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善晚會在丘吉路的玫瑰大酒店裡舉行,舉辦者是玫瑰集團的總裁夫人邱女士,邱女士多年來一直從事慈善事業,其創辦的玫瑰基金,救助了許多貧困先天病兒童,爲了擴大影響力,玫瑰集團邀請了本市政要與富商出席,還有不少熱衷慈善的明星,因此現場可謂是星光熠熠。爲了確保來賓的安全,玫瑰集團在安保措施上也做了十足的準備,所有來賓車輛都要經過檢查,現場來賓,包括隨行工作人員,都必須是之前登記在冊的人員,人臉識別之後,才能進入。
林菁菁來得早了些,正在門口一邊與人寒暄,一邊等着明朝聞,當伊笙一路小跑引領着明朝聞走上臺階,林菁菁的眼睛明顯亮了,臉上隱隱的擔憂焦慮全都不見了,笑盈盈迎了上來,“朝聞,你終於來了。”
林菁菁妝發精緻,配上那條仙女裙,整個人更是美到脫俗,自帶濾鏡一樣,閃閃發亮。
明朝聞朝她點了點頭,略過了她臉上種種情緒,神色自若,“抱歉,來晚了,手術出了點意外。”
“沒有,沒有。”林菁菁忙擺擺手,嬌聲道:“你能來,我就已經很高興了。我們快點進去吧,這裡有點冷。”嘴上說着冷,臉上卻是紅撲撲的,不知道是因爲害羞,還是因爲腮紅打得重。
“走吧。”明朝聞朝她那邊,屈屈自己的胳膊。
那意思很明顯,是讓她挎着,這是禮儀,這種場合裡,男士理應照顧女士。
林菁菁卻有些不敢相信,試探道:“可以嗎?”
明朝聞笑了笑,“我既然答應幫忙,就一定會幫到底。”
林菁菁這才小心翼翼伸手,纖細雪白的手臂輕輕勾住他的胳膊,與他一起走進會場。
伊笙站在臺階上,看着兩人的背影,衣着華麗的帥哥美女,真得很登對。
她喘着粗氣,低頭看着身上廉價的黑西裝,下意識退後了幾步,想離他們遠一些,腳下一滑,鞋跟歪向一邊,腳踝處一陣鑽心的刺痛,她悶哼了一聲,捂着腳踝蹲下身來。
那對璧人的身影已經隨着工作人員的指引,進入了大門,隨後厚重的大門關上了,將她無法觸及的那個世界關在了高高在上的地方。
她疼得一頭冷汗,一步都走不了,只能坐在臺階上,輕輕翻下襪子,腳踝已經開始紅紫,也開始慢慢腫了起來。
“怎麼這麼倒黴?”她嘆了口氣,默默給自己揉了揉。
身後華麗的酒店裡不時傳來輕柔的音樂聲,伊笙坐在溼冷的臺階上,裹緊了上衣,只盼着腳踝的疼痛能減輕一些,能讓她走到停車場,坐進車裡取取暖。
在門外等候的隨行人員,有的去了車裡取暖,有的找了背風的地方聚在一起抽菸,臺階前漸漸沒人了。伊笙的腳踝卻還是很疼,她試着下了下臺階,可剛一動,就是一陣鑽心得疼,紅腫的地方肉眼可見的變紫了,她只好重新坐下,一邊輕輕揉着,一邊盤算着單腳跳去停車場的可能性,可是看見高高的臺階又放棄了。
畢竟要是她從這裡滾下去,驚動了其他人,惹出亂子,丟人得可是林菁菁,她實在不想給老闆添麻煩。
坐久了,習慣了冷風,反倒沒有那麼冷了,她單手滑開手機,打開看了一半的娛樂節目,一邊看一邊小聲“哈哈哈”。沮喪的情緒,經歷的倒黴事似乎短暫消失了,她在哥哥們的神顏和可愛舉動中得到了治癒,難捱的時間,流逝得速度肉眼可見得快了許多。
一集看完,她又登陸進遊戲裡,收了一波新婚賀禮,看着伴侶欄裡id名發了會呆,正準備退出來,只聽身後有人叫她。
“你坐這裡幹什麼?”
伊笙朝後看,仰着頭,看見明朝聞從高處走下來,廊下的燈照從頭頂照下來,將他的五官照得明媚,看起來就像從天上下來的。
“我……”伊笙不知爲何鼻頭有些發酸,剛剛經歷過倒黴事的委屈一瞬間全部涌上了心頭,眼淚在眼眶裡直打轉,聲音哽在喉嚨裡,怎麼都發不出來。
明朝聞三兩步走下臺階,他似乎喝了酒,身上有些酒氣,邊走邊脫了外套,披在她身上,看着她凍得發紅的臉,皺起了眉,“這裡這麼冷,你怎麼不去車裡等?”
帶着微微酒氣與熟悉的冷杉香氣的外套將她包裹住,擋住了寒風,她抽了抽鼻子,委屈道:“腳扭了,沒法走。那個……晚會結束了嗎?你怎麼出來了?”
“你們林總正被她的姐妹淘圍着,沒我什麼事,我先出來透透氣。反正我已經在那位子爵先生面前露過面了,算是完成了任務。”明朝聞跟她並排坐在臺階上,低頭查看她的腳踝,溫熱的手指碰觸到她冰冷紅腫的腳踝,暖意和疼痛讓她忍不住顫慄了一下。
“疼嗎?”明朝聞擡頭看她,烏黑的眸裡滿是擔憂。
伊笙點了點頭。
“你先忍着,我看看有沒有傷到骨頭。”明朝聞說着,眉頭輕蹙,將她的腳慢慢擡起來,放在自己的膝頭,脫了她的鞋襪,握着她的腳,輕輕轉動着她受傷的腳踝。
Wшw ●tt kan ●c o 伊笙從小不愛穿涼鞋,一年到兩頭都是運動鞋加襪子,不見天日的腳,白得晶瑩剔透,此時被他的大手握着,更顯得小巧瑩潤,看着竟有幾分色/情,她別開頭去,心臟不受控制地“砰砰”直跳。
明朝聞檢查完,鬆了口氣,“沒傷到骨頭,但是充血嚴重,暫時不要活動了。”
“那怎麼辦?”伊笙爲難起來,“我還要送你回去呢。你喝了酒不能開車。”
明朝聞看着她,輕不可聞地嘆了口氣:“這種時候就別操心這個了。我讓夏真來接我。”
伊笙這才放下心來,林菁菁也有司機接送,她的腳暫時可以放心地疼着了。
就在這時,明朝聞突然打橫抱着她,站了起來。
毫無心理準備,身體猛地懸空,伊笙嚇得差點尖叫出聲,下意識緊緊拽着他的衣襟,結結巴巴嚷:“你你你,幹什麼?”
“這裡太冷了,送你去車裡坐會兒。”明朝聞說着已經抱着她走下了臺階,他步子很穩,看起來毫不費力,神色也過於自然,搞得伊笙反而覺得自己再瞎嚷嚷,反而就太矯情了。
車就停在停車場,伊笙摸出鑰匙開鎖,明朝聞打開後座的門,彎腰將她輕輕放在座位上,狹小的空間裡,兩人的頭捱得很近,熟悉好聞的冷香氣息,直往伊笙鼻子裡鑽,她臉上發熱,朝後縮了縮,喃喃道:“謝謝。”
明朝聞從車裡退出來,擡起頭,漆黑的眸子看着她,裡面有星星點點難耐的火焰,他深吸了一口氣,移開視線,“我去找點冰塊過來,你呆在這裡不要動。”
說着,人已經走了,伊笙連拒絕的機會都沒有,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停車場,她才猛地想起來,他的衣服還在她身上,他沒穿外套就這樣跑出去了?
明朝聞回來得很快,手裡拿了幾根夏天吃的冰棍,“沒找到冰塊,就買了這個,勉強可以用。”說着,將冰棍用塑料袋包起來,輕輕放在她紅腫的腳踝上,讓她扶着。又從另外一個袋子裡拿出一盒布洛芬,一瓶水,“止疼藥,吃了。”
紅腫的腳踝被涼意包裹着,實在很舒服,伊笙全身都放鬆了,乖乖地張嘴將藥丸吞下去,喝了口水,低聲道謝:“謝謝。”
明朝聞沒說話,接過包裹着冰塊的塑料袋,慢慢轉動着,儘量讓冰棍覆到所有紅腫的地方。
他做這些的時候,一直半蹲在打開的車門旁,低頭看着她的腳踝,沉默、溫柔又細緻,就像對待一件無價的珍寶,讓伊笙眼眶有些發熱,一時竟沒有發覺他們此時看起來有多親密。
冰棍慢慢融化成水,止疼藥的效力也慢慢上來了,伊笙昏昏沉沉,不知什麼時候竟睡着了,等醒來時,腳踝上的疼痛已經輕了許多,明朝聞坐在她身邊,將她的頭放在自己肩膀上枕着,見她醒來,輕聲問:“醒了?還疼嗎?”
伊笙腦袋昏昏沉沉的,下意識搖了搖頭,等意識清醒,理智迴歸,才猛地坐直身子,驚慌問:“你怎麼還在這?幾點了?晚會結束了嗎?林總呢?林總……”
明朝聞不悅地蹙眉,低頭查看她的腳踝,邊說:“你總共才睡了二十分鐘,慌什麼?晚會還沒結束,林總還沒出來……”正說着,不遠處突然傳來林菁菁嬌柔的聲音:“歐陽……歐陽……”
伊笙一驚,幾乎是下意識將明朝聞塞到了座位底下,她動作突然又蠻橫,明朝聞那麼大一個人,在全無防備之下,被她直接按着跪趴在她腳底下。
伊笙驚惶未定,搖下車窗,“林總,不好意思,我睡了一會兒,您有什麼吩咐?”
停車場燈光本就昏暗,再加上車裡沒開燈,更是黑漆漆一片,人站在車外,根本看不清車裡的狀況,林菁菁披着短外套,走到車窗旁,搖了搖頭,“沒事,我就是找不到朝聞了,你看到他了嗎?”
手下按着的人,動了動,伊笙心裡砰砰直跳,死活不撒手,並下意識撒謊,“沒……沒看見。明……明先生也許去洗手間了……”
“這也太久了,我還以爲他在車裡躲清閒呢。”林菁菁嘆了口氣,又朝伊笙笑了笑,“沒事了,你繼續睡吧,我再去其他地方找找。”
說着,林菁菁衝伊笙擺了擺手,攏了攏外套,快步離開了停車場。
林菁菁的背影消失在夜幕中,伊笙才着實鬆了一口氣,慢慢鬆開手,明朝聞緩緩從車座下爬起來,坐了回去。昏暗之中,俊臉意料之中,氣得鐵青。
“對不起!”伊笙雙手合十,結結巴巴,胡亂解釋,但事實上她也不知道自己突然抽得什麼風,“我怕林總誤會,所以才、才、才……你知道林總一直對你……”
明朝聞似乎是氣得說不出話來了,理了理略有些凌亂的發,聲音緩慢地從齒縫裡擠出來:“誤會什麼?誤會我們的關係,讓你丟了工作?這份工作對你真有這麼重要嗎?歐陽伊笙!”
問完不等她回覆,就猛地拉開車門,快步離開了。
伊笙想追過去解釋,可以腳剛着地,就是一陣鑽心地疼,只能齜牙咧嘴地跌回座位,看着他離開的背影,愧疚得捶胸頓足。
剛纔那一瞬間,她完全沒有思考,完全是下意識的動作,她也太不是人了!
可若是再給她一次機會,也很難說她不會做同樣的事情。這份工作對她有多重要,她也很難對他這種天之驕子解釋。
這個世界的參差,大到,讓她無能爲力。
即便心裡被愧疚塞滿,也想不出更好的辦法,處理眼前的局面。