極品的急救措施下,是無上的演技。

在男人疼得倒吸一口冷氣時,米娜如同一個專業的醫師一般,讓傷患慢慢地跟着自己的數數聲調整呼吸頻率。這也使得破君直感無比驚異,難不成她之前的怯懦都是裝的?而相較之下,兇狐狸的演技也還算過得去。其中擔心自己妻子部分,估計也是駕輕就熟了,連身邊兩位又怕又緊張的知情人都想爲他着急。

木屋部分的局勢是暫時穩定了下來。但追出去的三人,可就沒這麼好運了……

“小妖!哪——裡逃!”小林扯着嗓子叫道,純粹娛樂快樂。

不遠處的二人同是無奈地在心中一嘆。什麼是逃啊?雖然他們三人的速度和普通人相比,已經算是非常快了,可卻還是遠遠比不上那兩隻兇狐狸。若不是引路人夫婦只是爲了考驗他們,早就“逃”得不知所蹤了。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藏人暗自揣摩。引路人夫婦一直抓着那女人——也就是他們的女兒,在樹林間晃來晃去,除了偶爾露一下身影給三人指點方向以外,完全沒有要停下來的樣子。這人又不是猴子,在樹上攀來跳去體力消耗得極大,他們拖不起。

“白龍!”藏人轉頭大喊。

跟在後面的白龍沒有回話,只是立刻抽出一張卡片。

“Gain。”

一瞬,她手裡多出了一把模樣平平的木質複合弓。但在林間悉數的月光的映襯下,可以偶見上面嵌着四顆半大的仿若石榴石的紅色寶石,給人以幽然的詭譎感。

也許是白龍的運氣太好,也許是兇狐狸在看到卡片變化的那一剎那愣了一下。她剛一摸到弓,就立刻朝斜對面的黑暗處發了一箭——快、狠、準。快到可稱迅雷不及掩耳,準到擦着兇狐狸的脖子飛過,狠到這支箭最後牢牢地釘在樹幹上,兇險地顫動着。

兇狐狸似乎也被這一擊嚇得不輕,扔下手中的人質就跑。白龍沒有趁勝追擊,而是在兇狐狸鬆手的同時衝過去接住了正在下落的女人。

“拜託你了!”

不等藏人話音落下,引路人夫婦立刻分散逃走,見狀,他只好和一路不停大罵兇狐狸的小林左右分開。

“各自小心。”小林沖藏人豎了下大拇指,身子晃了兩下便不見了蹤影。

已經落回地面的白龍……不如說是摔在地面上的白龍。一個人的重量並不輕,白龍的身形也不是多巨大,力量自然也同樣。在接住人質的同時,她的身子也不由自主地往下一沉。好在那時已經離地面不算太高了。

“唉……”

不知道是不是在感嘆自己的狼狽,白龍輕嘆着站起身來,黑色的衣衫沾滿了泥土。雖然沒有受什麼大傷,但當墊底的背後摔得很痛,胳膊也擦破了一點皮。不過比起那個女人來說,算是好多了。如果白龍沒感覺錯的話,這女人是頭先着地的……因爲她比自己高出不少,當墊底也沒能好好護住她。看來太高也不是什麼好事。白龍默默地坐在樹下看着那女人——誰知道是真昏過去還是假昏過去了,反正不會好受。

不多時,女人甦醒了過來,捂着腦袋驚訝地看着四周。

“你……你是誰?”

“你就是婆婆所說的引路人嗎?”白龍依舊面無表情,但音調卻微提,透着濃重的疑問。要知道,她可也是知情人。若是有邊境人在場,又該對她的演技感慨一番了。

“是……”女人睜着一雙大眼睛無辜地看着白龍,突然大叫起來。“我的丈夫!我的丈夫呢?是你救的我嗎?你知道我丈夫在哪裡嗎?”

“丈夫?我可有注意到你的紋身。”白龍站起身,對女人哀求的目光無動於衷,她實在懶的和她廢話。“那是墨族女性發誓要終身侍奉神而刺上的標記。作爲神妻或巫女,是不可能有丈夫的。”

女人一愣,眼睛慢慢地眯了起來,卻沒辦法動彈。

“你,是魔獸吧?”箭在弦上。

“嘿嘿,好吧。”女人轉而輕輕一笑,態度變得很快。“好吧,你可以把箭頭轉開嗎?我是不會反抗的。”

可白龍卻依然沒動。彷彿只要這女人一旦有什麼可疑動作,她就會立刻把箭放出。

“我是打不過你的,我只是隻還沒成年的魔獸,沒必要這麼對我!”女人急忙舉手示意自己確實沒有惡意。可話音未落,白龍手臂一顫,一箭放出,半節箭桿轉瞬深深地扎進了樹中。

“你可真是,不近人情啊……”

女人剛舉起一半的手停在半空——她還活着。那一箭只是恰巧擦過她的肩膀劃破了衣服而已,但帶來的效果是絕對的。

“前面帶路,回去吧。”白龍收起弓,冷漠地看着她。“至於你的親人,我的同伴會負責照顧他們的。”

女人的臉上閃過一絲驚異,但還是乖乖地站了起來。

白龍部分就此完結。

而與白龍相比,藏人和小林就顯得不那麼輕鬆了。他們面對的並不是什麼所謂“打不過”的未成年魔獸,而是兩隻已經不知道多少歲的老怪物。

“兇狐狸先生!”藏人一邊躲閃一邊費力地說着話。“你們就是前往獵人測試會場的第二關卡的考官吧?”

原本打算就勢打敗這個魔獸,以武力來得到對方的承認。但現在看來,似乎沒那麼簡單,藏人不得不放棄演戲,以能早些了結這樣的危機。知情還得裝作不知情,比想像中的更難一些。如果這個魔獸再繼續這麼步步緊逼,就不得不動用到焰煉的力量了,不然的話,肯定無法全身而退。更何況,魔獸的速度與力量遠超一般人,藏人也只是人,不是神……更不是特技電影的主角。

“你們就是引路人夫婦,在下說的沒錯吧?如果你們真的想殺了我們,那根本沒必要逃跑。”藏人繼續說道。

這句話總算有了效果,兇狐狸停了一下,但也僅僅只是一下。

“以你們的能力,如果要想殺掉我們,不是很簡單的事嗎?轉身逃也太不合理了吧?而且,真正的引路人夫婦……”藏人邊說邊閃過一擊,兇狐狸的指甲尖從眼前滑過,引出一絲涼意。“……真正的引路人,怎麼可能就這麼輕易的被森林裡的魔獸襲擊?自己的安全首先都無法保證,還怎麼在這森林裡等待考生的到來?”

巨大的魔獸終於停了下來,站在原地。藏人喘了一口氣,立刻與之拉開了距離。

“小子,這就是你一直不還手的原因嗎?”兇狐狸突然開了口。

驚訝的神色從藏人臉上一閃而過——天吶,居然真的會說話……閱歷頗多的他當然也是第一次見到Hunter裡的魔獸。

“沒錯。”

“那,小子,先不管你的理由。”兇狐狸慢慢地眯起了眼睛,不過也或許是眼睛本身就不大,剛纔纔是一直瞪着。“給老夫看看你的力量,你們不是都很想得到我們的承認嗎?”

“那這麼說,您就是引路人了?”藏人逮着點問。

兇狐狸一遲疑,點點頭。“好小子,快顯兩手吧。”

藏人不再多言,擡手打個響指——聲音輕微,以至於兇狐狸根本沒明白過來。但是,兩人、一人一獸之間卻平白爆出了一股火焰。火勢之兇,讓施術者自己都暗自驚歎。紅光映在他們臉上,藏人不動聲色地掛着以往的笑容,任面頰被烤得滾燙。

“這,就算是在下的力量吧。”

其實原本不想把聲勢搞得這麼大……但藏人更不想動用磷粉,如果用了磷粉,恐怕就會被認爲是道具創造出的火焰也不一定。那和拿着噴火槍的小雜兵沒什麼區別。

兇狐狸似乎很驚訝,但並沒有被兇猛的大火嚇住,只是慢慢點了點頭。

“這是魔術嗎?”

“不,不是魔術。是鍊金術。”藏人笑道,不管怎麼說,他大概沒問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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